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趕屍瀘溪縣,駐足歐陽宅
周圍的霧氣已經開始瀰漫,愈來愈濃,由黑暗包裹和霧氣纏繞的山林在大晚上的顯得格外的陰森恐怖,偶爾有幾聲動物的叫聲在山林中聽起來極其的駭人。
不過,對於我這樣的得到湘西趕屍世家林海舟的真傳秘法的來說,這種情景我已經是司空見慣,畢竟我現在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稚嫩的女孩兒了。所以此時此刻,我並沒有覺得有多麼的緊張而心神不寧,搖着攝魂鈴、引着新喜神的我,反倒感覺精神倍好。
之前已經說過,趕屍走腳最爲重要的就是心神合一,絕不能心存雜念和心生恐懼,不然的話,方圓五里之內的孤魂野鬼一旦感知到屍氣就會前來搶屍,借屍還魂。
我不敢有半分差錯,不過,這些年我已獨自走過幾次腳,經歷過幾次大陣仗,法術修爲已經大進。當即我就搖了幾下攝魂銅鈴,並用桃木劍挑幾張冥錢沿途灑下,同時口中高叫:“喜神返鄉,買路借道;生人遠避,飛禽遁逃;周遭野鬼,更莫叨擾!”
叮鈴鈴——叮鈴鈴……
隨着我的喊聲和鈴聲在山林中形成迴響,周圍果然起了一些動靜,而後越來越遠。我不禁暗自嘆了口氣,心說這年頭,趕屍門已經日漸衰退,屍道上的“喜神客棧”也越來越少,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找到落腳的地方。
閒話不多說。其實我今晚所趕的喜神,並不是別人,而正是昨天晚上剛逝世的定墳匠樊世棠先生。
今天白天,在老牛頭的妥善安排下,大家終於將邱掌教的墳墓給落實了。不過樊世棠先生的老家在瀘溪縣小堰灣,距離張家界武陵源有大幾百裡山路,車行不便,老牛頭還要回萬壽宮處理一些事宜,老所以只能委託我將其送回故里,交於其族人安葬。
這次高天意沒有陪着我,也是被老牛頭給使法兒留下了,大概是關於高天意外公的事,那可能是高天意心上的一個梗。因爲今天下午的時候,高天意找我獨自談過話,說教他奇門法術的祖父當年其實並不是病逝,真正的死因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是老牛頭好像與他的外公有什麼關係,他也想從老牛頭的口中弄明白,所以答應留下幫老牛頭把萬壽宮的事情處理完。
話說回來,其實這次趕屍,我要是說我一點壓力也沒有那也是唬人的,因爲從張家界到瀘溪縣最短的路線是要經過廣闊的苗疆的。對於苗疆我已經不再陌生,幾個月以前我已經去過一次,也真正見識了那裡的蠱術,特別是梅山教。講真,這次我真希望不要碰上什麼蠱師蠱婆纔好。
從今晚開始起屍,走到現在已經走了大幾十里路了,而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多,我卻還在山林裡穿行,要是走不出山,是絕不會有“喜神客棧”的。而且,過了卯時我還不能給喜神找到歇腳的地方的話,喜神被陽火所傷,陰魂消散,我便無法繼續牽引了,一切都會白費。
大概又走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我已經記不清自己一晚上翻過了多少個山崗子了,但是此時我終於走出了連綿的山林,前面已經是比較開闊的地界了,但是沒有集鎮,沒有村莊,因爲我感覺不出人氣。
我繼續牽引着樊世棠先生的遺體朝前走着,發現這一帶還真是荒蕪,沒有田地就說明這一帶真的沒有人居住,我的心裡開始有些亂了,眼看還有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就要過卯時了,交了辰時就屬於陽時,日出之時不能再趕屍。
好在我的運氣還不錯,在荒野裡走上沒一刻鐘的時間,我居然藉着月光看到了一座屋子,不過那屋子我敢肯定是沒有人居住的,因爲這荒野地裡,沒有路徑沒有田地,也沒有牲畜之聲。
看來今天我也只能在這暫時委屈一下樊世棠先生了,總比曝於太陽之火下要好。於是我就快步走上前去,果然我猜的沒錯,那屋子一併三間瓦屋,殘破不堪,很有一些年代了,看那風格好像還有點古味呢,因爲門上有一破舊檀木匾額,上面大字清晰可見,乃是“歐陽宅”。
我還真是有些累了,雖然按照我們移靈一行的規矩,喜神是不能入住宅、堂、廟、宇的,因爲入了這些地方會很不吉利,給主人或東家或主持招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不過,在《應地屍經》中卻有一種說法可以令喜神入宅,前提是不能是生宅,必須是死宅,也就是常年無人居住,主人家死絕或遠遷的荒廢宅子。
眼下這個應該就是個死宅,我也就不再耽擱,朝空中灑了一把靈符,然後定氣凝神口中高叫道:“天蒼蒼來地茫茫,藉此寶方建義莊;喜神入宅藏金櫃,孤魂野鬼且掩藏;弟子奉道祖師爺之命,懇請:天公地仙行方便,各路正神來幫忙!急急如律令!”
念罷,我手掐法指,揚臂一揮,空中靈符盡皆“碰”的一聲,燃燒殆盡。接着,我便領着樊世棠先生的遺體走了進去。
入了中間正堂以後,我先是拆下了偏房的一塊房門,立在堂屋門後,然後指令死屍貼在門板上,和往常一樣,換了新的辰砂和符紙,點了陰燈,然後才坐下來歇腳,吃了點乾糧,然後靠着牆角準備睡去。
可是怎麼也令我沒想到的是,我剛要睡着的時候,突然就發生了一件難以置信、匪夷所思的事情。因爲,我居然清楚地聽見屋子裡有人說話,而且是一字一板,十分清晰:“荏苒光陰,二十五年,終於再見你!”
那一瞬間,敏感的我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冰涼恐懼,驟然睜眼,就看到了一張恐怖攝人的臉!
那是一張滿臉鮮血的年輕男子的臉,右臉上從眼角斜劃至嘴角至脖子,大半邊臉皮沒有了,都是血紅的瓤肉,血淋淋的。他就那麼像一根柱子一樣立在堂屋中央,兩隻眼睛似乎透着淡淡的清光,以一種極爲幽怨的語氣再次對着我道:“一別二十五年,你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