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言定案。”
葉文初指着竇陵道:“你可真行!”
竇陵如坐鍼氈,他站起來指着雙源,又指了指雙建濤,他說不出話來反駁葉文初,回擊她的羞辱。
“這案子真的不難啊!”葉文初忍着惱火,忽然能理解,爲什麼有那麼多胸懷天下的人,會惆悵會失望會對人世絕望,因爲知道的多,看見的多,而自己確心餘力拙杯水車薪。
這很讓人憤怒。她沒有大胸襟憂國憂民,可看到宋福田,她還是會恨會惱這些人。
“如果舒大人不留,宋福田早死三年了。”葉文初問竇陵,“我都不敢想,在你的手裡,還有多少個宋福田,還有多少個比宋福田更冤的人!”
“你怎麼對得起你頭頂的官帽?”
竇陵跌坐在椅子上,他指着雙源,做最後的掙扎:“是、是他告訴我的,是、是他讓我……”
“他的罪是他的罪。你的是你的。”葉文初道,“給你兩天時間,收拾好行囊,上京領罪!”
竇陵汗如雨下。
葉文初看向雙源,揚眉道:“你收了雙建濤多少錢?你還收了多少錢?”
她都不用細審,一定是雙建濤找到雙源,讓他幫忙將這個案子速速定案。因爲雙建濤告訴雙源,他的女兒和宋福田已經……爲了保護小女兒和兒子,以及一家人的名聲,讓雙源不要深查、傳揚。
雙源同意,因爲這個案子在他看來真的很簡單。簡單到所有人異口同聲指認了兇手,簡單到宋福田當天就招供了,簡單到,就算錯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雙源攏着手,悶聲道:“沒收錢,同村兄弟送個人情。”
“拿宋福田的命做人情?”
雙源沒說話。
“最後問你,是你引導宋福田自殺的?”葉文初道。
雙源不承認:“我沒有。我只是讓他好好想想,這個案子給大家帶來了多大的麻煩,連他娘都被你找到了……”
他的話說得很隱晦,就算是宋福田醒了,也無法說是他讓他去自殺的。
“好,好的很。”葉文初不和他扯,“到了大理寺,會慢慢審的。”
她最後蹲下來,平視雙王氏。
雙王氏不敢看她,葉文初低聲道:“你的大女兒也遭受了同樣的事嗎?”
雙王氏點了點頭。
“都是從幾歲的開始的?”
“從、從小。”雙王氏聲音很小,像被人掐住了喉嚨,“從小都是爹帶着睡。大丫那時,我、我一開始不知道,是大丫告訴我的,我、我才曉得的。”
“到二丫、二丫和姐姐就隔了兩歲,她懂事的早。她有孕後不告訴我們,想早點嫁出去,後、後來,來不及了,我們就在城裡租了宅子,孩子生下來就是死的……”
“三丫、三丫現在也、也是……”雙王氏低聲道,“我也沒有辦法,他要這樣,我能怎麼辦呢?我一個婦道人家,難道不聽他的?”
“不聽他的,我又能做什麼。更何況,女孩子早晚都和男人睡,她爹……”
“住口。”葉文初喝道,雙王氏垂着頭沒有再繼續說。
葉文初讓雙建濤起來跪着。雙建濤很冷靜,和他給人一直的感覺一樣,讓人覺得這個人,乾淨、溫和是和善良好相處的人。
馬田氏在一邊聽着,早不能接受,哭成淚人。爲她的兒子哭,也爲雙建濤的三個女兒哭。
“村裡女人都羨慕大丫娘,說她男人對她百依百順,四個孩子個個聽話懂事。”馬田氏道,“沒有想到,誰能想得到呢?”
葉文初揉了揉眉心,接着問雙王氏:“爲什麼殺二丫?”
“那天,天沒有亮,二丫要上吊。”雙王氏道,“她爹正要出門去上工,去她屋裡看她,發現了,父女兩人吵起來,他爹說是他生是他養就算是死,也得他來結果。”
“人死了,先是藏在家裡,等中午的時候他爹想把她送去埋了,走到了半道發現沒帶鐵鍬,就把人放在草堆上。”
“一般中午都沒人走這邊。”
沒想到被宋福田和雙雷看到了。
後面的事,處處都是意外,他們就順勢而爲了。
“小姐,”八角喊道,“我、我想打他!”
葉文初道:“打吧。”
八角和馬玲上去,摁着雙建濤使勁打。
“畜生!你就不配做人。”八角罵道。
打完了,葉文初讓人將雙源以及雙建濤關去牢房,竇陵被軟禁在自己家,雙王氏則關在上面的房間裡。
在葉文初看來,這個案子很簡單,因爲被害人的人際關係很簡單。
可是,還是成了冤案。
那是因爲,案子雖簡單,可人心卻複雜!
葉文初帶着馬田氏和馬懷明去看宋福田,兩天一夜,宋福田的毒素代謝完了,他除了身體虛有一些精神不濟外,其他都正常。
“福田!”馬田氏抱住兒子,泣不成聲。
宋福田也沒有想到馬田氏會來,跟着他娘一起哭。
馬懷明搓着手站在邊上,想上去又不敢上去。馬田氏道:“葉大人把案子查清楚了,你今天就能跟娘回家了。”
“真的?”宋福田驚喜地看着他娘,又撐着坐起來,看着葉文初,“大人,我、我能回家?”
