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納森對藍斯有一種迷之信任,他可以說是看着藍斯從一無所謂開始起步的。
去年這個年輕人還拿着別人的欠條來這裡找自己貸款,而現在,他卻在算計利吉集團這樣的壟斷性質企業。
明明他自己的升遷速度已經很快了,但在感受到藍斯話裡的自信時,又覺得自己其實發展得並不快。
“既然你有了自己的想法,那麼我就影響你的判斷,但是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事情時,給我電話!”
喬納森覺得,一個新的傳奇故事,還會繼續延續。
其實在地下世界中不乏各種奇蹟一樣的故事,在金州有個小夥子,也只用了兩三年的時間,就成爲了金州當地數一數二的黑幫勢力。
地下世界和地上世界不同,地上世界的規則太多了,需要遵守的東西很多,放不開手腳。
並且“力量”的獲取並不來自於勇氣。
換句話來說,你有向大資本集團,大政治集團宣戰的勇氣,但不代表你就真的有和他們戰鬥的資格。
他們都不會拿正眼瞧你,或者根本就不會注意到你,下面的人就把這些事情辦完了。
抹掉一個小的,不起眼的挑戰者,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電話的事情。
但是地下世界不同。
這裡最大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只要你有挑戰的勇氣,那麼你就有可能去創造奇蹟!
也只有在地下世界裡,上帝才做到了人人平等——
沒有人體內被灌入一磅重的彈頭還能活下去,不管你是企業的高管,路邊的流浪漢,黑幫分子,抑或是……聯邦總統!
當子彈掀翻你的頭蓋骨的那一刻,無論他們是什麼身份,最終都簡單的歸於一。
人類!
只要要害中槍就會死,這就是地下世界唯一的準則。
而購買武器,安裝子彈,並且開槍,並不需要重重的規則,只需要你有走到那個人的面前,並對着他的腦袋扣動扳機的勇氣即可!
所以說在地下世界要創造一個奇蹟很容易,打死別人,然後不被打死。
質疑權威,挑戰權威,成爲權威,說的就是地下世界,而不是地上世界。
喬納森覺得藍斯能夠走得更遠,因爲他在他最擅長的領域裡發光發熱,這就是他的信心!
藍斯掛了電話之後坐在椅子上,他雙手撐着下巴思考着,既然他們要硬碰硬,那麼就給他們一次硬碰硬的機會。
他甚至覺得有點好笑。
用精美的瓷器去和路邊的石頭硬碰硬?
希望他們能沒有心臟病!
藍斯給埃爾文打了一個電話。
這幾天他一直在勞務介紹所那邊,肖恩已經正式開始他的大學生涯,所以那邊經常需要埃爾文過去幫忙。
藍斯已經物色了幾個職業經理人,不過都還沒有正式的接觸,他需要對這些人再考察一段時間。
雖說那邊的生意都是合法合規的,但畢竟或多或少的還是有可能牽扯到一些家族生意,所以要謹慎一些。
“利吉集團決定和我們拖下去,而且從盧卡反饋來的消息看來,他們很大概率認定是我們做的。”
“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讓我們的人查一查,利吉集團在金港城所有的倉庫和產業。”
埃爾文一口就答應了下來,“這件事我會讓強尼去做……”,他停頓了一下,聽筒中傳來了火柴被划着的聲音,“你打算把他們倉庫都幹掉?”
藍斯並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覆,“這就關係到第二件事了,我們得找保險公司聊一聊,不過這件事……我會想辦法搞定。”
“你先搞定我讓你做的就行。”
埃爾文有點不理解,“這和保險公司有什麼關係?”
他沒有受過更好的教育,對聯邦很多領域的運作也不那麼的瞭解,他並不清楚,碼頭上大多數倉庫都是有保險的,這些保險是針對倉庫本身。
當倉庫被租出去之後,這些租用了倉庫的公司,也有可能爲裡面的貨物進行投保。
在聯邦投保是一項很重要的商業行爲,因爲你完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什麼意外。
而且聯邦有比較高的社會保險接受程度,因爲自然災害導致保險公司破產的例子不在少數,包括金州大地震,直接導致一家大型保險公司直接破產。
像是路邊的商店,特別是市中心的商店,也都有投保的習慣。
不管是被搶劫,還是發生其他意外,保險公司都會全額賠付。
這也是爲什麼很多商店在面對搶劫時會很配合的原因,因爲他們有保險,他們可以報保險,雖然不一定賠付給他們,不一定全額賠付,但至少他們並不怕這個!
