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錦川話裡有話,不僅是我聽懂了,那個叫冥徵的男人同樣也聽懂了。
冥徵呵呵冷笑道:“你慕錦川是瞎子不成,鎖魂局下,哪裡來的鬼魂可以逃出去?”
“比如你,比如我。”
我極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慕錦川話說的不清不楚,鬼醫生的魂魄明明就一直滯留在醫院。
這個叫冥徵的以爲是墓地裡的鬼跑出來了,沒想到慕錦川居然還故意去誤導他。
冥徵臉色一沉,翻臉道:“滾蛋吧,你今天想找茬就直說!老子還怕了你不成!?”
隨着冥徵情緒的變化,一股黑氣從虛空冒出,在他身後不斷翻滾着,一張張鬼臉在霧氣中時隱時現。
突然出現的黑霧,神色扭曲的鬼臉……
我下意識抓住了慕錦川的衣角,曾經被無頭鬼抓傷的肩膀也隱隱作起痛來。
慕錦川臉色一沉,周遭氣溫陡然下降。
見慕錦川發怒,冥徵那雙吊梢三角眼陡然一亮,躍躍欲試的模樣像是極爲期待慕錦川先行動手。
“冥徵,你以爲我會白癡到給你們動手的機會?”
冥徵臉色一僵。
慕錦川輕蔑一笑,竟是再也不看冥徵,轉而認真打量起墓地來。
隔着慕錦川,我小心的偷看了冥徵兩眼。
按照慕錦川話裡的說法,這個叫冥徵的男人也是鬼,甚至從冥徵膽敢用言語激怒慕錦川的行爲上來看,這個男人實力頗高!
有了個來者不善的冥徵在旁邊站着,慕錦川更加註意我的安全,見我偷看,他轉頭認真道:“那種人看多了會影響審美,你應該多看看我。”
我眼尖的發現冥徵嘴角抽了抽,卻硬是將臉上的怒意壓了下去,心裡不由得一沉。
能夠這麼快做到喜怒不形於色,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粗蠻人。
難道他剛纔全是裝的不成?
慕錦川觀察的範圍很廣,我陪着他在周圍轉了一圈回來,少說也花了十幾二十分鐘,冥徵竟然還在那裡。
他身後的黑霧消失了,一個人吊兒郎當的站在那裡,看到我們出現,囂張的吹了個口哨。
“看出什麼了沒?慕大專家。”冥徵的話裡帶着濃濃的嘲諷。
我從未見過慕錦川被人這麼擠兌,頓時無名火起,剛上前一步就被慕錦川拉了回來。
“幹嘛?”我使勁瞪他。
“不要多事。”
“誰管你!”
我憤恨的甩開慕錦川的手,氣鼓鼓的蹲在地上,轉頭瞧見那朵被慕錦川扔了的曼陀羅花,就順手撿起來撕花瓣玩。
“她是什麼人?”
“滾開!”
爭吵聲突起,我擡頭便看到了冥徵被慕錦川一腳踹飛的場景!
慕錦川踹飛了人還不夠,他冷冷的看着從地上爬起的冥徵,威脅道:“你別惹怒我,就算是你們是將軍手下的人,若我慕錦川一意孤行要殺了你,誰也攔不住!”
我下意識握緊了手裡的花。
冥徵那語氣分明是發現了什麼秘密一樣,慕錦川那般緊張,甚至撂下狠話,也從側面印證了這一點。
我自問並沒有露出什麼破綻,那唯一讓冥徵產生懷疑的便是手
裡的曼陀羅花了!
冥徵“呸”地吐了口口水,徑直朝我走來。
我緊張的捏緊了拳頭,求救般看向慕錦川。
冥徵目不轉睛的打量着我,吊梢眼裡轉動着莫名的心思。
“借屍還魂?”
“你家主子管教不好自己家的看門狗,我不介意出手幫個小忙。”
慕錦川目光如炬,被他盯着的冥徵皮笑肉不笑的地回望。
氣氛驟然僵住。
凝滯的氣氛也影響到了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從恍惚中回過神,風聲颯颯,清風穿過墓園,陪伴着亡者的蒼翠松樹無聲晃動,這陣風驚動了成千的松樹,也驚動了正進行這一場無聲的比拼的兩個男人。
我不懂慕錦川的顧忌,冥徵應當是實力不如他的,這樣的人,嘴裡不乾不淨的,比蒼蠅還煩人,就該揍上一頓,說不定就老實了。
“呵呵,你不是要查東西嗎,儘管查。”
冥徵臉上仍帶着氣勢被壓了一頭的不忿,到底是慫了。
慕錦川伸手一指鬼醫生的墓地:“我懷疑是墓裡有古怪。”
冥徵沉默了兩秒,退開兩步,粗魯的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墓碑前,咧嘴笑道:“好啊,老子就在這裡看着,你們儘管動手!”
“哎,美女,陪老子在這坐會!”
身後傳來冥徵粗魯的喊聲,我腳下一頓,下一秒毫不猶豫跟上了慕錦川的步伐。
站在鬼醫生的墓碑前,即使知道鬼醫生的魂魄不在,我也依舊慎重的雙手合十,對着墓碑作了三個稽。
慕錦川燃了幾道符,不久後便又好幾個青白麪色的小鬼扛着各種工具趕來。
“慢着!”
