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審訊,效率極爲高效。凱文親自監督,順藤摸瓜連抓了七八個人,後面甚至跨城追捕,爆出大批細節和醜聞。催眠師連續換了三個,審訊強度可以說相當之高。但底下人也能理解,畢竟此時凱文在火氣頭上,大家只好努力幹活。
不過即便如此,線索還是斷了。當抓到某個守墓人的時候,衛兵回報:這人已經於昨天逃亡國外。
此時已經天亮,衛兵說是昨天,也就代表這個守墓人一得知這邊情況,立馬連夜出逃。也可能是有人授意,讓他逃走,讓凱文追查不下去。
以凱文目前的能力,確實沒有辦法跨國追擊。甚至目前都不知道這人去了哪個國,各關口要調查這個名字,也需要時間。而且還可能使用假名字假身份。如果真的把大量精力花在這刃身上,會不會正中對方下懷?
已經通宵一夜,凱文也有些累了。當即手一揮,示意大家先休息,人先關起來,改日再審。如果縱向線索斷了,那就橫向進行。已經抓來了不少地痞頭子,甚至原總隊長的老婆,問點別的,不信還什麼都問不出來。
而另一邊,斯達特也終於下定了決心。如果說那些屑教組織得罪凱文是故意爲之,那得罪斯達特肯定是一個意外。甚至於不單單是斯達特,在場衆多治安官也都不恥對方爲人,對凱文和斯達特的遭遇感到同情。在屑教一系列愚蠢操作之後,反而提升了凱文等人在治安官中的威信。
斯達特原本來的時候就拖拖拉拉,知道凱文想利用他的人脈,但這東西怎麼能隨便利用?利用完了以後還能做生意嗎?
但如今情況變了,出了這檔子事情,斯達特反而找到一個不錯的“藉口”,當其他利益關係指責他怎麼能這樣之時,斯達特可以憤而反駁,對方不義在前。把先人的骨灰挖出來拌飯吃這種事情,即便是說出來都聳人聽聞。斯達特做出任何報復,都將是合情合理。
同時,斯達特此時背靠的是凱文,凱文手持值班劍代表國家政策。其他利益集團不論明裡暗裡,都很難和他直接作對。只能暗罵屑教的人思路新奇,喜歡創新操作。
清晨,斯達特已經連發十幾封信出去,手裡捏着筆輕輕敲擊桌面,面容嚴肅,雙眼愣是冒出殺氣。讓旁人不敢輕易靠近。
賽因很想問,但想了想還是閉上了嘴。商界的事情他也不懂,這會兒他心情也不好,還是不問了。
半響,斯達特終於收起筆和紙,獨自下樓,前往監獄探查。幾個位高權重的重要嫌疑犯,目前都是單獨關押。斯達特從牢門外走過,一個個審視過去。
第一個是原治安官總隊長,他不認識。第二個,莫思業城的城主,有點眼熟,似乎可以攀談一番,不過先放一邊。第三個,莫思業城的第一富豪,也就是開豪華酒店的那個,這位倒是老熟人。
斯達特在他面前坐下來,隔着鐵柵欄和他招呼一聲:“還記得我麼?”
富豪微微一怔,隨即想起來:“斯達特!你和你爹長得很像啊。”
斯達特只是笑了笑,轉頭朝衛兵招了招手:“幫我們去倒兩杯水,謝謝。”
衛兵沒二話,當即離去。附近就剩下他們兩人,斯達特當即湊近小聲開口:“我是來幫你的,時間不多,我就直接說了,首先你要……”
“別!”富豪卻直接打斷,“就不要來這一套了,我們不是一路人。”
“怎麼會?”斯達特回答,“我們兩個都是富豪,都是商人。而且我記得小時候,在一次富豪見面會上,還見過你。當然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個小胖子。”
富豪點點頭:“是啊,那時候你跟着你父親。沒想到轉眼間,你已經成了大胖子。”
但富豪又搖搖頭:“但我們還是不一樣。你的圖書館上至皇親國戚,下至販夫走卒,都可以訂閱,都可以借或買你的書。而我不同,我幾乎僅服務於高端貴族。”
說話間,衛兵已經端着兩杯水過來,在各自面前放一杯,然後回到崗位上站好。
斯達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唉!看着你們這些成功富豪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們這些商人也不免有些唏噓。”
富豪苦笑一聲:“我哪算什麼成功的商人。”
“莫思業城第一富豪,還不算成功麼?”
富豪搖搖頭:“我充其量也是別人的一個儲錢罐而已。行動基本都受到牽制,想幹點別的,還得看別人臉色。不過這也是自己走出來的路,我也無話可說。”
“你說的別人,是指?”
“最近外面的形勢怎麼樣了?”富豪突兀的轉換了話題。
“沒什麼變化,”斯達特回答,“還是那樣。”
富豪嘆息一聲:“不怕實話告訴你,之前每天吃飯,都有紙條夾在飯菜中。大意是讓我閉口不言,保持鎮定。不過這兩天紙條沒了,我猜會不會形勢變了?”
斯達特笑了笑,沒有回答,反過來問:“你有考慮過你可能的結局嗎?比如最好的結局?或者最壞的?”
