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賽因以爲小勺子和他差不多,但兩句話一聊之後,卻陷入了更加的迷茫。似乎強者階級和弱者階級,並不是按照實力強弱來分的,也不是僅看親戚有沒有強者就能決定的,那又該用什麼來決定?自己說了算嗎?
賽因本就不懂什麼政治,從小到大也沒關心過,此時突然發現自己周圍一系列的東西居然都是政治博弈,當他試圖進行深入探尋之時,卻陷入了徹底的茫然。他試圖詢問小勺子,結果小勺子也不懂,不但不懂,而且一句話之後,反而讓賽因陷入了混亂。
“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小勺子已經把食材收集的差不多,本來就只是一頓午飯而已。
“我們的話,能不能別告訴凱文?”賽因開口顯得有些猶豫。
“爲什麼?”小勺子問。
“因爲我怕他會誤會。”賽因的解釋十分蒼白。
“誤會?他會誤會什麼?”小勺子追問。
賽因尷尬,解釋不下去了。小勺子反而不急,就這麼靜等他說話,這樣一來賽因反而更加無所適從。
良久,賽因還是嘆了口氣:“我們回去吧。”
回到比賽的觀衆席上,小勺子沒說什麼,只是給大家看自己採到的蘑菇,並和大家聊中午該怎麼燒纔好吃等等。賽因反而自己神色猶豫,笑容尷尬,明顯有事情,而且此時所有人都特別注意過後,人人都看得出來,只是沒有人說破而已。
片刻之後,小勺子以上廁所爲理由單獨出去了一趟,回來之時悄悄給凱文塞了一張紙條。凱文把紙條託在手心裡,眼睛瞄上幾眼,基本全都明白了。
作爲刺客,忠誠是必須的品質,這次任務中小勺子是直接聽命於凱文的,不是聽命於賽因的,這點必須分清楚。也所以賽因讓她不要說,那麼她就會把“賽因還讓我不要說給你聽,說是會引起誤會,但他卻無法回答是什麼誤會”全都告訴凱文。
凱文思考片刻,也去了一趟廁所,回來時候塞給小勺子一張紙條。意思是,你先和賽因聊着,順着他的話說,看他究竟想怎麼樣,另外這些事情不要告訴別人,避免引起內部矛盾。
小勺子接過紙條,微微點頭,算是同意。
一上午就這麼各懷心事,又看着下面低水平戰鬥中過去了。中午依舊在老地方做飯吃,氣氛仍然活躍,歡聲笑語,只是面對賽因的時候,大家總有一種都在練演技的感覺。
下午,原本是進行五階強者之間的對決,結果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比賽場地實在太過粗糙,一下雨滿地都是泥濘,上面也沒個屋頂,只能無奈推遲。
衆人各自回家,靜等雨停,以及等帝國方面的下一步通知。
而這雨下的還特別大,一直到次日中午,天空才逐漸放晴。但衆人趕去比賽場地一看,卻見哪裡已經變成了池塘,邊上所謂的觀衆席也泥濘不堪。帝國隨便弄得場地,根本沒有考慮什麼排水問題,這一下雨頓時傻眼。
即便這裡條件再簡陋,大家到底都是文明人,也不準備打什麼水戰。帝國人自己辦的比賽,此時已經到了一半也不好取消,只能硬着頭皮開始修整場地。但這東西要造出來容易,但要修卻麻煩了,這羣人對建築都沒什麼研究,這會兒該用什麼方案還得開會決定。
可以用水系法術將水聚攏,然後運走,但水系法師表示反對,他們建議在邊上挖更大的坑,然後水自然流走。但這樣一來衆人覺得還不如重新挖一個比賽場地,然而馬上有人反駁如果再下雨怎麼辦?而且看這個天氣,還真不好說。究竟是做一個稍稍像樣的排水系統,還是隨便糊弄一下,一時間出現了爭議。
這對其他人來說倒是難得的清閒,賽因表面如常,實際上仍然迷糊着。凱文也沒和他聊,倒是直接和大使表達了擔憂:“最近賽因的狀態你察覺到了沒有?”
大使當然不是傻子,直接開口問:“他怎麼了?”
“我不清楚他的情緒出了什麼問題,但如果他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我建議讓他回國。”凱文直接了當。
大使微微意外:“已經這麼嚴重了麼?”
