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被老頭的裝扮給震了一下,中年男人擡起一隻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等到在將老頭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陣之後,立即就打開了大門,先是對着我笑了笑,然後對着一身道袍的老頭拘謹的點着頭笑着問:“師父可是有什麼事兒嗎,快進來坐會兒,今兒天熱,先進來喝口茶涼快涼快。”
老頭在鐵門有了動靜之後,就已經裝作了一副深沉的表情,對於中年男人的提議並沒有拒絕,反而擡起右手對中年男人做了一個道勢,客氣的對中年男人微微一笑:“先生客氣了。”
說完,就扭頭看了我一眼,擡腳走進了門裡,看明白老頭眼中遞過來的意思後,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後暗暗地打量着大門內的情況。
果然很乾淨,連一點點的陰物氣息都沒有,但是又沒有看到明顯的驅邪鎮鬼之類的紙符或者是擺設,整個大廳裡也只有門左邊靠牆的那兩張長木椅子,以及中間那張長形的桌子,除了桌子是乾淨的,兩把長椅也都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大廳兩邊倒是各有一個房間,右邊的那一個暗紅色的實木門上是掛着一把鎖,而靠近長椅這邊的是半開着的,從這裡往裡面看進去,隱約還能夠看見一部分牀角,被子半耷拉在牀邊,應該就是這個中年男人休息的地方。
“送人的地方怎麼這麼破敗,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呢。”
老頭大大方方的將這大廳看了一眼然後對站在一旁直打呵欠的中年男人說道。
中年男人大張着的嘴巴猛地一頓,哈欠還沒打完就猛地收住了,似乎對老頭很是敬畏的樣子,也不生氣,依舊是低頭笑了笑對老頭說:“師父您說的是,只是我們這也是快要關門了,所以也就不怎麼在乎這些。
我是這兒的館長,師父恐怕是被我們這亂七八糟的樣子吸引過來的吧,嗨,之前也有兩個道長來過,進來也是這麼問的。”
“哦,要閉館了?這裡位置不錯啊,幹嘛要關了。”
老頭一聽這館長男人這麼說,當即就皺起了眉毛,看着他不解的問。
我雖然不明白老頭爲什麼要這麼說,不過也知道他對風水地穴之類的還是很有研究,所以也只是靜靜的跟在他後面不打算說話。
老頭的話剛落,就見那館長沒精神的雙眼猛地一睜,眼睛一亮,看着老頭一臉欽佩的驚喜道:“師父是真人啊,沒想到您一眼就看出來了,快快快,請坐請坐。”
說着,就見他連忙跑到了一邊拿了兩把乾淨的椅子放到了長椅中間的桌子旁,估計也是覺得現在擦長椅已經晚了,直接從房間裡拿了乾淨的椅子來安置我們。
老頭聽完館長的話,看着館長的眼神立刻就有了些變化,回頭看了我一眼,就撩開袍子坐了下去,而我則走到他身後站着,沒有跟着坐下。
因爲我今天扮演的收回老頭的徒弟,穿着的當然也是那種粗布簡單的衣服,頭髮豎起來,看着和那些道觀裡的道徒一個樣子,而老頭雖然腦門敞亮
,但是頭髮還是很濃密的,不過是夾雜着銀灰,豎起來插了根簡單的桃木簪子,加上他現在一臉的神秘莫測,下巴上蓄着薄薄的不長不短的白鬍子,看起來倒也是像模像樣的,挺有仙風道骨的感覺。
館長見我和老頭這樣一副姿態,眼中閃過一絲了悟,一邊給老頭倒着從房間拿出來的茶,一邊看了我一眼笑着對老頭說:“師父是俗家的吧,這位是您的徒弟?來小師傅喝茶。”
一邊問,他也利落的倒好了茶水還順手遞給我了一杯,對着我客氣的笑了笑,我也對他簡單的道了謝雙手接過了茶杯,拿在手裡沒有急着喝。
老頭點了一下頭,應了一聲,接過茶杯放在面前,看着館長輕輕一笑道:“館長貴姓啊,看你是個有福的,倒是看的我有些手癢癢。”
說着,也拿過桌子上的茶壺給坐在對面長椅上的館長男人倒了一杯茶水,遞了過去。
館長男人頓時有些受寵若驚的站起身伸出雙手接過茶杯,忙道:“師父客氣了,哪裡要您給我倒茶呢,也是我糊塗了,剛剛忘了說自個兒的名字,我型宋陽德,今年四十七,在這裡呆了有二十五年了。”
宋陽德這會兒也不瞌睡了,對老頭恭恭敬敬的報出了自己的時辰八字,老頭顯然很滿意宋陽德的表現,對他笑着點了點頭,從包裡拿出了三枚銅錢和毛筆紅紙。
我見狀趕緊從揹包裡拿出了一方硯臺,滴了點水快速的將水磨成適當的墨汁,放在了老頭的面前,而我的眼睛卻掃到宋陽德臉上的表情微微一鬆,顯得面上的笑容更加真誠了。
