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言說，這已經是足夠了。
但是對於陌沄昔而言，這卻遠遠的不夠。
“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沈濯言。”沈濯言聽出了陌沄昔聲線中的柔和。他低下頭去，正好看到在懷中仰頭看着自己的純黑色眼睛。透亮而乾淨，彷彿在瞬間就能映出自己的倒影。
“這不需要意義，沄昔。”沈濯言輕聲地糾正她。“只要我知道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你知道我愛你，我也並不否認這是事實。”陌沄昔退開一步，她看着他眼神裡是從未有過的堅定。“但是，如果就算沒有今天的事情發生，你明知我愛你，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沈濯言。”
如果你死了，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死，可是你活着，我卻不可能跟你一起。
陌沄昔看到沈濯言眯着眼睛看着她。在他嘴角掛起的笑，陌沄昔懂的，這是沈濯言慣有的方式，然後他開口說道：“你說的，我明白。沄昔，對我而言，知道你愛着我，就夠了。不需要承諾，不需要你來做出選擇。”他的聲音極盡的溫柔。“你會那樣說，知道你的心裡是有我的。只要想到這個，我就覺得什麼都是值得了。”
陌沄昔聽着他的話，心裡猛地一酸。
只是，現在的這種情況，卻也沒有辦法把話說完。沈濯言擡起手，輕撫着陌沄昔的臉頰，從眼角起一路滑到下巴。“沄昔，在這裡等我。”
然後，沈濯言收回了手，毅然決然地轉了身，朝着那一片槍聲最密集的地方衝去。
“沈濯言！”陌沄昔在他的身後喊了一聲，卻在想要追趕的時候牽動了胸口的舊傷，突如其來的痛感讓她的冷汗緊接着就流了出來。她伸出手去想要觸碰抓住沈濯言的衣角。只是抓在手中的，只有風。
只有風。
一粒子彈從葉片間穿過，帶着在空氣中摩擦出的聲音，打在身後的樹幹上。
那是m21式7.62mm的狙擊步槍。
墨朗白掃了一眼身邊剛剛衝過來的人，再開了一槍之後冷然問道。“你怎麼來了！沄昔呢！”
“沄昔很安全。”沈濯言手裡的狙擊步槍再次放倒了賀煜身邊的一個保鏢。“這麼闖不是辦法，他們只要躲在裡面就根本是銅牆鐵壁。掩體太高，無法瞄準。”
在生死麪前，兒女情長從來不能佔據多重要的位置。在得知陌沄昔暫時安全之後，墨朗白就轉了頭，他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那個基地。“沒有辦法攻進去，那就只能炸了它！”
“恐怕你的這個主意已經被賀煜想到了。”沈濯言瞄了一眼墨朗白。“喂，你的傷怎麼樣？”
其實情況很不好。只是墨朗白卻依然還像沒什麼大礙一樣咬牙ying侹着。“沒事。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賀煜早就在裡面安好了炸彈。我從裡面衝出來的時候看見的。他在裡面，就是賭的你不敢炸。”沈濯言環視了一眼旁邊的地形。“如果把這裡炸掉，會引發大規模的爆炸，裡面的設備太多，造成的爆炸一定會是驚天動地的。連我們可能都逃不了。”
這是一場戰爭，真正流血死亡的戰爭。兩個家族之間戰爭，最後要以一個家族的滅亡來承擔。而這種殘酷的現實裡，是沒有理想值的損傷和犧牲的。
“賀煜，必須死。”這是墨朗白唯一的話。必須死，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他死。即使這個傷亡是慘重的。“我再帶人衝一次，如果這次可以拿下來最好。如果不行的話，”墨朗白側了下頭，看着沈濯言問道。“只知道炸彈安在哪個位置吧？”
沈濯言在瞬間就明白了墨朗白的想法。“你瘋了？！”他低吼一聲。“你想跟賀煜同歸於盡？！在這裡？在沄昔面前？！”
