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想在棉被勇者這邊安插一個屬於他們的人。基本上所有主城都有這麼一個人,一般是充當翻譯,如今這個車伕精通帝國語,而且又膽小怕死,絕對是不錯的人選。
本來三言兩語就能忽悠住,但賽因的及時到來,讓這件事變得麻煩起來。布萊德雷索性當面把事情說出來,如果賽因慌亂而不知所措,那反而可以解釋爲對方心虛,也增加可信度。
然而賽因經過最初的錯愕之後,反而信心十足的讓他們在狗頭人羣中隨意打聽,這就讓布萊德雷等人略感意外。按理說殺死公主這種仇恨,哪有這麼容易消融,他們必然要找一個對象來發泄,對於棉被勇者他們多半心情複雜,而車伕如果能代替那最好不過。這也是帝國可以利用的地方之一,如今聽賽因的意思,彷彿連平民都看穿其中本質,不會輕易爲仇恨所動了?
“哦,那麼狗頭人中如何流傳?說給我們聽聽?”布萊德雷順勢直接問。
賽因卻也不說下去:“我就不說了,免得說我騙人,自己打聽得來的消息才最可靠。”
車伕想起自己還有帶路的任務,急忙開口:“各位先跟我進屋吧?我去叫人倒水。”
“不必了,”布萊德雷已經略顯不耐,“我們這就回去了。範米爾,你留個人下來,傍晚時分聽棉被勇者的彙報就行。”
“好。”範米爾點頭,然後轉頭對自己身邊的一個帝國士兵耳語兩句,拍拍他肩膀讓他待在這裡。
說完,布萊德雷當即帶領其他帝國人出城而去,回頭望了城裡一眼,卻見賽因依然站在原地。
“這人現在倒是不跟來了?”範米爾鄙夷了一句。他們本想自己先走,賽因必然跟着一起走,留下一個士兵和車伕交代一下就行。結果賽因看出問題關鍵,當即決定也留了下來。
“隨便他吧,”布萊德雷冷笑一聲,飛身坐上龍背,“一會兒找個機會,套個麻袋揍他一頓,一天到晚嘰嘰歪歪,還治不了他了麼?”
範米爾當即點頭:“放心,這事情我來安排。”
說話間,一聲龍吟,已經凌空飛遠。
而這邊賽因還留在原地,邊上還有一個帝國士兵在,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靜等時機。但這一下午等下來,還是沒有單獨說話的機會,直到棉被勇者統計完棉被產量數據,交給帝國士兵。帝國士兵拿着數據離開,這纔有了說話的空間。
“棉被勇者,你稍稍注意一點你的車伕。”賽因這句用樓保勒國語講,車伕可能也聽不懂。然後也把今天和帝國人的交流都說了出來,多少給棉被勇者一個警惕。
棉被勇者也只能回答:“我知道了。”目前的狀況沒有車伕還不行,畢竟懂帝國語的狗頭人太少,而且一旦把他真逼急了,也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
“對了,棉被上的小說我們已經收到了,”棉被勇者換個話題,“但是我們的工人都不識字,要在棉被上抄寫,實在太累了。有沒有什麼其他方法?”