“問題在於他已經成爲對方擾亂我們的突破口,自身似乎也陷入了長時間的迷茫之中,”凱文回答,“雖然說我們是軍事觀察團,但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前線,我沒有多少精力花在思想工作這種問題上,當初之所以選擇這羣隊友,也就是因爲這些人都熟悉,不需要重新磨合。”
大使點點頭,表示理解:“但是想讓他回去,可能你說了不算。”
“我知道,所以我纔來商量嘛。”凱文回答。
“但其實這事情我說了也不算,”大使無奈,“我可以向國內轉達建議,但可以預料的是,賽因沒這麼容易回去。”
凱文其實也明白,人人都待在這裡,光讓賽因一個人回去,這面子上誰都不好看,除非他重傷比如斷了腿之類,纔有正當理由回國。凱文這麼說,其實也只是提前做個預防而已。
就這樣,一天又過了,帝國方面對比賽場地修整的會議終於得出了結論,居然是誰都不想幹,外包給了一羣狗頭人。帝國人對外宣稱,我們對建築行業很不專業,對比賽場地積水的情況也表示抱歉,如今交給更加專業的建築團隊完成,敬請大家期待。
對於這些說辭,這裡基本沒人會信,帝國人再怎麼不專業,幹活的效率也遠遠高於狗頭人。只是第一次建比賽場地的時候,帝國人多少還有些新鮮感,如今第二次修整,又髒又麻煩,這些人怕事纔是真的。同時也看的出來,比賽對他們來說也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這不免讓凱文疑惑,既然是可有可無的東西,當初搞這個比賽的目的又是什麼?難道說僅僅是找機會和賽因說兩句話?倒也不能完全否認這個可能,原本沒有比賽的時候,凱文等人全都縮着,凱文自己更是裝病不出。如今和賽因對話的目的已經完成,比賽變得無足輕重,這倒也可以解釋的。
只是真的會是這麼簡單?一個真正的套路高手,放出的套路中居然只有一個套路?
然而疑惑歸疑惑,目前狀況的確就如表面上的一樣,凱文也沒什麼辦法,只能靜等。如果真的平平淡淡,反而也好,畢竟狗頭人公主選擇滲透的方式,派出狗頭人吟遊詩人在附近嘴炮,這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又過一天,比賽場地那邊終於開始動工修建了,凱文派鸚鵡過去查看了一下。就見狗頭人工人拿着臉盆往外舀水,這舀出來的水還得倒到遠處,不然一會兒又流下來等於白舀,人數倒是挺多,至少一百多號人。看着效率,沒個三天都修不好。
現場似乎沒有見到一個帝國人,可見帝國對這事情完全撒手不管。
凱文疑惑,突然有一種感覺,彷彿他們是在拖延時間。即便是龍騎士們懶惰不想動,但如果布萊德雷直接下令,他們也不敢抗命吧?
凱文這個疑惑終於在傍晚時分,得到證實。烏鴉回報,狗頭人公主已經失蹤兩天了!
凱文大吃一驚,最近因爲擔心劍聖的實力太強,烏鴉和公主那邊的交流的確少了很多,但怎麼也不至於失蹤了兩日居然現在才知道的地步。
烏鴉回答:“前天和昨天我都去找過公主,但並沒有見到她本人,都是棉被勇者接待的我。他和我說一切正常,我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直到今天我仍然沒有見到她本人,我纔有點懷疑。”
“我追問之下,他纔回答公主出去一趟,有點事情。”烏鴉回答。
凱文詫異,聽着這口氣,似乎是公主自己要瞞着我們出去。但這種時刻,作爲城主擅自離城,可以說極其愚蠢。公主可以說是這個城內的精神領袖,如果她在外面一旦出了意外,後果不堪設想。
究竟是什麼讓公主自己出走了?還不讓告訴凱文?難道是有人抓住她的什麼把柄?凱文第一時間想到又是布萊德雷搞鬼?但這會兒要找他求證則毫無意義。
“全員集合,去一趟公主的主城。”凱文不再猶豫,當即召集大家,決定親自前往問個清楚。
當即,衆人連夜趕路,將頓號戰車和省略號戰車全數開往,算是給他們一點心理壓力。到達之時已經是深夜時分,棉被勇者親自帶人迎接,凱文等人從車上下來,環視一圈,公主果然不在,而那個光明勇者也不在,這裡似乎只有棉被勇者一個人鎮場子。
“歡迎樓保勒國的觀察團長官。”棉被勇者這會兒倒是中規中矩。
凱文也不多話:“帶路。”
“這邊請。”棉被勇者轉身將凱文等人引向自己的住處,也就是原來城主的大樓。
