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很有可能。”雲翳說着放下筷子：“前三日我見她讀的還是韓昌黎集，今日便是弇山堂別集，再過三日，準要讀完了！”說完就大笑起來，偏生夏語和小澤子沒讀過什麼書，對兩套集子並不瞭解，只莫名的看着雲翳發笑，子冉無奈的搖頭。
“不過是隨便撿了兩本來看，哪能那麼快看完呢？如你這麼說，再往後是真沒書可看了！”回頭又對夏語和小澤子解釋：“韓昌黎是說韓愈，弇山是說王世貞。”
好歹是跟着龍錦溪的，夏語到底知道些，聽着也跟着發笑起來。此時小澤子依舊呆頭呆腦的，倒是成了笑話，幾個人笑夠了，夏語便低聲給小澤子補充知識，子冉和雲翳慢慢的把飯吃完了。
“你還是得改這個毛病。”
見子冉仍舊吃了不多，雲翳道：“這會兒你瘦的厲害，藥終歸不是好東西，還是吃的上面最補。”
子冉點點頭，也只勉強得又吃了兩口，便再也下不去了。從前她做宮女，宮女有規矩在主子面前不能打嗝放屁，所以沒有宮女敢吃飽，都是半飽而已。她們也從不吃大蔥大蒜韭菜等味兒重的東西，口味極淡。雲翳自接上她的病，就發覺她身體恢復的慢的毛病與吃飯有很大的關係。
總吃不飽，胃口小的厲害，那些重口味的菜其實含着許多營養，她卻偏偏一口不肯吃，身體就很難好起來。如今她想了許多法子，把需要的菜加工，把遺留下的味道減到最少，再勸着她多吃，她一次的飯量也不過小半碗米而已。
吃過飯子冉通常也不坐着，總
要出去走走，雖然天氣寒冷，雲翳還是披了件大棉衣裳陪着她出去。
這何歡殿在龍錦溪還在的時候，歡聲笑語是常有的。不僅他喜歡逗子冉高興，也喜歡和夏語開玩笑，加上他那幾個貼身的侍衛，總有許多笑話發生。如今他不在了，何歡也變真的是何歡了。
“聽說大同宣府都降了大雪，不知道王爺能不能回來過年。”
雲翳扶着欄杆，低着頭用繡花的棉鞋磨着地面。子冉隨着她腳的動靜低頭，又擡起來，驀然瞥到她耳根處一抹粉色，便又把目光轉開了。
她沒回答雲翳的問題，雲翳似乎也並不需要回答。子冉明白龍錦溪爲何把她交給雲翳了，就像她認爲他是她最好的朋友一樣，龍錦溪也認爲雲翳是他的朋友。可雲翳也如他那般並不把對方當做朋友，而是有更深，更重的感情。其實從雲翳第一次來時帶着敵意的目光裡她已經明白了。
“子冉。”
雲翳突然喚她。她擡起頭看她的臉，以爲自己錯過了她的話。她很容易走神，偶爾連自己曾經做了什麼都會忘記。
“你，希望王爺回來嗎？”
她的問題有些突兀，子冉略垂了眸子：“我希望他回來，你知道，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半響，她又加上一句：“何況，我在這裡這麼久，宮裡總會發現的。”末尾是，她聲音裡滿滿的是哀傷，還有被深藏住的恐懼。
雲翳看着她，眉端微微蹙起來。
她住在這裡好好的，發現了又如何，一個連皇帝都要維護的女人，誰敢動？何況還
有夏語和小澤子守在這裡。
子冉不善言辭，所以雲翳從沒有聽她提到過她心裡的擔憂。但云翳早覺得她似乎錯過了什麼，至少錯過了她應該知道的事情。正浴說話，突然聽到遠遠的似乎有笑聲傳來，擡起頭隨着子冉的目光看過去。
冬天的湖水並未冰凍，有船正從湖邊徐徐駛來，雲翳認出那艘船是夏季供皇宮裡嬪妃遊玩用的船，而船頭立着說笑的，正是當今太后和曾經的慄貴嬪，如今的賢妃，慄婉兒。不禁握緊拳頭。
“子冉，你進去。”
雲翳突兀得說，又急匆匆得吩咐子冉：“讓夏語出來！”
她略作猶豫，沒有過多問，轉身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屋裡，並且叫了夏語：“似乎是太后娘娘來了，雲翳讓你出去。”沒想到夏語的臉居然也是發白，眼裡掠過一絲慌亂後穩定下來：“你到書閣然後哪兒也別去，聽到動靜也不要出來！”說着等子冉進了書閣，就從外面把屋門關上。子冉在裡面聽到他匆匆離開的腳步。
此時雲翳只覺得，子冉的擔憂並非錯誤，哪怕皇帝護着她，卻擋不住太后。可是，這裡如此封閉，又是冬天，太后爲什麼要來呢？本來他們都以爲平安等到夏天，龍錦溪就會回來，也許可以帶着子冉離開。
“太后萬福，皇貴妃金安。”
夏語親自去接着太后上岸，雲翳在一側行禮。如此太后攜着賢妃的手上岸後，便第一眼看到雲翳了。
只聽得太后笑着對夏語說話：“哀家正猜測溪兒把誰留在這兒，沒想到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