賽因對於棉被廠的事情知道不多,也僅知道主要是凱文在弄,此時對方提起不由隨手拿來看看。匆匆掃完原稿,只覺得興趣缺缺,一時間也沒想到吸引亡靈巫師這麼複雜的套路上,而且想到在棉被上的小說,這麼大必然不方便排版,看起來多半很累。
“你們爲何不在棉被上畫圖呢?”賽因問,“黃圖也行啊,情色棉被多有意思,或者做小一點做成抱枕,或者再加上手腳,就變成大型的娃娃。你們要是做的好,我第一個買你們。”
棉被勇者:“……”
從城內出來之時,已經是深夜,賽因擡頭看看夜空,辨認了方位,然後快步往回趕。孤身一人上路還是有點危險的,但這邊都已經是棉被勇者的勢力範圍,附近也沒有強盜或者豺狼人之類,多半不會有問題。
賽因此時還有些小興奮,他覺得破壞了帝國招攬車伕的陰謀,同時還給棉被廠出了主意,自己功勞不小。雖然可能沒什麼實質性的獎勵,但作爲人能得到肯定,這本身即是價值所在。自史密達事件一來,賽因要麼被人坑,要麼被人忽悠,以至於意志恍惚,如今終於做了點事,心中難免激動。
“你在笑啥?”黑夜之中突然傳來這麼一聲。
賽因大驚失色,急忙回頭,卻見一個麻袋從天而降,正中腦門,眼前頓時一片漆黑。然而耳邊腳步聲四面八方傳來,似乎有好幾個人。
“你們想幹什麼?”賽因大喊。
砰!砰!砰!迎接他的是全身各處的疼痛,賽因下意識蹲下縮成一團,保護自身要害。對方一陣拳打腳踢,出手也基本沒什麼顧忌。
賽因心中明白,對方這麼打要麼是泄憤,要麼……是手癢了,如果是真要殺人,賽因早就死了。如果是搶劫,也沒必要打人。當然也不能排除對方打完人,順手再殺人,畢竟此時的性命全在對方一念之間。
不能喊!不能求救!這要是對方受驚,一刀把你捅死怎麼辦?如果友軍來了,他們順勢把你拉作人質怎麼辦?到時候反而更加危險。
只能忍着!反正對方只是打人,打累了總可以了吧?雖然這樣顯得很慫,但能活命纔是真的。
砰!賽因只覺得小腿一陣劇痛,骨頭咔嚓一聲,明顯是腿斷了。對方不知何時開始用上了棍子,開始亂抽亂打。
賽因冷汗直冒,依舊蜷縮忍耐,他甚至不打算用鬥氣護體。在這裡紅色鬥氣真的算不上什麼,其次賽因明顯感覺到圍住自己的幾個人實力都在自己之上,此時他們都沒有用鬥氣,自己就更不能用。要是爆出鬥氣,反而激發他們打人的慾望就不好了。
砰砰砰!砰砰砰!不知過了多久,身體都漸漸麻木起來,賽因一直咬緊牙關。終於對方出手力度漸漸減弱,出手間隔也逐漸悉數,一下,一下,最後停了下來。
耳邊傳來的是幾個人急促的呼吸聲,身體麻木,止不住的發抖,小腿處最爲疼痛。
“知道我們爲什麼打你嗎?”對方問。
賽因不說話。
“你啞了?”對方咆哮,“平時廢話這麼多,現在啞了?”
賽因還是不說話。
對方沒了興致,又踹了賽因幾腳,轉身離去。賽因蜷縮在地上等了良久,確信他們已經走遠,這才緩緩的摘下頭上麻袋,掙扎着起來,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次日清晨時分,鸚鵡才發現賽因,急忙通知凱文,凱文急令小勺子趕來接引,這才把遍體鱗傷的賽因接回了大使館內。
“怎麼會這樣?”凱文等人看着此時的賽因,右小腿骨折,身上一身的泥,臉上倒是沒什麼,但脫掉上衣,全是淤青。
“我沒事,就是捱了一頓打。”賽因被衆人攙扶着,躺倒牀上。
“你放心,我已經找光精靈沃德勒他們過來,這種程度的外傷他們很有經驗的。”凱文安慰一句。
“誰幹的?”小勺子已經下意識掰響了自己的手指。
賽因嘆息一聲:“其實我是沒看清楚是誰,我被套了麻袋。”
衆人沉默,這會兒能幹這事情的,十有八九就是……
“布萊德雷要過來!”大使突然開口,“他就在門外敲門。”
“他是有備而來。”凱文站起來,臉色不善。
賽因此時倒是看得開:“算了,不是什麼大事。捱了一頓打而已,很快就能治好。”
衆人嘆息一聲,當然知道目前的實力差距,而且還真沒什麼證據證明是他們動的手。
“讓布萊德雷進來吧,總得說點什麼?”凱文一揮手,讓衆人分別坐在一邊,自己則坐在牀邊,準備就在這裡迎接布萊德雷等人。
片刻,布萊德雷和他的隨從羅伯斯以及龍騎首領範米爾三人前來,三人當然一眼就看見賽因的慘相,依然一臉無辜的問:“發生了什麼?怎麼會這樣?”
