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碼頭幫的人都已經被放回來了。沒什麼可說的,本質上來說,他們是受害者,家被拆了還捱了打。但他們是黑幫,真調查下去都是一堆的破事,沒有一個人是乾淨的。依照這邊的慣例,還得讓他們自己解決。
治安官不過走個程序而已,爆炸地點遠離城區,平民甚至沒多少人知道,即便聽到聲音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後續只要沒有別的問題出來,比如什麼吟遊詩人宣揚,鸚鵡宣傳之類,那就可以不了了之了。
但很顯然,只要有凱文在,那這事情就只是一個開頭。
碼頭邊,炸燬的廢墟旁邊,碼頭幫的成員們找了一塊空地,然後圍坐在一起,聽老大講話。在吃了一場大敗之後,大家都臉色陰鬱,身上也多有瘀傷,十分狼狽。凱文倒也識趣,故意穿了一件破舊一些的衣服,配合他們的氣氛。只是眉宇間總有一點點笑意,拼命想收卻總是收不住,只能用手擋一下。
“昨天的事情,就到此爲止了,”老大沉聲開口,“不要再搞什麼報仇了,我們的業務還得繼續搞。”
工頭逐字逐句的給凱文當翻譯,凱文越聽越是皺眉。
“我的房子被炸了,但對你們來說,沒什麼大的影響,”老大接着說,“還有,聽說你們最近很活躍?經常在街上打人?都給我收斂一點,明白嗎?”
衆小弟都有氣無力的回答:“明白。”只有凱文在經過翻譯之後,當即跳出來:“不明白!”
衆人都驚詫不已,老大當即瞪眼:“你有什麼不明白?”
“爲什麼不報仇?”凱文質問,“這麼慫?這麼弱?怕什麼?”
“你閉嘴!”老大憤怒了,“昨天我們捱打的時候,你去哪兒了?”
“我上廁所去了。”凱文坦然回答。
“上廁所這麼久嗎?”
“對,就是這麼久!”凱文回答。
邊上工頭充當翻譯都開始緊張,勸凱文:“算了吧,不要這樣和老大說話。”
老大早已忍耐不住,一個箭步衝來,一拳直擊凱文面部。凱文哪裡會被他打中?擡手一抓,就將對方拳頭抓住。
老大心中一驚,急忙奮力收回拳頭,凱文倒也適時鬆手。隨後老大再出拳,凱文又輕鬆拿住。老大左右連環快拳猛打,凱文還是隻用右手全數接下……耳邊只聽到手掌和拳頭接觸的啪啪聲,如暴雨傾瀉卻不能傷到凱文分毫。
良久,老大終於停了下來,微微氣喘,以一種極爲複雜的眼神看着凱文。而周圍人早已目瞪口呆。
“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凱文問。
老大又坐回自己的位子:“你是幾階高手?”
“我?我不會鬥氣。很弱的。”凱文含糊回答。
“那你怎麼接下我的拳頭?”
“我……天生神力啊。”凱文含糊的回答。
衆人想要反駁,但一時間卻找不到臺詞。
凱文急忙把話題拉回:“我們還是聊聊報仇吧。不可能讓人欺負成這樣,就這麼算了吧?碼頭幫可以隨便打?碼頭幫可以隨便炸?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回頭我也可以打你們,反正你們都是慫貨。”
老大嘆息搖頭:“你不懂,這事情就這樣算了。跟你說多也沒有意義,就這樣!”
邊上工頭倒是給凱文進一步解釋:“其實我們上面還有更大的老大,這一次上面已經發話了,讓我們就此收手。我們也沒有辦法。”
凱文點點頭:“原來老大的上面還有老大?那老大的老大有多大?”
“老大的老大老大了。”工頭認真回答。
“這也簡單啊,只要不讓老大的老大知道,就算他再大又能怎麼樣?”凱文回答,“要是龍哥幫的人自己不小心點着了火,難道也怪到我們頭上嗎?”