凱文一邊走,一邊也左右環視。這座城他也有一段時間沒來了,雖然有烏鴉常常和他彙報,但親眼見見終究感覺不一樣。此時已經深夜,但城內的房屋依然有不少亮光,不時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似乎還有人在做工。
邊上其他狗頭人基本認不出凱文,狗頭人看人族基本大都臉盲,凱文只要稍稍注意一點,換個衣服,只要棉被勇者不說破,沒人知道他就是曾經的神他媽教主。
片刻,來到城主大樓,走到城主的房間內,凱文還依稀記得自己睡過這張牀。當時房間內華光璀璨,寶石都嵌在牆上,都不用點燈,如今牆壁全是凹坑,只有一盞油燈勉強照亮一張書桌,房間的其他角落甚至還是黑的。
衆人進了房間,棉被勇者讓隨從離去,關上房門,這才親自拿出一張凳子給凱文:“教主,您坐。”
凱文一怔,此時才突然反應過來,他的樓保勒國語居然說的如此標準。標準到凱文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和一個狗頭人對話,以前在這裡那可是拿着畫板瘋狂比劃,才能猜個大概的。
“樓保勒國語說的很好啊。”凱文回頭和其他人對話,衆人都深表贊同。
棉被勇者搖搖頭:“都是公主教的,我也就能說兩句,很多字還是不認識。”
“已經很不錯了,”凱文點頭,“這麼短的時間能學到這個程度,恐怕其他樓保勒國人也未必做得到啊。”其他人不免乾笑,顯然凱文是在調侃他們學帝國語的事情。
“教主,您先坐吧。”棉被勇者再度推了下椅子。
凱文想了想,也沒客氣,自己坐下,示意其他人隨便坐牀上吧。棉被勇者見衆人落座,也終於話入正題:“公主這次之所以出走,其實是去見國王。”
“國王?狗頭人國王?”凱文問。
“是的,”棉被勇者回答,“狗頭人國王大概在三天前傳令過來,令公主馬上趕回都城,面前國王。”
“什麼理由?”凱文問。
“國王病重。”棉被勇者回答。
凱文當即要翻白眼:“這理由,和我託病不見也差不多。”
“公主讓我們儘可能不要和你說,因爲她認爲……你一定會反對她出門的。”棉被勇者無奈。
凱文沉默,這會兒再說什麼也沒有用,想了想索性再問一些細節:“公主帶走多少人?”
“她和光明勇者分兩隊,光明勇者帶着兩個隨從,駕車走一條路。而公主一個人走另外一條路,而至於現在具體在什麼位置,我也不知道。”棉被勇者回答。
“公主沒有開車?”凱文奇怪。
“沒有。”
“沒開車她怎麼走?”衆人疑惑,“難道搭乘路邊馬車?”
凱文沉吟片刻:“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時間慢了點。公主單獨出行,敵對勢力想找她也不這麼容易,稍稍化點妝也許我們都認不出來,畢竟人族認狗頭人也不太容易,而狗頭人中也沒多少人見過公主。主要擔心的倒是路邊的強盜流氓之類,公主一個人能對付麼?爲什麼不多帶幾個人。”
棉被勇者沉默,似乎無法回答。
凱文看着他的臉色,再問:“公主臨走前還說過什麼?”
“沒了。”棉被勇者回答。
“不可能!”凱文冷笑,“她這種做事方式,後續肯定有安排,只是你不想說而已。”
棉被勇者無奈,猶豫良久還是開口:“公主說,這次其實是國王受到了壓力,不得不將她召回。而且她必須回去,如果不回,那麼國王就能以抗命等理由驅逐公主。這座城將成爲不是政府軍,也不是反叛軍的第三方勢力。由於背後全部都是帝國的把戲,我們很可能會被雙方圍剿。到時候即便他們無法攻入主城,只需完全包圍我們,切斷我們的貿易路線,我們的主城目前是無法自給自足的。”
“所以不論國王是不是真的病重,公主認爲她必須要回去,哪怕是拖延時間,贏得發展機會。哪怕讓我們城內多囤積一些糧食也是好的。”棉被勇者接着回答。
凱文皺眉良久:“看來……似乎是我的失誤。”
衆人奇怪:“怎麼會是你的失誤?”
“還記得我讓公主選究竟是千里大轉移,還是留在原地麼?”凱文嘆息一聲,“如今看來,留在原地是錯誤的。”
“但是千里大轉移也不一定是對的吧?”小勺子回答。
“現在怎麼辦?”賽因問。
“我甚至懷疑公主已經死在了半路上。”小九直接說出了最壞的可能。
對此,棉被勇者只是平靜回答:“公主經常吟那首詩,她說她早晚會有這麼一天。如果十天之後她沒有任何消息傳回,那就由我來接替她的位置。沒關係,每個人都會死,不論什麼種族,不論強者還是弱者,這大概是這個最不公平的世界中,唯一的公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