那些小麥沒有投保,是因爲利吉集團認爲這些小麥很快就會運走。
而且價值兩百萬的小麥,哪怕保費只有百分之二三,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碼頭上人來人往,包括夜間都有人在工作,所以盜竊,失火,這些特殊情況他們一點也不害怕,並且只有一週的儲存時間。
這種常見的小麥利潤普遍不高,如果再壓縮百分之二三的純利潤,他們的利潤空間就會壓縮很多。
而且他們不認爲,有人能夠偷走這麼多的小麥。
但誰他媽能想到,那些人不僅不偷他們的小麥,也不點火焚燒,反而瘋狂澆水,導致了小麥發芽。
就算他們投保了,也沒有哪家公司的合同裡會提出“小麥如果發芽也要賠付”的條款。
至於其他倉庫,其他產業,有沒有投保,藍斯不太清楚,所以他必須先搞清楚,然後決定怎麼做。
掛了埃爾文的電話後,他喊了一聲,“艾倫,過來!”
很快艾倫就推門而入,他現在變得更沉穩了一點,人緣還是很好,不過不像以前那麼的活躍,不管是誰都能成爲很好的朋友。
現在他會思考,會辨別,他會去分辨那些人到底是不是他值得交往的人。
等艾倫坐下後,藍斯交代了他一件事,“去玩具商店,買一些玩具卡車,給利吉集團金剛分公司的管理層送去,每個人一輛。”
“就這些。”
剛坐下沒多久的艾倫就站了起來,“我去做事了。”
藍斯點了點頭,“去梅羅那邊拿錢,或者回來報賬。”
公司有非常完善的報賬制度,藍斯非常討厭那種讓員工自己花錢爲公司做事的事情。
如果你對一件事情或者某個人充滿了反感和厭惡,那麼最好不要讓自己成爲這樣的人!
他去了莫里斯的辦公室,莫里斯現在的情況恢復得不錯,除了身體還顯得虛弱外,其實和正常人沒有太大的差別。
但是認識他的人卻能夠感覺得到,他的身體大不如前。
至少他現在沒辦法做一些體力活,連奔跑都做不到,跑幾步就會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剛進門,藍斯就發現莫里斯房間裡還有一個女孩。
藍斯迎上了他們的目光,隨後露出了一些笑容。
女孩叫做派珀,一名護士,之前莫里斯不方便的時候得有人照顧他。
而且這種事情找誰來其實都不太合適,他的母親也已經重新組建了家庭,如果讓她的母親來顯然更不合適。
至於他的父親……如果讓他父親來,只會弄得到處都是。
所以藍斯給他請了一個專業的護士專業的女孩,他那種情況下的私人護理其實是非常私密的一件事,但好在女孩並不反感這些。
其實一開始醫院是打算配備男護士的,這個時期醫院中也以男護士居多,不過藍斯給的錢足夠多,自然有女孩願意。
女護士扶着莫里斯從窗戶邊上走到沙發邊上,讓他坐下。
“有事?”
藍斯點了一下頭,“我想要找對保險方面熟悉的人瞭解一些事情,我想來想去,埃尼奧的父親以前是不是做過保險業務員之類的?”
莫里斯點了一下頭,“他的第三份工作,就是保險業務員。”
說着他看向護士,“把電話拿來,我給他打電話。”
自從上次的事情結束之後,埃尼奧的父親就沒有繼續工作了,他一直在思考,在重新觀察這個陌生的世界。
他覺得他其實一點都不瞭解聯邦,這裡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他得適應。
很快電話就打通了,他馬上就會過來,需要大概十來分鐘的時間。
這些人都居住在周圍,交通很方便。
沒多久埃尼奧的父親就過來了,他對莫里斯很熟悉,畢竟都是街坊,而且兩家的關係一直都不錯。
莫里斯父親的葬禮時他也是來了的,也挺唏噓的。
不過看到藍斯時,他就變得稍微有些拘謹,甚至不知道怎麼稱呼藍斯。
叫一個比自己兒子還要小的年輕人用敬語,或者其他怎樣,讓他感覺有些說不上來的彆扭。
好在藍斯看出了他的煩惱,“叫我藍斯就好,我和埃尼奧是好兄弟,你把我當作你的侄子看就行。”
他停頓了一下,“我聽說你以前做過很多工作,其中就包括了保險業務員?”
提起這個這個中年人的表情有些尷尬,那是一段很糟糕的回憶。
當時報紙上報道了一篇文章,名字叫做《從一塊錢到保險帝國》,裡面介紹了一個保險公司誕生的故事。
董事長兼創始人原本是一家公司的底層業務員,他通過熱愛自己的工作,並且忠誠於客戶,很快就籠絡住了一大羣客戶在手裡。
因爲一些客戶和公司之間的利益關係,他站在了客戶這邊,導致他被公司開除。
但是他的客戶們第一時間支持了他,他也有自己做保險公司的想法,然後通過貸款等方式募集到了啓動資金。
當然這部分是一筆帶過的,報紙不會告訴人們這筆錢到底是怎麼來的。
總之現在他成爲了大型保險公司的董事長,大股東,億萬富翁。
這讓他對這個行業充滿了信心和激情,但真的當他進入這個行業之後才發現,一切都是假的。
那些聽話的,友好的客戶都只存在於報紙裡,而且他也無法忠誠於自己的客戶,因爲拒保也是他的工作之一。
你明明知道這個人聽了你的鬼話從你手裡購買了保險,當他需要你幫助他的時候,公司卻告訴你,要麼你拒絕他,要麼公司拒絕你!
