克利夫蘭參議員的話讓房間裡剩下的這些人陷入到沉思當中。
執行董事和其他董事簡單的討論了一下,“我覺得操作上沒有什麼問題,但問題是如果他們鬧起來,我們怎麼辦?”
“我們得確保自己的利益不受到的侵害,這麼多工人鬧起來肯定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克利夫蘭參議員沒有說話,藍斯輕咳了醫生,“我和警察這邊會解決這些問題。”
“而且我相信,不會有太多人鬧起來的,畢竟他們只是普通人。”
“普通人,就代表着他們有致命的弱點。”
“生活,家人,孩子,這些都是他們不敢隨便鬧的原因,我們需要面對的真正的‘敵人’其實並不多!”
執行總裁思索了片刻之後,答應先嚐試一下,“你需要多少時間去湊齊這麼多人?”
藍斯想了想,兩三天時間。
兩三天時間湊夠上萬工人聽上去好像挺不可思議的,畢竟就算你一個一個通知,也不夠時間。
但實際上不需要那麼麻煩,他只需要讓那些難民們知道,現在他們能夠工作了,那麼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從酒店出來後藍斯坐上了車,埃爾文輕聲問道,“沒有談攏嗎?”
“我看到那些工人先一步離開了。”
藍斯點了點頭,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埃爾文頓時有些惱怒,“這些人真是一點也不知道感恩,明明我們才幫助過他們!”
他氣呼呼的,誰都不喜歡這種感受,你剛剛幫助了別人,這個人反過來就把伱踹到了一邊。
藍斯反而安慰起了他,“這是他們的問題,有一個我認爲很正確的話你應該聽聽。”
“別爲其他人的錯誤懲罰你自己,生氣就是一種懲罰。”
藍斯點了一支菸,“其實這件事對我們反而更有利。”
埃爾文有些不解,“怎麼說?”
“這些難民基本上都沒有合法入境的證明,換句話來說他們大多都是非法移民。”
“非法移民在聯邦過的是什麼日子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他們如果想要穩定下來就只能依靠我們。”
“本來我的計劃就是讓碼頭上都變成我們的人,現在只是換了一個羣體,但結果是一樣的。”
埃爾文聽完後問道,“但是選票你怎麼解決?”
“如果我們這麼做了,那些工人們就不會聽話了!”
“想要他們的選票就會變得非常的麻煩。”
藍斯搖着頭,對他的看法並不認同,“我和你的觀點恰恰相反,我認爲他們會變得更聽話,因爲他們丟掉了這份工作,就很難找到其他工作了。”
“而且我會和克利夫蘭參議員談一談,看看能不能推動關於移民法案的一些事情,總統不是說在考慮嗎?”
“他那麼忙,肯定遺漏了這些問題,我們沒辦法提醒他,但是一名參議員和他談這件事,他肯定會重視。”
“然後我們借錢給這些人讓他們買房子,我們有了選票的同時,他們都會欠我們一筆錢,以及一筆利息!”
埃爾文聽完藍斯大致的想法嘴都合不攏,好一會纔回過神來,“你比那些資本家更可怕!”
藍斯笑了起來,“這是這個時代最好的稱讚,埃爾文!”
車隊刷刷刷的匯入了車流中,消失不見……
今天談判失敗,繼續磋商的消息開始在工人羣體中蔓延,他們對這樣的結果都很滿意,但也有一些人變得有些憂心忡忡。
因爲馬上就要發工資了,如果碼頭管理公司不給他們發工資,他們的賬單就會遇到大麻煩!
雖然不是說一次賬單就能逼迫他們走投無路,但肯定不會讓他們舒服,得要他們去借錢或者賣掉什麼東西來支付那些煩人的賬單。
所以現在碼頭上的工人羣體本身也不是一塊鐵板,不過大多數人還是覺得應該支持罷工的,因爲罷工能夠帶給他們的利益實在是太大了!
強尼和戴夫以及另外幾個“投降派”回到碼頭的時候走到哪都是人們的噓聲,這讓他們憤怒的同時,又有些無可奈何。
但好消息是,有些工人們主動找到他們,談論有沒有機會加入到他們的隊伍當中。
罷工雖然好,可對工人們來說,有穩定的工作纔是最關鍵的東西。
碼頭上的工人羣體,也開始因此分裂。
與此同時,在港口區西邊的新港區,這邊聚集了相當多的難民。
現在的難民主要以坦非特大陸的人爲主,戰爭迫使他們拋棄了一切來到了聯邦。
但想要在聯邦能夠落腳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第一個問題就是住處,然後是食物問題。
現在全世界的糧食都在漲價,麪包房裡已經沒有兩分錢一磅的麪包了,最便宜的都要三分四分,好一點的都是十分以上了。
這些難民本身擁有的錢有限,又沒有工作,一旦身上的錢用完了,就意味着他們將會失去食物的來源。
聯邦政府有時候的確有一些救濟餐,但這些救濟餐現在並不對這些難民開放,他們很難從這裡獲得食物的來源。
整個新港區此時都是一片愁雲。
有些女性已經出去出賣身體來換取收入了,但那些男人怎麼辦?
