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錦川的懷裡度過了無眠的一夜,天亮後,我與慕錦川再度嘗試着往山下走。
當走出深山的時候,我伏在慕錦川的背上,悄悄掉了眼淚。
越是不想讓慕錦川發現,我的眼淚掉的越是停不下來。
一晚的時間,足夠讓我想清楚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老婆,你的眼淚掉進我衣領子裡了。”慕錦川突然道。
我又囧又尷尬,擡手拉開他的衣領看了眼,小聲嘟囔道:“你就不能裝沒發現嗎?”
“想哭就哭吧,這段日子難爲你了。”
慕錦川這話一說,我心裡更難受。
我安靜的趴在慕錦川背上,漸漸的睡了過去。
睡了沒多久,我被慕錦川搖醒,睜眼才發現,還有第三個人盯着我看。
那人是個五六十歲年紀的男人,面色是長期曬太陽纔有的暗紅色澤,額頭與兩眉之間有着很深的皺痕,挽着褲腳,手裡拎着一條扁擔跟一大捆繩子。
“姑娘,你們真是從山裡下來的?”男人下意識皺起雙眉,說話時夾雜着濃重的口音。
“是的,天亮的時候纔下來。”我答道。
男人面色一變,神色複雜的看了我倆一眼,嘆氣道:“你們也是好運。”
“大叔,那座山是不是有古怪?”慕錦川追問,“我們昨晚就想下山了,可是一直在山裡打轉下不來,今早卻突然能找到路了。”
慕錦川說這番話的時候,大叔面色陡然變得蒼白,抖着嘴脣,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你們是真的很好運啊。”良久大叔才道,他忌憚的看了眼遠處的大山,轉身朝來路走,邊走邊道:“你們爲什麼要來這啊,不是胡鬧麼!”
說着,大叔狠狠瞪了慕錦川一眼,怒道:“做人男朋友的,怎麼這麼不知輕重,你們進了這兒,想再出去就難嘍!唉,也是命……”
“我們這村子偏,前面又有座大山擋路,因此有些本事,或者是想有些本事的年輕人,一個兩個全都進城裡了,可就在前不久,他們忽然全都在同一天回來了。”
這種事我也稍微能感同身受,孤兒院裡,被領養走的孩子在能夠自己掙錢之前,一般都不會再回來,這類似於“衣錦還鄉”的概念。
可所有的年輕人都在同一天全部趕回來,這種事怎麼看都覺得有些古怪。
事實上,我的猜測也沒有錯。
那些年輕人,有些是成了家的,拖家帶口的,就算趕路趕得分外狼狽,也堅持在天黑前回了這兒。
他們所有人,都是因爲被鬼給嚇回來的。
慕錦川碰了碰我,上下脣張合,無聲的說出了“千面鬼”三個字。
我不由疑惑,這些人是前幾天統一回來的,難道,那時候千面鬼就有意將我們送來這了?
“那些年輕人回來後一個個跟瘋了似的,整天疑神疑鬼的,我們原本不信他們的說辭,可直到一天前,有一戶人家出了事!”
大叔同情的看了我們一眼,搖頭道:“不管你們爲什麼來了這兒,來了,就得趟這趟渾水了。”
進村的路是一條羊腸小道
,遠遠的看,村外三座石像分外引人注目。
經過的時候,我特意瞄了一眼,就是這一眼,嚇得我腳步踉蹌,差點滾進慕錦川的懷裡。
大叔回頭看到,想笑就像是想起了什麼,愁容滿面的衝我擺擺手,道:“我還沒給你們介紹我們的村子呢,我們這村子,叫殭屍村。”
我一抖,更加往慕錦川懷裡縮了縮。
叫啥名不好啊叫殭屍村,取這名字的人腦子有病啊!
那三座石像,等人高,身上穿着髒兮兮的衣服,露出來的手指被漆成了深紫色,尖尖的手指甲比手指還長,末端的暗紅色總讓我聯想到某種預兆着麻煩的液體。
三座石像弓着腰,沒有雕刻五官的正面朝着村子,活像是三隻怪物正準備襲擊村子。
大叔介紹道:“聽老一輩講古,我們這村子以前不叫這名兒,有一段時間,殭屍橫行,有位智者讓村民們冒險從大山裡拉出三塊大石頭,雕刻成了殭屍的模樣。”
這三隻殭屍往村口一擺,還真的沒有殭屍再出現在這座村子附近了,爲了迷惑住殭屍們,智者又將這村子改名,叫殭屍村,意思是這村子裡的,全都是殭屍。
“這些也就是老一輩們閒聊,要說真信那是不可能的,可前幾天回來的那些年輕人,一個個都說,他們就是被殭屍給逼回來的!”