富豪終於拿起了地上的杯子,在手裡晃了晃,但沒有喝,又放回地上:“想過。剛進來的時候還是比較樂觀的,不過現在……不得不說這個監牢太抑鬱了。”
“你沒給自己考慮過麼?就沒有一點後招?”斯達特笑着問。
“我說過了,我是別人的儲錢罐。”富豪攤手,“說的再直白一點,我就是別人牽着的一條狗,你們也不要在狗身上多費心思了。”
斯達特搖搖頭:“這話就不要忽悠我了。牽制是互相的,哪怕是人牽狗,狗只要足夠強壯,也能反牽人。就想那些搞笑圖片,你見過嗎?小女孩牽大狗,結果被大狗牽着跑,慌亂不知所措。”
富豪笑了笑,並不回答。
斯達特再進一步:“難道你不想洗白自己?”
“我洗不白的,”富豪搖搖頭,“我在這裡也想了很久,有些東西我很肯定。如果不是凱文負責的話,也許我還有洗白的機會,但可惜現在……我不會有的。”
斯達特微微詫異:“看起來你們很瞭解凱文?”
“我們有他的履歷資料,也有帝國方面的情報分析,”富豪回答,“事實上,我的消息比較靈通。凱文當上特別行動小組組長,我也很快就收到了。我當時就判斷這會出大事情!”
“我馬上通知我們的城主,讓他過來玩。就說一個這裡有新來的美女,但是有幾個貴族試圖爭搶,我專門給城主留了。城主也正巧有空,當即就過來了,”富豪笑了笑,“當然,對外聲稱,城主來學帝國語。”
“我把城主叫來,一是給自己增加一個保護傘,其二也希望能和他商量一下接下來的對策。然後不出我所料,凱文果然帶人殺到。但是我沒有料到的是,凱文居然把城主一併抓走,”富豪苦笑聲聲,“我原以爲城主關不了多久,就會被釋放出去。但真的沒想到……”
斯達特點點頭:“你害了你的城主。”
富豪也點點頭:“這只是我作爲一條狗,最劇烈的掙扎。”
“爲何要如此貶低自己?”斯達特微微詫異,“作爲商人討好一下顧客,也很正常。不需要這樣吧?”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本質區別,”富豪回答,“我的服務對象就是高端貴族,他們人數少,能量大,而且基本就這幾個圈子。我必須小心謹慎,一旦得罪了一個,幾乎就是得罪了一個圈子。不像你,就算得罪一大片,還有一大片。而我得罪一個圈子,那基本就不用混了。”
“在這種前提下,你怎麼發展?”富豪問,“只能迎合他們,他們要幾個高檔女僕,就得給他們找。要些什麼玩法,就得給他們準備。然後大家都是綁在一艘船上,誰也下不了。其實也沒必要下,就是花錢娛樂,買賣交易,就是一般人覺得不太道德而已。”
斯達特喝了口水:“這些其實我也知道,不過你有和凱文說過麼?”
“我可不想再被噴一頓,”富豪搖搖頭,“他太理想主義,而現實中根本行不通。你不能要求那些有錢人全都一身正氣,都是道德楷模。他們大把的錢當然是拿來享受,難道還用來搞科研?就他們的智力行嗎?”
斯達特擺擺手,拉回話題:“那是什麼時候開始,屑教進來的?”
富豪臉色微變,談起這個,瞬間閉上了嘴。
“你現在還在包庇什麼?”斯達特也有些不滿,“這就是你翻身的唯一機會了。”
“我沒有機會翻身,我想的很清楚,我也殺過人,處理過一些雜事,”富豪回答,“另外,我也不覺得屑教是什麼萬惡不赦的東西。”
“啊?”斯達特摸了摸頭皮,遺憾自己沒有戴錶情帽子,不然可以跳出三個問號來。
“光系法術的鑽研本身需要大規模的實驗,底層平民沒什麼價值,讓他們進行實驗創造數據,是再合適不過的。更何況我們用的大多隻是一些精神病人,中途出了一些事故,但也在正常範圍之內。路上每天都有人撞死,還不是照樣往上走?”富豪語出驚人,“你也不用試圖說服我,我也不打算出賣他們。”
斯達特伸手:“你們有理論支持嗎?”
“遙想古代,建城牆防禦,造兵器打仗,也沒有什麼理論支持,”富豪回答,“沒人能計算城牆多少防禦力,寶劍多少攻擊力。精確的力學理論到中世紀才被突破,這時候才能勉強開始計算。元素系法術發展,也都是少數法師天才感受元素波動,法術成型之後,纔出現相應的魔法理論。在這之前哪有什麼理論?”
斯達特不由一愣,一時間倒是沒想出相應的反駁臺詞。
邊上站着的衛兵終於忍不住,開口發問:“你剛剛說底層平民沒什麼價值,那是認真的嗎?”
富豪擺擺手:“我不說了,我去睡一會兒。”說着躺到裡面的牀上,一動不動。
斯達特站起身來,雖然沒能套出很具體情報,但能讓他說這麼多話,也已經很不容易了。據說之前他都是一句話都沒有。
朝衛兵點點頭,然後朝城主的牢房走去。衛兵走過去,收起地上兩杯水。斯達特那杯基本喝完,而富豪那杯則完全沒動。
衛兵想了想,隨手潑到富豪的牀上,還躺着的富豪頓時被澆了一褲子。憤而起身:“你,你幹什麼?”
“怎麼了?不會尿牀了吧?哼!”衛兵冷哼一聲,拿着空杯子轉身離開。
富豪心中火氣,但毫無辦法,幹坐良久。也只能再躺下,慢慢的把水漬捂幹。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