他們的確聽說金港城有這樣一些羣體,但他們不知道怎麼去找,也不太適應別人在自己身後,或者自己在別人身後。
沒有工作的機會,沒有收入來源,即便這裡繁華得像是世界上最好的城市,此時此刻它也在這些人的眼裡,也是晦暗的,絕望的!
“你知道雪莉嗎?”
一個家庭的人擠在一起,一個父親,一個母親,兩個男孩和一個女孩。
他們舉家逃難來到了聯邦,積蓄大多都用於支付路費了,現在所有人口袋裡的錢全部加起來,還不到五塊錢——
這段時間有些人利用他們要換匯的需求,在這裡騙了不少人,他們也被騙了二十塊錢,這讓他們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妻子詢問自己的丈夫,後者點了一下頭,雪莉是一位年輕的媽媽,也是一家人一起過來的,她的孩子還很小,還在哺乳。
他們的情況也很糟,孩子還生病了,已經花光了他們的積蓄。
他們甚至還賣了一點帶來的東西,才把剩餘的醫療費用支付完。
丈夫舔了舔發乾的嘴脣,“如果她想要借錢……”,他想到了雪莉藏在衣服裡的兩個大瓜,即使是靠近一點就能聞到奶香味。
不知道爲什麼,他口腔裡的唾液突然急劇分泌了一些,他嚥了一口唾沫,“最多借她們二十分,告訴他們,我們現在也很困難。”
他們在一條船上來的,也算是“熟人”,而且這些共同的經歷能夠加深他們彼此之間的信任。
女人搖了搖頭,“不是借錢的事情,她昨天找到了一份工作。”
男人拿出水壺,喝了一口水,聯邦的水甜滋滋的,真好喝,也讓他還保留着一絲對生活的嚮往。
不過這些水也是要錢的,一分錢會有一大桶,價格倒是不貴,他們幾家人一起買一桶,能用很長時間。
“什麼工作?”,他眼神裡有了一些期待,有工作就意味着有穩定的收入,而有收入就意味着一家人的生活有了着落,“真是好運的傢伙,居然能找到工作,他們不找她要什麼工卡之類的嗎?”
女人瞥了一眼旁邊的三個孩子,聲音放低了一些,“她在出售乳汁。”
男人就像是沒聽明白那樣,“你說什麼?”
“她,出售自己的乳汁!”
“我的上帝啊!”,男人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她丈夫知道嗎?”
“是擠在瓶子裡賣掉,還是……”
女人的表情有些古怪,這就是她丈夫給她找的工作,不需要工卡和移民證,什麼都不需要,只要有乳汁就行。
在什麼地方我不知道,不過我聽她說,她會被接去一個非常漂亮的房間裡,然後還有工作服。
他們會把她擦洗乾淨,她只需要給客人們哺乳就行了。
男人向後縮了縮,明顯他有了反應,好刺激!
“他們會不會……那樣她?”,他想知道一些細節的東西,這可能是這段悲慘時光中爲數不多的調劑了。
他妻子沒注意到這些,只是搖着頭說道,“不清楚,她說沒有,我不知道。”
“每個客人她能夠獲得一塊錢的提成,昨天一天她就得到了七塊錢。”
男人一開始還因爲認識的女人被逼走上了這條路感覺到興奮,後面一秒他就被一天七塊錢的收入吸引去了目光。
但很快就變得警惕起來,“你不會也想做這些事情嗎?”
女人摸了摸自己的胸,“我倒是想要,但他們可看不上我。”
乾癟,瘦小,而且長相也不漂亮,是那種化妝都救不過來的那種。
男人雖然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有些警醒,“不管是這個還是其他什麼的,都別做,我們還有錢。”
妻子陷入到沉默當中,其實她說這些話的目的,就是讓她的丈夫做好一個心理準備。
她又看了一眼和其他人家的孩子在一起玩耍的孩子們,輕聲說道,“等我們的錢用完了之後呢?”
夫妻兩人都陷入到沉默當中,雖然男人知道,這是一個能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是他就是很難接受。
他不理解,爲什麼在聯邦工作需要這麼多麻煩的事情,他甚至可以要求不給工資,多給一點食物都行,但依舊沒有什麼人願意用他們!
他茫然了。
他的妻子攥住了他的手,“不到最後一刻,我不會向生活低頭的,但如果到了最後一刻,我去港區那邊,一天也能有幾塊錢,至少夠我們的一家人生活了。”
“我們可以苦一點,但孩子們呢?”
夫妻兩人似乎調整好了的心態,對視的眼神中,都是充滿了愧疚的神色。
這不只是他們一家的問題,是這一羣人的問題!
一下子涌入了太多的難民,城市根本來不及消化他們,能夠有地方他們暫時躲一躲其實都不錯了!
現在是夏天,還稍微好安排一點,隨便找個地方躺下來就能睡。
但到了冬天怎麼辦?
東大洋上吹來的風能凍死人,海面都能被凍住,那個時候還在露天生活,其實和找死沒有區別!
