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錯 下堂王妃抵萬金姻緣錯 下堂王妃抵萬金 番外二(姻緣錯 灝氣參橫雪漫天)——死別之痛
“不,雪兒不要父王有事,雪兒還要父王帶雪兒回北滄見母后,雪兒要和父王母后一輩子在一起……啊,父王,父王……”她的話未說完,夏侯曜又是一陣心血翻涌,再度一口血,噴灑而出。
採微再也看不下去,忙上前拉住小公主,一邊流淚一邊勸道:“郡主別再讓王上動氣了,請郡別再提王后,王后她……”
“住嘴!”一聲帶着劇咳的輕喝,讓採微一個激凌,回過神來。她雙膝一跪,流着淚自責道:“奴婢該死,奴婢說錯話了,請王上責罰。”
“罷了,你起來吧。將雪兒帶走。”眸光微微黯淡,夏侯曜深知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何況自己也時日無多,雪兒她,終有知道的一天。
只不知那時,她又該如何接受那殘忍的事實。
光蔭匆匆,轉眼春又去,蟄伏已久的夏蟬不知何時鑽出了樹洞,躲藏在枝繁葉茂的大小樹杆上,唧唧鳴不休。
尤其是午後的夏蟬,更是在炙熱的天氣裡徒添一絲煩燥,讓欲午休之人周身細汗泠泠,更是翻來覆去,難以好眠。
這般燥熱難耐的天氣,到了北宸宮中卻似乎與世隔絕,不用冰鎮殿宇,不用巴焦扇通風,若大的殿內,竟是涼快異常。甚至,在過人的沉寂與哀傷紛圍中,還帶着絲絲寒意,直沁人的心骨。
內殿之中,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靜躺在雕花縷空大牀上,上好質地的青紗帳徐徐半挽,裡面隱隱透出男子微青而蒼白的面容,竟似風中殘燭,飄搖欲熄。
牀前,背牀而立着一個太醫裝扮之人,正面色凝重地對着殿中的下人沉聲吩咐着什麼,而後但見一個常侍主前的奴才神色哀淡地一點頭,轉身快步出了內殿。
半刻過後,一抹瑩白纖巧的身影如一陣疾風一般,飛快地從殿外奔至牀前,帶起的珠簾陣陣晃動,發出一陣叮叮噹噹之響,打破殿內一片讓人近乎窒息的沉靜。
“父王!”急促而悲傷的輕呼,突兀地在殿中響起,讓牀上呼吸微弱的男子緩緩地張開雙眼,看向正眼含淚珠的女兒,脣角微啓。
然,聲未出咳先起,夏侯曜安慰的話語未曾來得及說出,一聲暗啞的咳嗽便重重地撕碎聲喉,讓他艱難地擡起手臂,試圖按住心口,不讓自己在這最後的時刻,嚇壞了雪兒。
“父王,父王……”小手緊緊地抓住父王乾枯如枝的大手,從前寬闊有力的大掌,如今竟微弱得只剩下顫抖。
淚水順着夏侯雪精緻的臉寵滑落,不是不想綻放甜美的笑容讓父王走得安心,可心底的傷與痛,讓她無法剋制自己的眼淚。父王,從離開北滄到今,他便如一片飄零的枯葉,輾轉存活至此,終於耗盡了心力,要離自己而去了。
以前,她從不知道生離爲何物,人死,又有什麼值得悲傷。可,在西臨的這麼多日日夜夜,她卻一日日明白,什麼是生離之痛,什麼,是死別之殤。
父王一日日病重,他眼中的孤寂,他心底的愁苦,他雖未說,她卻慢慢懂了。
父王,他不屬於這裡。她與父王都不屬於這裡。卻,根本無法離開這裡,也難再回到北滄,回到母后身邊。
如今,父王就要離去,她再也沒有機會回到從前,再也不可能與父王母后一家團聚,齊享天倫了……
“雪兒……乖,不哭……”暗啞的聲音帶着厚重喘息,夏侯曜每說一句話,有如費盡千斤力氣,讓夏侯雪努力抑制的淚水拭了流,流了再拭。
她艱難地扯起脣角,用算作是笑的聲音安慰道:“嗯,雪兒不哭,只要父王好起來,雪兒什麼都聽父王的。”
心底一憐,夏侯曜看着不經世事的女兒,滿心不捨。他欠蓮卿太多,也虧欠雪兒太多,他,不是個好夫君,更不是個好父王。
用力地抓着雪兒柔弱的小手,他磨娑着她貼着自己手背的小臉,清楚地感應到她明明在笑,卻不斷落淚的潮溼臉孔,心底更疼了:“好,父王答應雪兒……等父王病好了,便帶雪兒回……回家……”
回家……回那個,常年飄雪的潔白天地。
那裡有蓮卿,有如一朵盛放雪蓮般美麗溫柔的她,此刻正站在那片白雪皚皚的殿宇之前微笑等着自己,等着自己帶着雪兒,回去看她……
天寬地闊,他的眼底漸生迷霧,卻依稀看清了前方,那一片白雪天地中,笑立着那個眼含憐愛的美麗女子……
“蓮卿,蓮卿……我回來了,我……帶着我們的雪兒……回來看你了……”眼前的情景逐漸變得真切,夏侯曜忽然眼生異光,面色也紅潤幾分。他突然變得有力的手掌緊緊地抓着夏侯雪的手,開心地看着那不知名的前方,高興地喚着慕容蓮卿的名字。
彷彿一瞬間,他的病突然轉好,讓夏侯雪的眼淚也怔怔地掛在臉上,有些不敢置信地緊拉父王的手,高興地喚道:“父王,父王,您病好了嗎?”
身後的採微見此情景卻是面色大變,而後原本呆立的身子隨之“撲嗵”一聲跪下,將身前的夏侯雪生生
嚇了一跳,轉頭見採微正面色哀悽地跪伏在地,不由有些不解,開心道:“姑姑,你快看,父王的病好了,父王他沒有病了,父……”
手心忽然一沉,原本抓着自己的大手忽然失重地摔落下去,帶着夏侯雪的手支撐不住,一同重重地砸在牀頭,發出一聲不高卻讓人心頭驟跳的聲響。剎那間,引起滿殿沉痛痛哭。
“王上!”
“父王……父王,父王你醒醒,父王?父王,父王你應應雪兒啊……”突然的轉變讓夏侯雪來不及接受,巨大的驚喜還沒有來得及散去,更大的哀痛便接踵而來,讓她一下如被巨雷擊在原地,忘了流淚,忘了哭泣。
她呆呆地伸手搖晃着父皇毫無反應的手臂,卻再也搖不醒他。一下了,便永遠地離開了自己,再也不回來了。
至此,她才真正明白,什麼叫死別。
徹底地失去,永遠的離開。
從此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了父王——那個曾經像一座高山一樣,保護自己和母后的偉岸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