冥徵擡手一揮,將一衆小鬼擋在他的結界之後不讓過來。
“城西是我們的地盤,這裡的鬼自然也歸我們所管,慕錦川你是想讓我們的鬼做白工?”
我更加看冥徵不順眼了。
這種事情很好理解,圈地盤這種事是每位老大都會做的事情,可你這麼大一片地盤,住的總不可能全是那位老大的手下吧,這個叫冥徵的就是骨頭癢欠揍!
慕錦川也不是好相與的,冥徵這樣得寸進尺,慕錦川索性掏出一張空白的黃符,冷笑道:“惡犬擋路,我可以看在主人的面子上放它一馬,再三擋路,便是找死!”
冥徵眼瞳一縮,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不可思議的東西一般,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怎麼可能……假的,不……”
看他被嚇成那樣,我也好奇了,可慕錦川夾在手裡的黃符,看起來跟清明節時大家燒的紙錢沒什麼兩樣,甚至質地都粗糙的可以。
冥徵到底在怕什麼?
“惹惱了我,我便引天雷至此,反正是要與你們撕破臉皮,不如來一把大的。”慕錦川冷笑,“冥徵,這樣的結果可以滿意了?”
冥徵連着嚥了幾口唾沫,揮手將結界撤了,鐵青着臉重新坐回地上,再也不敢放肆。
小鬼沒有力乏的說法,幾個小鬼拿着鐵鍬埋頭挖了半個小時,挖開鬼醫生的墳墓後,又合力將鬼醫生的棺木擡了出來。
鬼醫生的屍骨早已燒成了灰,沒了直面一具腐爛的屍體的風險,在小鬼將棺蓋弄開後,我
也跟着湊了上去。
鬼醫生的棺木內放着幾套他生前的衣物與幾副眼鏡,一隻勾勒着青花的白瓷罐子端端正正壓在衣服之上。
慕錦川伸手抱起骨灰盒,又指揮着小鬼將幾件衣服全部攤開抖了兩抖。
在拿起最後一件衣服的時候,一張黃紙條從衣服下掉了出來。
紙條不過兩指寬,上面如同鬼畫符一般用硃砂畫了許多莫名其妙的線條。
慕錦川彎腰伸手進棺內取了那張黃符,拿在手裡看了半晌,像是想起了什麼,他突然伸手將手裡的骨灰盒蓋子給掀開了。
我被他出其不意的動作驚了一跳,見他盯着盒子不動,心裡不由生出了九分好奇來。
“發現什麼了?”
我伸腦袋看了一眼,骨灰盒裡裝了半壇灰白色的粉末。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慕錦川伸手入壇,不已會兒,他抽出手,手裡赫然有着另外一張黃符!
“這是什麼?”看慕錦川的臉色,我隱隱覺得這兩張符紙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張叫做聚陰符。”慕錦川將骨灰盒盒蓋蓋好,交給一旁的小鬼,耐心對我說道:“先前我也說了,這裡是聚陰之地,可你也知道,鬼醫生的魂魄根本沒有來過這裡。”
聽聞此言,冥徵勃然大怒。
“慕錦川你什麼意思!”
“在棺材裡放上聚陰符,可以使得棺材的主人更加快速的吸收陰氣,從而在短短時間內達到成爲鬼煞的效果。”
慕錦川根本沒理冥徵,認真的對我解說着。
我簡直不敢相信。
“鬼醫生是因爲這張符紙纔會控制不住害人?”
“原本鬼醫生不該受到這些東西的影響,重點是這張符。”慕錦川揚揚他從鬼醫生的骨灰盒裡拿出的符紙,“此種符紙的作用只有一個,那就是單方面傳遞。”
“傳遞?”
“就像是菩薩廟一樣,菩薩只有一個,但相同的菩薩廟卻有很多,信徒分佈在五湖四海,信徒的信力最終會全部反饋給菩薩。
這種符放在鬼醫生的骨灰盒裡,聚陰符所收攏的陰氣會通過這張符全部送達至鬼醫生的身體裡面,陰氣越重執念越深,兩者相互促進增長,這纔會讓鬼醫生短短半個月就成了厲鬼。”
驟然聽到這種真相,我滿腦子亂糟糟的想法,半晌後,我終於在一片混亂中抓住了腦子裡一閃而過的念頭:“母子冤魂陣,是不是同一個人乾的?”
慕錦川遲疑了一瞬,搖頭道:“這不關你的事。”
我心頭火氣,怒道:“泡泡是我的鬼寵,怎麼不關我的事!”
當初在醫院,那個女鬼說她用了‘那個人’給的分身符才拖住慕錦川抓了我,慕錦川也說過泡泡母子都是被人練成了陣鬼。
一想到這些事都可能出自某些人的陰謀,我就氣得心都在發疼!
女鬼爲了救兒子對我下殺手,我不怪她,從聽到她話裡的“那個人”起,我就一直記着。
鬼醫生的事,我原以爲鬼醫生是被那些病患氣的,可現在慕錦川告訴我,一切都是人爲!
指使那對鬼母子的,又給了女鬼分身符的,與故意在鬼醫生的棺材裡放上符紙害他的,指不定就是同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