就像女人說的那樣,大人們還能忍一忍,頂一頂,孩子們怎麼辦?
難道他們也能和大人那樣?
這是一個難題,生活從來都不簡單!
不過也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二十來輛大卡車出現在這裡,每輛卡車上都貼着“招工”的字樣。
整條街上所有的難民一瞬間就都來了精神,他們紛紛靠近那些卡車,跟着並不快的卡車奔跑着,詢問司機要多少人,能夠給多少錢,以及他們沒有工卡也沒有移民證。
當車子停穩的時候,幾乎所有車都被團團地圍住。
梅羅看到這麼多人還是有些吃驚的,新港區這邊很偏,自從開發失敗之後就沒有什麼人氣。
碼頭上其實也有不少難民,但都是分開的,這邊一小堆,那邊一小堆,但他沒想到這邊難民更多!
看着那些蓬頭垢面的難民,他也難免回想起自己剛到聯邦的時候。
“不要急,大家不要急!”,他站在車胎上,讓周圍的人安靜下來,“這次我們需要大約五千名那行工人,每個月二十塊錢,可以日結!”
雖然這工資不多,但這些錢現在是能活命的!
每天大概六十五分左右,十分錢就足夠他們一家人填飽肚子,還能剩下五十五分,可以提前爲過冬做好準備。
畢竟已經八月了,離冬天其實沒有多遠了。
一瞬間人們都高舉着雙手大聲喊着自己能夠勝任這份工作,甚至還有人願意主動降低收入訴求——
這種人就是典型的利己主義者,他們不在乎別人,他們只想着自己。
所以藍斯特意吩咐過,這種人不要招募。
“我們要能幹活的,有力氣的,太瘦的不要!”
梅羅他們開始挑選起來,如果有老人在這,現在這裡的一切可能會激發起他們對過往的一些回憶。
那些人穿着襠兜布站在一起,被檢查體格,然後身強力壯的被挑走……
一個個人滿臉笑容的跳上了卡車,剩下的名額越少,那些人也就越是驚恐和不安。
但無論他們怎麼哀求,都很難動搖這些人“選官”的意志。
一直挑選到晚上六點多,才挑夠所有人。
看着周圍遲遲不肯離開的那些人,梅羅他們也有些唏噓。
不過藍斯提前吩咐過,他大聲說道,“我們後續可能還會需要工人,所以你們都還有機會。”
“金港城是一個充滿了奇蹟的地方,只要不怕吃苦,你們肯定能找到接納你們的地方!”
資本家怎麼可能會不喜歡這種來你家的勞動力?
他們其實還沒有適應這裡的生活,只要你願意接受極端的剝削壓迫,至少活下去沒有什麼問題。
五千人需要反覆拉很多次,他們並不是直接被拉到碼頭去,而是先被拉到工業區那邊。
在這裡,他們也看見了藍斯。
“我們是萬利勞務介紹所的人,我叫藍斯,藍斯·懷特。”
“你們不認識我,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互相認識!”
在工業燈泡下,密密麻麻的人站在了一起,他們大多都只穿着內褲,或者找了個什麼東西遮擋住了腰部。
剛剛藍斯用消防水管給他們洗了一個澡,這些人身上難聞得很,有的人已經挺長時間沒有洗澡了。
新港區想要下海稍微有點麻煩,因爲那邊都是未建成的碼頭,情況有點複雜。
要是去新灣區或者去港口和沙灘區,又非常的遠。
大多數人都是沒有洗澡的。
現在,他們洗了澡,這讓他們看起來都精神了不少。
“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合作關係。”
“我爲你們提供工作,你們支付給我中介費,我可以保證的是,我介紹給你們的工作,不需要工卡和移民證明,但相應的,收入也不太高。”
“每個月你們需要支付給我一塊錢,我會直接從工資里扣除。”
“所以你們現在實際能獲得十九塊錢每個月,如果有人對此有異議,或者不願意接受,可以離開了,我會安排人把你們送回去。”
所有人都保持着靜默,沒有人離開。
藍斯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其實我也和你們一樣,都是逃避戰亂來的聯邦,我知道你們的想法和感受,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我,就先聽我的。”
“賺點錢,讓自己和家人至少不會被餓死或者凍死,然後再一點點尋找機會,成爲聯邦人或者拿到移民證。”
“生活太沉重了,總得有人扛着它往前走,如果你們不希望是你們的妻子,你們的孩子來做,那你們就必須堅強起來!”
“苦難從來都不會同情你們的遭遇和現狀,它只會狠狠的嘲笑你們,然後讓你們更難熬。”
“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緊牙關,戰勝它!”
他說着頓了頓,“有技術的站出來,會操作叉車,吊車,挖掘機的,不管是什麼技術的,都站出來。”
他要留一些人才給自己,隨着他的話音結束,不少人從人羣中走了出來。
藍斯看着第一個走出來大約五十來歲的,帶着一副厚厚的眼鏡片的傢伙問道,“你擅長什麼?”
“開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