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氏去逝後三天,慕容府已恢復如常,彷彿她是一陣深秋裡的風,吹過便了無痕跡。
回家的這幾天,我過得十分的壓抑,對營中與藍玉的相處的日子很是懷念不己,甚至夜裡睡夢中,都是當時的美好。
我想回到那個時候,即便營中危險,我也願意繼續待在他身邊。
倘若藍玉知道慕容府是這般狀況,他還會堅持讓我離去嗎?
可如今已成定局,只能耐下心來等候,可……何日纔是他的歸期?
寶香最近跟另兩個丫環一起做起了鞋子,說是爲冬季準備的,京城冬季會下雪,可冷了。
不過武當山上也下雪……我又開始懷念過去了,這並不是好的現象。
李氏午休時分到閣樓找我來了,隨身的丫環拎着籃紅彤彤的海棠果。
一進門看到我繞到前廳,她就親切地笑着打招呼:“吉祥,我看你來了,還摘了些海棠果給你,味道酸甜可口,我猜你會愛吃。”
話落,她示意丫環把籃子放到桌面上,我便喚寶香進來,拿些去洗淨上桌,李氏今日來訪,想必不是送海棠果這麼簡單。
如我所料,坐下後李氏便跟我談起了鍾氏。
“唉,你三娘也是命苦,人死了,還成了府中禁忌談起的事情。”李氏這話讓我有些意外。
我好奇忍不住問出口:“爲何成了府中禁忌?”
“聽伺候她的下人說,她死前化成了一灘血水,地上還有很多死蟲子……”李氏說着聲音顫抖起來,神色驚悚。
鍾氏的死狀出乎我預料,因寶香和兩個伺候我的丫環從未給我提前,或許她仨都不知情,畢竟是禁忌。
想着我嘀咕地回了聲:“……真可怕。”
“可不是……也不知是誰下的毒手……她都病成那樣了……還落得如此收場……”李氏說着嚶嚶地啜泣起來,隨即趕緊掏出手帕,拭掉眼淚:“抱歉,失態了,這些天壓抑得厲害,又不能在你爹面前哭,因爲你爹說過,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淚,我也不敢在他面前……”
“沒事,如果你實在難受,可以在這裡哭一哭。”我爹是那麼薄情的男人,又不是第一天認識。
回家這麼久了,我見他的次數五根手指有找。
“吉祥,你真是個好孩子。”李氏伸手過來握住我放在桌面的右手,欣慰地拭了拭去眼角的淚水。
我搖頭訕笑:“人之常情罷了。”
“可這份人之常情,在慕容府裡,能有幾人會懂?”李氏的一聲無奈嘆息,令我沉默。
因爲我不知該如何回答纔好,她說的正是我對慕容府這段日子來的印象:冷淡,無情,甚至於人性泯滅——阿柄對自己的媳婦翠蓮不就如此麼。
另一面側是悲涼的收場。
李氏見我沉思久久不說話,正好寶香把果子洗好回來,她便岔開話題:“來吉祥,你快嚐嚐,要是愛吃我明日讓人給你多送些過來。”
我笑笑點頭,順她意拿起個嘗味,是很可口,酸酸甜甜,還帶有點海棠果獨有的芳香,
等我吃完一個後,李氏又問了鍾氏的事:“聽下人說,你三娘臨死前來找過你……”說到這,她沒再說下去。
我等了小會,才點頭:“嗯,是來找過我,談了下話,就走了。”
“她說了些什麼?”李氏追問,我聞聲暗裡觀察了下她的眼神……可在她那雙凝重的眉目,並沒有找到任何破綻,或許是我想太多了。
“她說……想自己的孩子了……大概是無人可傾訴,才找我這個剛回來的人吧。”我差點把鍾氏給我說秘密道出了口,可話到嘴別,我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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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自己的孩子認她人爲母,有時候我看着她,我不禁有些慶幸,可……那卻又不是什麼值得慶幸之事……”李氏說着又哽咽了起來,聲音裡帶着顫抖。
我輕輕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安慰:“節哀順變。”
慕容府裡的女人,是自作自受,還是命該如此?
所以我才堅持不與她人共享自己的丈夫,倘若他失信不再忠誠與我,那我便抽身離去,因爲我不想落得如同慕容府裡女人一樣的結局。
但願藍玉能說到做到……這一輩子還很長很長,無時無刻都在接受着命運的考驗,我和他的最後,能否共枕到白首?
因爲先前翠蓮鬼魂鬧府一事,張氏特意邀請了幾位厲害的道士上府作客,重置慕容府的風水,鬧鬼的地方拆除重建,造了尊元始天尊的神像在那鎮着,事後那裡成了那幾位道士的住處,他們深得張氏器重,不知她在打什麼主意。
我幾過他們三回,一共是五人,一個稍年長的,留有把山羊鬚,體形清瘦,身着道袍不改裝,頗有幾分骨道仙風的模樣,但跟我師父張清恆比起來,差遠了,自稱太白真人。
另外四個比較年輕,兩瘦兩胖,吃得還很多,張大全說在他們五個身上,除了年長那位道氣比較重之外,那四個簡直就好比飯桶。
有次我閣樓叫春禾的丫環外出買東西回來給我說:“小姐,你猜春禾剛在大街上見到誰?”
“誰?”我完全猜不着邊。
“大夫人請的那幾個道士,有三個在小巷裡賭錢,那模樣就跟流氓地痞似的,毫無道士該有的修養素質,依春禾看來,他們幾個肯定是騙了大夫人。”春禾說得有些切齒。
我聽完無奈地笑笑,只當是聽了有趣的事,跟着給春禾叮囑:“春禾,別人家的事情,我們看看就好,切勿跟人輿論,小心隔牆有耳,人心是很可怕的,你要記住小姐今日給你說的話。”
春禾聽完點頭說:“小姐,春禾會謹記教誨的。”
然而,我不犯人,卻有人喜歡來犯我。
回府快一個月了,我平日都很少在府中露面,我爹又帶人出門跑商,在這種亂世之中,還有生意可做?
這是個令我思考不來的問題。
立冬前一天,慕容詩文稀奇地上門來訪,當時我正在閣樓午休,她就這麼冒冒然地直接進門入廳,自顧自坐下後,讓寶香上閣樓喚我起來。
這般強勢,我心中無奈來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