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壓在長條青石鋪就而成的街道上發出軲轆轆的聲響,葉雪寧騎在一匹深棕色的高頭大馬上,脣紅齒白一身男裝,麥膚色的皮膚顯得英氣勃勃,興奮的四處張望。
趕了將近二十幾天的路,終於到京都了,芸娘在車內伸了伸懶腰,掀開車簾,熙熙攘攘的繁華落入眼簾,懷念的聽着喧鬧聲,大概有三十年沒有回來了吧。
“各位貴客好,小的阿財,幾位是住店還是打尖?”
“芸娘到客棧了,小心點別磕到頭,我扶你下來,寧兒,跟小二去訂房,順便找個包廂吃飯。”被葉瑞安渾厚的聲音打斷了回憶,芸娘下車擡頭就看到來福客棧四個大字,不禁愣住了,很快又面色如常。
葉瑞安看了一眼妻子,繼續整理車上要帶下來的細軟,扛着大小包進去了客棧。
包廂內菜香四溢,葉雪寧下筷如飛,吃的可歡實了,葉瑞安忍不住用筷子格擋住說:“閨女,要記住你是女的,你這吃相要收一收,你看下面那些男的,吃的都比你斯文,教了你多少回了,怎麼就學不會。”說完挑了快最嫩的魚肉到芸娘碗裡。
“老爹,你怕好菜都進了我肚子就直說,這麼多菜不會餓着你的寶貝娘子的,不要拿吃相來說事啊,你去瞧瞧風裡來雨裡去的人,哪個能斯文了,當初可是你逼着我學武,跑江湖也是你帶的,吃相隨你,別想說我!”看到老爹那張吃癟的臉,心裡暗暗得意,噢耶~漂亮的回擊!
一道氣勁直衝腦門而來,葉雪寧筷子一翻,夾住一顆花生米,翻了個白眼說:“幹嘛,你們夫妻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吃飯了!”
“不孝女!”芸娘放下筷子,坐直了腰板嚴肅的問:“你確定這婚要退?雖然小時候你就不喜歡那孩子,但都過了十二年了,聽說那孩子現在長的英俊瀟灑,是京都許多貴女的夢中情郎,別人求都求不來的,你可想好了。”
“就他小時候那娘娘腔的樣,大了肯定不會差到哪,”葉雪寧說話間筷子和嘴巴也沒停過,吧唧着嘴巴:“退退退,不是一路人,沒什麼好可惜的。”
葉瑞安和芸娘相視一笑,不愧是他們家的人!
京都皇城外圍的西街處,是皇親貴胄的府邸聚集處,各大府邸華麗的馬車,衣着各色打扮的下人來來往往,一輛樸素的馬車噠噠的停在國公府門口,引來各家小廝偷偷觀望。
國公府看門的小廝笑臉相迎:“這裡是權國公府,這位壯士有何事呢?”
葉瑞安從袖裡掏出一個白玉脂雕紋綴紅墜玉佩,遞上去說:“麻煩小哥通報一下,高原吳家村的這某人攜女前來拜訪。”
看到價值不菲還刻着權家家徽的玉佩,看門小廝趕緊彎腰雙手接過,連忙請進門房前廳奉茶等候,腳步匆匆的往院內趕去。
權家內院迴廊茶亭裡,權家夫人蹙眉看着賬本,面前跪着六七位管事微微發抖,小廝喘着氣的將玉佩交給看護女衛,權夫人從貼身侍女雲珠手中看到玉佩時,驚的站了起來,連忙吩咐下人:“趕緊讓人把貴客請到花廳,果茶點心都用最好的,快去請老爺,我在雲禧閣等他,快去。”
權國公權正氣正在書房揮毫潑墨,一聽葉家來人趕緊換了身衣裳來到雲禧閣,一進門就看到夫人對着玉佩發呆,疑惑的問:“不是說葉大哥他們家過來了,人呢?”
“我讓他們在花廳先休息一下,喝喝茶,”權夫人有些不甘,“老爺,我猜他們是來提婚約的事情,咱們家真的要娶那個野丫頭嗎?”