我心中恍然,原來這宋陽德不是真打從一開始就信我們的,不過看他現在很正常的樣子,我這會兒倒不會覺得他有問題。
因爲木雪回一說這裡面有問題,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和老鬼那樣的情況一樣,佔據人身奪舍而生,不過看樣子顯然是我想多了,這哪兒有那麼多的被鬼魂奪舍的事情呢,而老鬼他曾經可是正道弟子,熟知關於一些奪舍禁術的,至於其它的惡鬼凶煞,頂多就是附身一段時間,並不能立即奪了普通人的肉身。
畢竟活人陽壽未盡的時候,如果強行奪取肉身的話,那可是會招來鬼差的,被鬼差盯上了,那就是已經在陰間罪惡簿上記了一筆的,除非是永遠都不打算投胎,不然總有一天會被翻倒那些黑歷史,先送去地獄接受了懲罰才能被放去投胎的。
到那時候,原本能投胎到有福之家的機緣可就被剝奪了,所以一般的孤魂野鬼雖然擾民作惡,但是從來不會輕易的起奪身的邪念,畢竟這可是關乎到下一輩子的福運的,一個不好就會被判上重罪,恐怕就連投胎的機會都會被剝奪的。
將東西給老頭放好之後,我又退回了老頭的身後站好,而眼角的視線卻忽然看到了一個人影,我一擡頭就看見了正對着大門通往小樓後面院子的柵欄門後面一個纖瘦的身影。
是一個女人,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面容還算端莊,面色淡然的看
着我們的方向,當我注意到她的時候,她也同時擡起了頭一雙沉澱的眸子正好與我對視。
我卻被她眼裡的寡淡冷漠的眼神看的一愣,等到我再要打量她的時候,她卻忽然往後一撤轉身就走了,只留下一襲制服短裙的模糊背影。
我眯着眼往那個柵欄門裡看了看,隱約知道了裡面恐怕就是用來守靈舉行白事的內堂,至於後面的規模有多大,那還得親眼看了才知道。
因爲有些殯儀館的設計佈置都是很有講究的,樓層不能超過三層,而對外的窗戶是不能超過九這個數字的,還有就是一些給屍體服務的房間都要在經過各種推算佈置之後才能使用的,至於爲什麼會那樣講究,那也沒有人說的清了,不過畢竟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講究起來也是順其自然的事情,至於追究古往,只怕是沒幾個人會做的。
老頭將宋陽德的生辰八字按照規格寫在了紅紙上之後,又問了一些別的東西,譬如從小到大發生過幾次意外之類的事情。
在老頭簡單的幾句話之後,宋陽德果然被勾起了興致,而且對老頭大部分的話都滿是贊同的神色,說的越深,宋陽德看向老頭的眼神就越加的敬畏,對於老頭的話幾乎是說一句就猛地點頭贊同不已。
而我在一旁也聽出了老頭話裡的一些意思,看來這個館長宋陽德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而在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的解說之後,老頭終於停下了話頭,看着已經陷入了沉思的宋陽德淡淡一笑,從包裡取出自己的杯子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扭頭看着我小聲的開口:“剛剛那後面是不是有個人?”
一邊說,老頭還用拿着茶杯的那隻手的食指指了指斜對面的柵欄門。
我看了一眼已經沒有任何身影的柵欄門後面,輕輕的對老頭點了一下頭,張嘴只說了兩個字:“女的。”
聽到我的話,老頭又瞟了一眼還沒有回過神的宋陽德,擡起右手快速的掐算了起來,只是纔開始第三個算訣,那邊的宋陽德忽然站了起來,猛地一拍大腿咋咋呼呼的吆喝了一聲。
老頭被他突然的動作和聲音嚇得手指一哆嗦,趕緊收了手扭頭瞪着站在對面的宋陽德怒道:“熊小子,差點被你嚇出毛病!”
我倒是還好,一直都關注着周圍的情況,在宋陽德動彈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到了他眼睛裡閃爍出來的喜悅神色,在他叫的那一聲落下時,他的臉上快速的閃過一絲得意,其它的則滿是歡喜的模樣。
被老頭這麼一呵斥,宋陽德才猛地一回神,看着老頭趕緊道起歉來:
“哎喲,瞧我這糊塗腦子,一想到自己的事兒就忘了您了。”
說着,宋陽德忽然閃過桌子走到了老頭面前膝蓋一彎居然對着老頭就跪了下去,磕了一個響頭之後,揚起腦袋滿臉敬畏的看着老頭感激的開口:“師父神通,說來慚愧,剛剛您進門的時候我都還覺得您是騙子呢,沒想到您居然能幫了我一個大忙,您就是我的貴人啊,請您受我一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