“不是說被鬼嚇的麼?”我問道。
“嗨,那有什麼區別?”大叔虛張聲勢的瞪了我一眼,緊接着又喃喃自語道:“鬼爺爺勿怪,小孩兒亂說話……”
“千面鬼可能就藏在這座村子裡,欣欣我們一定不能分開。”慕錦川伸手碰了碰我的頭髮,眼眸裡含着淡淡的擔憂,“一旦分開,你絕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我皺了皺眉,心裡卻跟栓了塊千斤石似的,沉重的很。
如果連慕錦川我都無法相信,千面鬼將我們弄來這的目的,是不是還想着再借我的手,殺了慕錦川?
如果真是那樣,我絕對不能讓自己出事!
現在還早得很,大叔是早起慣了的,那些從城裡回來的年輕人大多還在牀上睡着。
這座村子的房屋仍是老式的平房,土黃色的泥磚牆面,如同魚鱗一樣密密麻麻的瓦片屋頂。
老人們端着飯碗坐在屋外,看到我們經過時,都會神色複雜的搖搖頭,蒼老的視線帶着無比的遺憾與欲言又止,嘆息聲時不時傳入我們的耳朵。
“村裡沒房子給你們住,你們就住去我家吧。”大叔道。
大叔的家在村子的最裡面,到達那兒的時候,慕錦川抓着我的手突然一緊。
“怎麼了?”我急忙擡頭問道。
“你擡頭看。”
我擡頭一看,就見不遠處,又是一座樹木蒼翠的大山,我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有些不確定,來回看我們來時的那座深山與現在看到的。
“一樣的,包括房屋的排列。”慕錦川慵懶的嗓音帶着幾分緊張,“這裡就像是鏡子的兩面,所以纔會有兩座完全一樣的大山,村頭和村尾的所有景物也是一模一樣!”
我一驚,剛想再做驗證,就被慕錦川牽着飛快
跑了起來。
“唉,你們去哪啊?”大叔在後面叫了一聲,也跟了上來。
慕錦川一路帶着我走走停停,很快,三座殭屍石像出現在了我們的視線!
“怎、怎麼會這樣!”
大叔也嚇到了,面無人色冷汗一個勁往外冒,往後退的時候,他一個踉蹌坐倒在地,“不可能的,我家我還不熟悉嗎,這三座石像怎麼會出現在這?”
一座如同鏡子一樣的村子,千面鬼到底想幹什麼?
“爲的是製造無限的恐慌,千面鬼會不斷的出現襲擊我們,直到所有人精神崩潰。”慕錦川沉聲道,“它殺不了我,就想利用這村子裡的人對你我動手,自己再暗中偷襲!”
我抖着呼吸,伸手使勁掐了我自己一把,疼痛讓我有了片刻的冷靜,我看向慕錦川,苦笑:“我分辨不出來怎麼辦?”
“跟着我,不要走散了。”慕錦川拉着我往回走,路過大叔身邊時腳步停了停,淡淡道:“我們要走了,不起來跟着回去嗎?”
大叔不敢走在我們身後,但也不敢走的太靠前,扭扭捏捏的跟我們保持同樣的步調。
大概是他覺得他剛纔的表現挺丟人的,一路上都紅着臉,不太敢看我們。
“爸,他們是什麼人?”
在回到大叔家的時候,一個二十七八的年輕人正好端着洗臉盆從裡屋出來,看到我們,頓時警惕起來。
“他們是外地人,今天剛從山上下來,我看他們沒地方住,就帶來了,反正……”
“爸!”那年輕人一臉不敢置信的望着大叔,吃驚道:“我們家就兩間房能住人,你讓他們住哪兒?”
大叔尷尬的瞪了他兒子一眼,介紹道:“吳江,我兒子,他帶着他媳婦一起回來的。”
我頓時心裡發愁,五個人,兩間房,根本沒法住啊。
可我們也不能露宿在屋外啊。
慕錦川一皺眉,環顧四周後,眉頭又皺緊了幾分。
“那裡能住嗎?”慕錦川突然擡手指了指這村子唯一的高層建築。
慕錦川指的,是這個鏡像空間最中心的那條線上,唯一的一棟建築,那建築外表看呈圓柱形,兩層的高度,也讓它成爲了唯一一個可以全方位看到整座村子的存在。
吳大叔爲難道:“那是我們村子供奉智者的地方,裡面就一個香案,連凳子都沒一把的,你們確定要住那兒?要不還是讓你媳婦和我兒媳婦一起住,我們三個大男人擠擠吧。”
“多謝招待,不用了。”慕錦川衝吳大叔道過謝後,拉着我轉身就走。
這次我們回去的時候,有一位年邁的老婆婆拉住了我們。
老婆婆佝僂着腰,慢吞吞的走到我們面前,瞧瞧慕錦川,最後將視線落到了我身上,她問道:“你們是不是想住進祠堂?”
我指了指那座兩層建築:“那是祠堂?”
“不要進去,進去就沒命了。”
老婆婆拖着緩慢的調子,一雙眼睛與其說是執着,不如說是詭異的直盯着我不放,她壓低聲音,乾枯冰冷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一字一頓道:“不能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