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冉安慰着自己,腳卻不能挪動半步。她回過頭去,死死的盯着宮女腰上的白布,顫抖得連嘴都無法張開。
“誰,死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麼。不是的,她只是做了個夢而已,一個夢。
宮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冷淡得回答:“王爺薨了。”
“王爺?”子冉腦子裡嗡的一聲抓住宮女:“哪個,王爺?”
宮女表情嚴肅的盯着子冉,好像是被布繃住表情似的,子冉甚至能夠看得出她眼裡好笑的意思和暗藏的鄙夷,她好像終於說服自己不用嘲笑的口吻回答:“姑娘,北涼只有一位王爺。”
“到底是誰!”
她從來沒有這樣無禮過,可是,可是她要聽得不是王爺兩個字!不,她也不是要聽龍錦溪。或者她只是希望聽到龍錦洲呢?或者太后仁慈,對龍錦洲格外開恩,允許他以親王的禮厚葬是不是?
“是龍錦洲,對不對,是龍錦洲!”她脫口而出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其他,臉上自欺欺人的表情簡直可笑,那宮女被她的瘋狂搞得不厭其煩又鬱悶,甩開手嫌棄得向後退了兩步,她以爲她還是陛下寵愛的女人嗎!
“姑娘!”宮女不耐煩的打住子冉疑問的面孔,正浴開口,身後一聲清冷擋住了她要說出的話。
“誰告訴你龍錦洲是王爺?”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當他再出現在她面前,是此情此情。子冉的腦袋已經清醒了很多,他的聲音向來有此功效。她放下向宮女伸着的兩條胳膊,眼看着她對龍瑾蘭行禮,自己也跟着屈膝下去。可她一句話沒說,什麼萬福什麼萬歲
,她說不出來。她只知道,龍錦溪,她們是爲龍錦溪戴孝。
“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龍錦洲了!”龍瑾蘭踏上階梯站在子冉面前,她垂着頭,看不到他眼裡燃燒的熊熊怒火,而她得沉默,並沒有澆滅火焰,反倒只是讓它越燒越旺,只是燒在龍瑾蘭的心裡而已。他長吸一口氣,忍着心煩意亂和狠狠的蹂躪她的衝動冷哼一聲:“回去!”看着她順從的向寢室走去。
“夏言!”
夏言上前把頭緊緊的壓在胸前,縱然龍瑾蘭聲音平穩,但冰冷的程度已經足夠他意識到皇帝發了脾氣。因爲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他瞬間怒火熊熊甚至燃燒盡理智的女人。幾乎是煩躁得掃過自己的寢宮裡那些帶着白色腰帶的宮女太監:“腰帶全部換了!”他咬牙切齒的嘟囔着:“又不是朕死了!”
“是。”夏言低着頭下去,自主把龍瑾蘭後面說的那句話扔到腦後。他什麼都沒聽到,最好陛下這句話永遠都沒人聽到。所以他威脅性的瞪了眼那名告訴子冉龍錦溪去世的宮女,揮揮手煩躁得讓她下去。
從此,據說北涼皇宮裡開始流傳一種習性,那就是,什麼都不要告訴商子冉,哪怕直到後來,連龍瑾蘭都不再瞞着子冉任何事。
珠簾掀開,龍瑾蘭瞟到坐在牀上發呆的女子,滿腔的怒火竟然瞬間熄滅了。
她好像,從來都沒有哭過。受了許多苦,他親眼看着她一次次在生死線上徘徊,親眼目睹她被折磨得遍體鱗傷,被侮辱被踐踏,卻幾乎沒有見過她流淚,那個幾乎的意思是,在她清醒的時候。
可此時此刻,她分明在哭,無聲的,眼淚卻像斷線的珠子似的從她
如水的清澈雙眸裡落下來,溼潤了她細長的睫毛和光滑的臉頰。
安閒得養了許久,她的體態比從前豐腴了幾分,年輕的臉頰圓潤起來,纖纖素手也白皙光滑。美人垂淚,梨花帶雨,並不能如此形容她,因爲她雙目無神,絕非尋常女子撒嬌,而是,悲從心來,哀莫大於心死。龍瑾蘭諷刺得想,說不定他死了,她不僅不會哭,還可能讓他見見她從未展示過的從心底發出的笑容。
這些形容詞令龍瑾蘭的手指瞬間咯咯的捏出響聲。
他聽過,卻是在何歡殿,世上唯有龍錦溪能讓她那般開懷歡樂。他不是嫉妒,而是羨慕,曾經他只有這件事羨慕過龍錦溪。可是現在,他討厭那種笑聲,因爲他逗着歡笑的女子明顯得在恨他,即使他站在門口,她也無事他的存在,即使他想要解釋,她卻根本不想給他機會。那麼他何苦解釋?
“想哭喪,去靈堂。”
珠簾在他背後不滿得掉下去幾顆摔落在地上,噼裡啪啦的像是暴雨落下來:“朕給你機會,讓你哭上三天三夜!”
“陛下,就一點不難過嗎?”子冉肯定是哭傻了,否則她怎麼敢這樣對龍瑾蘭說話?可是她自己完全意識不到,反而擡起頭,幽怨得盯着龍瑾蘭進來。他如她夢裡般身着白袍常服,額頭一顆乳白色東海明珠熠熠生輝,子冉又想起夢裡龍錦溪的臉,悲從中來,淚水更多的溢出眼眶。
是啊,他難過什麼呢,這不正是他想要的結果?龍錦溪死了,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他的皇位,他可以高枕無憂了!可是龍錦溪到底做了什麼,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奪去皇位,他是那麼愛着崇敬着他的皇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