“這……”老大倒是有些猶豫,“還是算了吧。目前還是安安穩穩過日子比較好。”
“安安穩穩過日子?”凱文嘲諷,“這話從一個黑幫老大嘴裡說出來,真是個笑話。”
不過凱文雖然嘲諷了,工頭卻不敢真翻譯,只能憋着。
“老大,”凱文換個口氣,“你只要一句話,底下的事情我來幫你辦。他們打了我們的人,我們也要打回來。他們炸了我們的家,那我們也要炸回來。但他們沒有殺人,那我們也會留他們一條狗命。你就說一句,去還是不去吧?”
老大面露爲難之色,就是不說話。
凱文再說:“我是不知道哪個老大的老大到底有多大,但可以看得出的是,他現在的做法也不過是和稀泥而已。我們捱了一頓打,前因後果不調查,沒有賠償,沒有慰問,沒有道歉,就是白白捱了一頓打?”
“那我可以這樣說,只要我們這次鼓起勇氣來,打了他們。那事後,我估計老大的老大也一樣下令‘到此爲止’,畢竟我看他也就只會在事後立下點規矩,而事前打了的都是白打。”
老大沉默不語,似乎也在激烈的心理鬥爭。
“你放心,只要你願意出手,我可以保證你必定成功,而且不會留下把柄。到時候我們可以通過死賴的方式賴掉。”凱文小聲開口。
“真的嗎?”老大終於來了精神。
“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凱文笑了笑。
邊上工頭也開始幫腔:“老大,羅伯斯很有才華,眼光非常之高,聽他的不會錯。”
同時,其他小弟也逐漸興奮起來,如果能報仇沒有人會拒絕,加上凱文在他們心中本來就有不小的地位,此時已經紛紛起鬨。
終於老大一拍大腿:“好!那我們幹!”
時間推進至晚上9點,魷魚城邊緣的一條小路旁,一家武館即將歇業。武館上方寫着碩大的“龍哥”二字,周圍都是一些酒館旅館商鋪等商業街,雖然種類齊全但卻冷冷清清,只有龍哥武館裡還能傳出一些熱鬧的聲音。
顯然這裡就是龍哥幫的本部了,以教授低級武技爲主的武館,高端的他們也教不了。培訓費用倒是挺貴,大多以小孩子爲主,也已經立足於此多年,算是有一套專業的教學手段。
當然,低端武館就沒有人回來踢館了,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想沒有人會去幼兒園展示自己的高等數學一樣,真去了反而遭人恥笑。
龍哥幫的歷史據說可以追溯幾百年,初代龍哥武力高強,一人打爆一條街而威名遠播。據他們自己所說,初代龍哥有劍聖實力。但根據樓保勒國的歷史記載,初代龍哥也就橙色鬥氣,差不多和現在的凱文一個水平。
在當年的歷史背景下,初代龍哥還是做出了一些事情的。比如他廣開武館,號召全民練武,甚至將自己的名號分給大家。只要成功從武館畢業,就可以稱呼一聲“龍哥”,人人都可以是龍哥,龍哥幫也由此得名。
不過遺憾的是,如今龍哥幫也就幾十號人的小武館。除了叫一聲“龍哥”,所有人都會回頭之外,實在沒什麼特色。
另一方面來說,他們並沒有“洗白”,雖然武館是官方正規的,但私下裡仍然是黑幫團體。依然會接手一些黑幫任務,本身也不屑於完全洗白。
這天夜裡,一個黑衣蒙面人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從正門走進來,揹着手,左右看看。
“你哪位?幹什麼?”幾個還在練武的龍哥當即停下來,走過來詢問。
黑衣人問:“學生都走了?”聽上去口音十分奇怪。
“現在都9點了,哪裡還有學生?”一個龍哥回答,“你哪位?”