“夫人怎麼又提這事,當初這婚約還是你堅持訂的,他們夫婦是江湖有名的俠義之士,咱們家落魄的時候,他們待我們何曾有半分臉色?靠着這關係也讓我們在高原站穩了腳跟,也是歸於姻親的關係,那些綠林豪傑在危機時候纔會出手保了我們一家子性命,你現在是何意?要讓權家忘恩負義嗎?”
權國公生氣的瞪着夫人,越說越大聲,權夫人小聲的反駁:“翰兒配那野丫頭實非良配,南嘉公主不也一心愛慕咱們翰兒嗎,這不就是雲泥之別。”
聽到這話權國公氣的鬍子都快吹起來了,用力的拍下桌子吼到:“糊塗!婦人之見的糊塗!你這是把權家往災禍之處推呀!”
權夫人被吼懵了,一臉的驚嚇:“老爺,這...這從何說起呀?”
“我已是國公之尊榮,康兒更是武將之首,你還縱容他娶了官宦世家的柳家嫡女,要不是生米煮成熟飯,家醜難說,這親事我們兩家是堅決不可能同意的,文家武將爲一家,這怎麼可能不讓皇家猜忌,現在還肖想皇家公主,你是生怕咱們家樹不夠大,招的眼紅還不夠多嗎?無知婦人!”
“還有什麼野丫頭,那是你未來的兒媳婦,葉家不來過段時間我也會過去提下聘的,翰兒的婚事你不準插手聽見沒,再出餿主意,就回老家祠堂去,這輩子別回來了。花廳你也別去了,省的我難堪!”權國公說完拂袖而去,權夫人氣的摔下茶盞,坐在那裡抹眼淚。
在葉雪寧喝了三杯茶,吃了兩盤糕點後,權國公中氣十足的笑語從門邊傳來:“葉大哥許久不見,竟然半點未變,這讓小弟羨慕不已呀!久等了,失禮失禮。”
看到來人老爹趕緊示意葉雪寧也起身,抱拳笑呵呵的說:“國公爺說笑了,是我們魯莽過來拜訪,是我們失禮纔是。”
“咱們之間沒有什麼國公,我還是喜歡你叫我阿正,不說那些俗禮不禮的,再見到你們我是打心眼裡高興哈!”
“國公……”老爹話還沒說就被國公爺打斷,“說了叫阿正!!”
老爹突然開懷大笑起來,神情輕鬆了許多,端起茶敬了國公爺說:“阿正,是我見外了,以茶代酒和你賠禮了。”
見他們又是一翻噓寒問暖的寒暄,貴女坐姿的葉雪寧心想:老爹,快提退婚的事呀,不要再敘舊了!摸了摸端坐久了有些痠麻的腰,好想翹二郎腿,這坐姿還是昨天芸娘爲了維護臉面,專門教的。
在葉雪寧被芸娘發射無數個眼刀子後,老爹終於把他一路上修改無數遍的腹稿說了出來,“阿正,我們這次來呢,主要是想談談之前訂的親事,是這樣的啊,你看我這女兒,”突然被點名的葉雪寧此刻咧開大嘴,準備把一大塊糕點試試能不能塞進去,這一幕讓葉瑞安老臉有些紅,芸娘尷尬一笑。
“我這女兒你也看到了,半點規矩都沒有,野慣了的孩子,粗魯霸道,刁蠻任性,動不動就拳腳相向,不會女工,不懂文墨...”
“爹!”葉雪寧一口惡氣堵在心口,爲了退婚可以說她壞,可是不能說她沒文化呀,“我識字的好不好。”
芸娘很想給這不孝女來幾下,這個時候搗什麼亂,“識字算什麼,你爹說的是文墨,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曲藝雜彈,你懂哪樣?坐好,少廢話,少給我丟人!”
娘這麼一說好像她是沒有一樣會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太好看的尬笑,她還是繼續吃點心比較實在,示意邊上的下人再給她來一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