葉文初頷首:“能!你無罪了。”
“真、真的嗎?”宋福田看着每個人,大家都點頭告訴他可以。
宋福田嚎啕大哭。
八角擦了眼淚,遞了一把糖給他,宋福田迫不及待地塞了一顆在嘴裡,一邊嚼一邊哭着笑,說糖甜。
“以後讓你叔給你買。”馬田氏道,馬懷明搖頭,“買的不如我做的好,糖稀而已,以後管夠。”
宋福田衝着馬懷明喊了一聲叔。他知道馬懷明,也感激馬懷明。
如果沒有馬懷明,他娘活不到今天。
“我們一起給葉大人磕頭,多謝葉大人救命之恩。”馬田氏要跪,葉文初攔着了,“別想那麼多,以後好好活着,好好生活就行了。”
宋福田點頭應是,說他在牢裡想過,如果能活着出去,他就跟着馬懷明學做廚子,有了手藝,他就不怕餓死了。
馬懷明說要帶着他們孃兒仨搬到別的地方去,反正他有手藝,去哪裡都餓不死。
葉文初很高興,拿了十兩銀子給馬懷明:“去買點肉,你來燒,今天晚上請牢裡的大家夥兒吃肉。”
宋福田點頭:“是,我說出去後請他們吃肉。”
馬懷明不要錢,葉文初笑着道:“十兩銀子對我九牛一毛,對你們可是不少的錢,不必和我客氣。你的錢好好存着,還要養孩子呢。”
馬懷明不好意思,一連給葉文初道謝。
董峰親自駕車送宋福田一家三口回家,葉文初則去了城外雙蘭村。
雙建濤家的院子外,圍着很多人,他家的門是關着的。村民們的猜測五花八門,有的猜對了,有人認爲是雙建濤逼女兒做雛妓,等等的話很多。
葉文初訓斥了他們,並着重警告了雙明,讓雙明將人遣散。
她敲開門,開門的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少婦,包着藍頭巾,個子高高的,和雙三丫長得有幾分相似。
“葉大人。”雙大丫請葉文初進來,雙三丫和雙超姐弟站在門口,茫然地看着她。
“我想帶他們去我家。”雙大丫低聲道,“在這裡日子不好過。”
葉文初問她:“你丈夫同意嗎?”
“他癱了,”雙大丫低聲道,“年初大雪把房子壓塌了,他爹被砸死了,他的腿壓斷了。我、我肚子裡的孩子也沒了,以後也不能再生。”
雙大丫摸了摸雙超的頭:“本來沒什麼,但,但小的時候虧着身子,胎留不住了。”
說着就不再說話了。
“大人,”過了很久,她問葉文初,“我爹會殺頭嗎?”
葉文初頷首:“如果他不意外死亡,就必定會斬首。”
“我娘呢?”
“她是叢犯,但現有孕,應該會從輕發落。”葉文初道。
雙大丫應是,推了妹妹一把:“給大人磕頭。”
雙三丫還是懵懂的,沒有人教過她是非以及普通父女的界限,但好在她願意聽姐姐的話,跪着給葉文初磕頭了。
葉文初沒攔她磕頭,等她起來,道:“以後好好聽姐姐話。”
雙三丫點頭。
葉文初又捏了捏雙超的臉:“以後對……對姐姐好哦。”
雙超點頭,八角上來抱他,一碰他就嘶了一口冷氣,八角將他衣服掀開,身上青紫交加沒一塊光鮮的皮膚。
八角眼睛一紅,將自己裝着零嘴的布包都給他。
雙超笑着拿去給姐姐,雙三丫說不要,將包套在他身上揹着。
“走吧!”葉文初也遞給雙超一個小荷包,“提着。”
雙超說謝謝,姐弟兩人揹着小包袱,跟着大姐漸行漸遠。
“小姐。”八角擔憂地道,“大丫能養好妹妹和弟弟嗎?”
“能的。”雙大丫說她男人癱了,這表示她的家已經完全在她掌控中了。
他們從雙蘭村離開的時候,村民們站在村口看着,喬路揹着大大的包袱,跟在還有面喊:“葉大人,我們也搬家了。”
“搬去哪裡?”
“搬回老家去。”喬路爹道,“當年我來這裡落戶,我因爲和我哥分家打了一家,我負氣出來的。現在想想,屬於我的東西我還是要回家拿回來,不能叫別人白拿走了,還以爲我怕他。”
“悠着點,一家子兄弟別鬧到官衙弄官司。”葉文初衝着一家三口揮着手。
“有的人壞,是明明白白的壞,像喬路便是,他不遮不掩倒也是另外一種坦蕩。”仰止哭笑不得。
馬玲道:“人沒本事的時候,還是要癩一些,不說欺別人,至少讓別人不敢欺你。”
八角深以爲然,乘風點頭道:“我也覺得,人不能要臉。”
“阿彌陀佛。”圓智道,“貧僧也覺得。”
他們回了客棧休息,晚上馬懷明燒了幾鍋肉,帶着宋福田去牢中感謝他的獄友們。
一時,這個案子轟動了整個縣城。
葉文初早上吃過早飯,正預備收拾好衣物去XZ找姚子邑,沈翼快馬停在了客棧外。
“不是要半個月嗎?”葉文初迎了出去,擔心地問他,“是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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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案子寫完了,把我自己寫emo了,也不想回復留言,也不想說話,還是要陽光積極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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