“有貓嗎?”黑衣人又問。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龍哥們都沒聽清楚,問了幾遍才勉強明白:“貓?那邊有一隻。”
“嘖嘖嘖……”黑衣人蹲下,輕輕搓手,吸引那隻貓,“很久沒有擼貓了,還是小貓好,大貓太大了。”
衆龍哥茫然的看着,就見那隻貓咪警覺,一邊喵喵叫,一邊一步步靠近。隨後黑衣人輕輕一伸手,把貓抱在懷裡……
“喂喂!”衆龍哥都不滿,試圖理論。
“你們不用急,等我擼完貓,就擼你們。”黑衣人邊擼貓邊回答。
“蛤?”衆龍哥終於怒了。一個人上前推搡。
“這可是你們先動手的。”黑衣人冷笑一聲,身法如風,龍哥們瞬間覺得眼花繚亂,然後頭頂一陣涼氣,頭一動,頭髮如同瀑布一般掉下來……
“啊!”龍哥們驚恐萬分,一模頭頂,居然都禿了。
“誰?誰?發生了什麼?”龍哥老大快步從樓上下來,就看見一羣光頭,不由大怒,“光頭幫!你們想幹什麼?”
“老大!是我們!”龍哥們急忙表明身份,匆匆跑到老大身後。
而黑衣人還在擼貓,地上掉了一地的頭髮,讓人看一眼就覺得自己脖子好癢。
龍哥老大此時清楚實力差距,不敢怠慢:“請問,你的意思是?”
“借地皮一用,你們武館只用一樓,二樓以上我都包下來。不要問我是做什麼用的,也沒有錢給你,你願意嗎?”黑衣人問。
龍哥老大面色微變:“這個,我對上面也不好交代。”
“不好交代?”黑衣人笑了笑,緩步走到龍哥老大面前,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老大不敢躲閃,只感覺頭髮搜搜搜的往下掉,片刻,他也禿了……
“你要是覺得不好交代,那你就是末代龍哥了。”黑衣人笑了笑。
龍哥老大剛要回答,黑衣人卻擺擺手:“不用急着反駁,今晚上你們還要對付一撥人。我先離開一會兒。”
然後就見黑衣人抱着貓,緩緩離開了。衆龍哥正要商議,突然街邊一聲喊,一大羣人手裡拿着傢伙直衝了進來,雖然全都蒙了面,但定神一看,全都是碼頭幫的人。
“你……不是說到此爲止了嗎?”龍哥老大又驚又怒,指責碼頭幫的老大不守信用。
“什麼?我蒙面人,你管我是誰?”碼頭幫老大直接無視,“給我上!”
衆人一擁而上,打羣架而已,沒什麼章法。不過如今凱文也在其中,碼頭幫的人就不可能輸,片刻就佔據上風。這次輪到龍哥幫的人蹲在地上,抱頭捱打。
“給我砸!給我燒!”碼頭幫老大包含怒氣。
周圍小弟開始對邊上的東西下手,一通叮咣亂砸亂打,不過燒倒是沒怎麼燒起來,但砸的卻是真的爛。龍哥幫的老大忍不住還要放兩句狠話:“你這樣做!你會後悔的!”
“我後悔?你炸我家的時候,你後悔嗎?”碼頭幫老大反問。
“你家不是我炸的!”
“我不管!”碼頭幫老大一棍子抽上來,“不是你就是斷腿的,你們兩個都逃不掉!”
“老大!”工頭在邊上提醒,“我們不能暴露我們是碼頭幫的事情,我們是蒙面人。”
“哦對!”碼頭幫老大反應過來,隨即馬上譴責,“你這句話一說,不等於說我們就是碼頭幫了嗎?你會不會說話?”
地上龍哥幫的人氣得發抖,但卻無可奈何。
這一打砸搶,一直持續到半夜12點,碼頭幫才率隊撤離。龍哥武館從內到外被砸到不能再爛,沒有一塊地磚是完整的,沒有一堵牆是平。走進這裡,會讓人有一種拆了重建,要比修更加省力的感覺。
龍哥們呆坐在廢墟里,認真的發着呆。突然眼前黑影一閃,一個抱着貓的黑衣人又來了。
衆人驚懼,全都往後縮,下意識摸了摸頭。
“現在已經全爛了,可以考慮借給我了吧?”黑衣人笑着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