可能一開始他沒看穿這些,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接觸到了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東西后,他對這份職業充滿了厭惡。
藍斯聽着他敘述了那些年發生的事情有些不明白,“叔叔,我不是想要……較真,只是我覺得你既然知道保險業務員的工作性質不那麼好,爲什麼你還會去做推銷員?”
中年男人沉默了很久,“我覺得……賣東西和賣保險是不一樣的,你不能分辨出每個人是否有購買保險的需求。”
“但如果有人需要你手中推銷的產品,他們就一定會感興趣,並且購買。”
好吧,一個很樸實的邏輯,藍斯找不到任何問題,“那麼你現在還能聯繫到以前那些保險公司的同事們嗎?”
“最好是主管之類有些權限的,我需要你幫我打聽一件事。”
“碼頭上利吉集團的保險是哪家公司在做,已經他們具體的投保項目。”
中年人沒有拒絕,藍斯幫助了埃尼奧很多,如果不是他,埃尼奧可能現在還在街頭廝混,過着連肚子都填不飽的日子。
怎麼可能沒事就給他一筆錢,讓他隨便花?
於情於理,他都需要服從藍斯的這個命令,不管是爲了他自己,還是爲了他的兒子。
藍斯從賬上支取了兩千塊錢給他,和那些只認識錢的保險人談友誼,不如直接和他們談錢,“如果能花錢解決的問題,就絕對不是問題。”
“只要他們開價,就答應他們,至於合理不合理,那是我的事情。”
“哪怕他們開價十萬!”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放心吧,我會搞定這些!”
莫名的,他突然有了一些使命感。
這是他第一次拿着這麼多的錢在口袋裡,二十塊錢面額的紙幣整整一沓,這讓他感覺到有些緊張。
他開車來到了保險公司外,這輛車是藍斯讓人配給他的,看着這個煥然一新的保險公司,不知道多少人的血與錢鑄就了它今日的輝煌。
中年人踏入保險公司大廳的那一刻,立刻就有人迎了上來,“有什麼能爲您效勞的嗎?”
他看着二十來歲滿臉都是幸福笑容的年輕人,恍惚中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這份工作是不是不太好做?”
那個年輕人的表情愣了一下,繼續保持着他的笑容,“我不太懂您的意思,先生。”
他連忙解釋道,“我來找人的。”
他說出了一個人名,年輕人的表情有些驚訝,“您需要去六樓前臺,您有預約嗎?”
中年人搖了搖頭,但還是上了電梯。
兩分鐘後,六樓前臺的秘書給經理打了一個電話,他獲得了十分鐘的時間。
當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的那一刻,曾經的主管已經升級爲了部門經理,時隔多年再見面,他已經蒼老了不少,但對方似乎看起來還很年輕。
他覺得應該是精神面貌的原因,對方的精神面貌顯然更好一點。
“剛纔他們告訴我你要見我的時候,我還以爲是同名的人,沒想到是你!”
經理按着電話上的按鈕,“送兩杯咖啡來。”
他邀請埃尼奧的父親坐下,“很多年沒見,你看起來樣子不錯?”
埃尼奧的父親這纔想起來,他已經換上了藍斯爲他準備的衣服,純手工大師級製作,一看就不便宜。
他覺得自己老了很多,但是在經理的眼裡,其實他並沒有那麼的衰老,反而多了一絲成功人士的氣質。
不然,他連咖啡都不會叫。
埃尼奧的父親抿着嘴笑了笑,“還行吧,我路過這,想進來看看,我本以爲你可能已經調走了,但是他們告訴我,你現在是經理。”
經理強調了一點,“還有合夥人!”
他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驕傲,能成爲保險公司的合夥人,哪怕只是分公司的合夥人,也是走到了山巔上!
這就是埃尼奧父親曾經幻想過的成就,但現在,他看透了。
因爲在這座山下,埋葬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生命和財富。
他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個人因爲疾病需要住院,來申請理賠。
按照合同上的條款,保險公司應該賠償給那個人大約六七百塊錢的理賠金。
這筆錢不一定足夠他完全看好病,但至少能夠讓他先渡過目前的難關。
可是公司拒賠了,理由也很扯淡,因爲他有真菌感染(腳氣),但是沒有告訴公司,所以公司對他的健康評估是錯誤的,保單並不會生效。
最終那個人因爲沒有錢看病,錯過了最好的機會,最後死了。
這就是這位合夥人曾經的紀錄之一,他總能從特別的角度找到拒賠的理由,爲公司節省了大量的金錢。
咖啡很快就被送了進來,等秘書出去後,經理坐在了他的對面,“說說吧,我知道你來這裡,不只是爲了看看我這個老朋友,肯定還有其他事情。”
埃尼奧的父親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直接一個直球,“你知道利吉集團的保險業務是哪家公司在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