“沒有別的選擇。”墨朗白用手摁了一下自己的傷口，傷口周遭已經疼的麻木了。而且他的身體也開始發熱，估計是因爲拖得時間太久，這麼下去他也活不成。“我必須把這個麻煩處理掉。他欠墨家太多，只能用命來還。”
沈濯言有些氣惱地咬了咬牙。“實話告訴你，是我主動要過來幫你的。沄昔不希望你死，你對她很重要。”如果只是在以前，這話沈濯言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對着自己的情敵說出這樣的話來，無疑就是認輸。可是現在，他卻說了出來，而且，還說的如此坦然。
墨朗白笑了笑。“但是你對她更重要。”他這麼說着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活動着，沉穩地開口。“告訴我精確的位置。待會兒你就回沄昔那裡，帶着她走，越遠越好。”頓了頓，墨朗白的目光沉了沉。“以後，她就拜託你了。好好照顧她。我們的賭約看樣子最後也是你贏了。”
“墨朗白，墨先生。”沈濯言一字一頓地認真說道。“如果你死在陌沄昔的面前，她會恨你一輩子。”
“我知道。”墨朗白點點頭。“那就讓她恨一輩子，至少，恨也是一種記住。告訴我精確位置，沈濯言。”
沈濯言定定的看着墨朗白很久，最後他像是失敗了一樣，終於還是慢慢地開了口。“沄昔最初藏身的掩體後面，三點鐘方向，有一個炸彈。但是它應該是跟其他的連接在一起的，不過其他的在什麼位置我並不知道。但是我想，如果它爆炸的話，其他的也會一起爆炸。”
槍聲零零散散地偶爾響起，沒有停止。只是，墨家僅存的十幾個護衛此時都已經靠近了墨朗白這邊的方向。最後的計劃是需要周密行動的，所以比較安排好每一個人。
墨朗白的眉稍稍地動了動。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剩下的交給我。你現在去帶沄昔走。”墨朗白最後看着沈濯言吩咐道。
只是在他的話剛剛落音的剎那，陌沄昔略帶嘶啞的嗓音就響起。“我不走！墨朗白，我不走！”
陌沄昔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她的手用力的按着自己的胸膛，她單薄的淺色衣服上，已經可以依稀看到滲出的血跡，傷口裂開了，血液滲出來顯得有些觸目驚心。只是陌沄昔的臉上卻也掛着一片晶瑩的淚水。
“墨朗白，你想就這麼一個人去那裡嗎？！”陌沄昔帶着哭腔的低吼響起的時候，墨家不少人輕輕的舒了一口氣。這個計劃的危險性十有八.九隻要去了，就回不來了。他們又怎麼會同樣讓墨朗白去冒險呢？
“沄昔，你答應過會好好保護自己的。”墨朗白深深的看着陌沄昔，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這麼說道。“現在，跟沈濯言回去。這裡不是你該呆着的地方，回去！”
“我不走！你不要想把我趕走！”陌沄昔緊走幾步到墨朗白是身邊，然後用力地抓住他的衣服，幾乎是帶着渴求道。“不要去，墨朗白，你不要去！”
墨朗白扶住陌沄昔的肩膀，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口沾染的血跡上，眼神深沉着暗藏着一片慍怒。“沄昔，我已經沒有退路了。我必須去。爲了墨家死在賀煜手裡的人，爲了姐姐，爲了本，爲了你還有你以後的平穩生活，我必須去。聽話，沄昔，跟沈濯言走。他會好好的照顧你，以後你跟他一起，我也放心了。”
陌沄昔不住地搖着頭，她無聲地哭泣着。“不要去，墨朗白，不要去……我求你——”
“陌沄昔！”墨朗白看着陌沄昔，他狠下心腸厲聲低吼。這是他第一次對陌沄昔用這種語氣說話。“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還究竟是不是墨家人！難道你真的要我在這種時候，放賀煜一馬嗎？！他就算有幾條命也不夠償還這債的！你放手！跟沈濯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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