“被人打了。”凱文直接了當。
布萊德雷三人微微詫異:“是嗎?不會吧?”
凱文冷笑:“如果不是被人打了,難道還是自己摔了不成?我們還不至於無能到這個地步,被人打了也不敢說。”
“聽凱文的口氣,好像打人的就是我們帝國人啊?”布萊德雷也很直接,索性都拋到明面上。
“聽你的口氣,彷彿帝國人不會打人啊。”凱文反擊。
布萊德雷笑笑:“有什麼證據麼?”
凱文冷笑一聲:“證據?這裡沒有外人,誰動的手,誰自然心裡清楚。”
“哦,那你有什麼打算?”布萊德雷問。
凱文笑了笑:“我希望帝國的諸位回去後能嚴格調查一下,約束手下。至於我想怎麼辦,目前我還沒有想好,但我一定會幹點什麼。”
那邊帝國三人表情各異,布萊德雷臉色平靜,羅伯斯則微揚眉毛,倒是範米爾臉露不屑之色。
沉默片刻,還是布萊德雷開口:“這樣吧,關於這次的打人事件,我們回去會給予調查。如果真的是手下違規,那我們一定會嚴懲。如果不是,那我們也只能表示遺憾。”
“其實這次還是比較幸運的,對方只是打人。賽因也可以反思一下,平時到底得罪了誰,我們也會有一個調查方向,”布萊德雷回答,“當然以後也要注意,這裡畢竟是亂世,保護工作一定要做好,下次可能沒這麼幸運了。”
凱文沉默,話說道這裡也沒什麼可說的。對方雖然話很刺耳,但真要反駁卻不容易,需要有實際的手段能威脅到他們,倉促之間還沒想好。
布萊德雷擺擺手:“今天既然這裡有傷員,那就不多留了。賽因啊,你也注意休息,我們先走了。”
衆人無人相送,只有大使象徵性的伸了一下手,三個帝國人也不客氣,大步離去。砰!小勺子已經一拳砸在桌子上:“哼!生氣!”
大使卻過來拍拍凱文:“你衝動了。”
凱文點頭,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唉!是衝動了。不過我覺得這次帝國人過來,不會這麼無聊專程來奚落我們。主要就是看一個態度,我們究竟是‘被打’,還是‘自己摔的’。換句話說,我們究竟是打算忍着,還是反抗,這是他們要知道的態度。”
“所以你決定反抗,”大使回答,“但說句實話,這很冒險。”
“我知道,”凱文回答,“其實依照我們的習慣,更應該表面上承認是自己摔的,而在背地裡動手腳。”
邊上小勺子嘆息一聲:“帝國的一個小兵,我們打起來都非常困難。想套麻袋回敬他們是不太可能了。”
大使制住:“其實打架這種事情本身沒什麼意義,關鍵是能否達成戰略目標。如果我們費盡心機抓着幾個小兵打一頓,本身就毫無意義,而且無謂樹敵。”
躺在牀上的賽因接口:“其實主要還是我太煩他們了,只要我不去廢話,那就不會捱打了。”
凱文一拍桌子:“那就我親自去,我就不信他們也敢打我?”
大使接口:“不要這麼自信,你也不是不能打。”
凱文笑:“打我更好,我正皮癢呢。”
衆人:“……”
次日,凱文獨自來到布萊德雷的房間,敲門:“老將軍在麼?”
布萊德雷開門:“有事麼?”
凱文坦然進屋,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往常這個時候,都是賽因過來。如今爲了填補這個空缺,所以我過來了。”
布萊德雷微微茫然:“我不是孤寡老人,不需要人定時陪護。”
“不是這個意思,”凱文回答,“我只是在搜尋毆打賽因的兇手,我在想如果我和賽因一樣的生活,那麼最後是不是也會和賽因一樣被打?”
布萊德雷:“……”
這一瞬間,凱文感覺到對方的眼神中雖然沒有“殺氣”,但卻充滿了“打氣”。
“如果這是你的願望的話,我可以代勞。”布萊德雷走進兩步,壓迫感漸濃。
凱文穩坐不動:“怎麼了?難道說賽因就是這樣被打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