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裕分明是撒嬌,太后卻並不生氣。子冉心下盤算,看來元裕的出身不簡單,否則怎麼敢在太后面前如此囂張?
“好好,哀家冤枉了你,快去吧,今夜就讓這丫頭陪着哀家唸經!”
太后果然認錯,元裕竟也敢不依不饒:“太后有了新的,厭棄奴婢了,奴婢不敢惹太后生氣,還是快快走吧。”
說着一團人都笑起來,子冉也笑了,因爲她的命,已經保住了。
那年的雪到了正月方下了第一場,飄飄灑灑的小雪粒子簌簌得打在御花園的松樹上,很快就掛了滿樹的晶瑩。子冉從慄嬪處取了給太后抄寫的經文回來路過御花園,慢慢的行着,並不着急。
如今她只管給太后抄寫經文,比起從前不知清閒了多少倍,又剛剛得太后親自提拔,得臉的很,連元裕和趙德對她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
這倒也不怪他們對太后不上心,實在是抄寫經文這種事等閒人絕對做不了。
元裕是太后孃家庶出的侄女,兩年前進宮陪伴太后,雖是官宦小姐,受得是程朱理學的教育,只認得字,讀過列女傳這類書。趙德是內監,更沒什麼文化,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全。
而佛經裡多數是古印度文字,一般小家小戶的女子沒幾個認識的。就比如抄經文的慄嬪,祖上有軍功,家裡是世襲的爵位,如此也並非人人都學,而是家裡的僧人挑選出有佛緣的尚可學習。
所以起初子冉能寫經文也很讓人懷疑。
但後來宮裡漸漸都知道,她家是給尼姑廟裡送菜的,家裡養不起孩子,她從小就在尼姑庵里長大,別無他學,只認得經文。雖然這些都只是子冉讓阮芸造出的謠言而已。她這話不給旁人聽,只給太后聽。
子冉明白即使如今,太后對她也不放心,只是要給她點甜頭而已。所以她儘量低調,絕不因此得意。
太后總有一天要收拾她。子冉仰起頭,她很希望,能平安的度過新年。
然而,上天註定不想給她這個機會。
轉過一棵樹,只顧低着頭走的子冉纔看到一雙黑戎靴子,大小很是眼熟。她想也沒想俯身施禮,果真聽到清朗的笑聲在頭頂上盤旋着。
“你怎麼就知道是我?”
她沒回答,也沒辦法回答,低着頭乾站着。
夏言似乎也纔想起來,伸手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宮裡忌諱,子冉忙掙脫,卻聽夏言笑:“別跑,跑了更要讓人看見!”她於是不敢跑了,夏言捉弄了她,笑的很開心,拉着她快步走上回廊,繞了兩圈,打開一間房門把她推進去。
屋裡很暖和,銀碳嗶嗶啵啵得響着溫暖的聲音。子冉略擡着眼皮把屋子環顧一圈,是不大的一間,但乾淨,透着,透着男人的氣息。子冉想,原來太監也有男人的氣息,好在夏言並不知道她這樣想,否則現在就氣死了。
他脫了外套,照舊去拉子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子冉讓他佔了便宜是害怕被人發現,這會兒屋裡只有兩個人,她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用力甩開他的手,滿臉戒備的站的遠遠的。
夏言又笑了,子冉討厭他的笑聲。明明滿腹陰謀,明明嘲笑別人,卻笑得那麼幹淨好聽,笑裡藏刀說的就是這樣的人!
“你怕什麼,我是太監,吃不了你!”
呸!太監都沒好東西,趙德不是什麼好的,你也不是!但子冉不過心裡想想罷了,夏言好歹比趙德好看。
她把經文放好,空開兩隻手打啞語。
“有什麼事請公公快說,奴婢還得回去覆命!”
她小時候確實去過廟裡,廟裡的姑子們開課給殘疾孩子,她就跟在旁邊學啞語玩兒,玩兒着,漸漸也會了。
沒想到夏言看懂了,他還是笑:“這麼快啞語都會了,是可教之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