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入長陽

空蕩蕩的馬蹄湖,偌大的莊子,人影都沒見幾個。

“司虎,便是這裡,把湖冰砸了。”

站在馬蹄湖邊的司虎,聽見徐牧的話後,急急抱起一個石頭,吼了一聲之後,將冰層砸出了個不小的窟窿。

徐牧皺住眉頭,又讓人取來了長杆,在冰冷的湖水裡勾了好一會,才抓起一條繩子。

不多時,一個裹着獸皮的木箱,便被扯了起來。

“牧哥兒,這是甚?”

“財寶,還有銀甲。”

虎夔銀甲的來歷,還沒有考究清楚,但如今的情況,只能先帶走。

“周遵,把這箱子也帶去山獵村那邊,記着告訴莊人,若是外事,務必聽軍師的話。”

不在莊子裡,徐牧終歸不放心。

“東家……若不然,我也與你同去。”

“去不得。”徐牧搖着頭,帶着司虎,已經是極限了。這等的光景之下,長陽城外估計是守衛森嚴了。

“去山獵村吧,我過些時間便會趕到。”

周遵猶豫了會,知道自個東家的性子,嘆口氣後,帶着最後的二十餘騎,長吼一聲,飛奔出了馬蹄湖。

“牧哥兒,我等作甚?”

“磨刀。”

司虎怔了怔,果真照着徐牧的話,把劈馬刀出鞘,在湖邊認真地磨了起來。

鏘鏘鏘的磨刀聲,響了大半天。

直至黃昏之時,纔有數十道的人影,冷冷踏入了空蕩的馬蹄湖。

停馬在馬蹄湖前,李如成擡起了頭,認真地看了許久,最終才下了馬。

在他的後頭,一個年輕的小將軍,臉龐漲紅,雙目隱有垂淚,正抱着一口木箱,跟着走來。

“牧哥兒,你家大爺來看你了。”

徐牧急急走出屋子,走到了李如成面前。他擡起頭,見着李如成的臉龐上,還留着血肉翻卷的刀傷。

“小婿。”李如成遠遠嘆出一口氣。

“徐牧拜見嶽祖。”

“免了免了,你的事情,小侯爺與我說了。這一輪,你當真要去?”

“嶽祖古稀之年,尚且不懼,我更沒有退縮的道理。嶽祖放心,婉婉已經出了內城。”

李如成沉默良久,而後才招了招手。

“柴宗,且走過來。”

在後,那位年輕的小將軍抱着木箱,沉步走近。

“他叫柴宗,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人,等同於半個義子,在西北的荒漠,曾以八百步弓,藉着地勢,打退了四千的馬匪。”

“以後,他跟着你。”

“柴宗見過主公。”年輕將軍認真開口,若非是抱着木箱,估摸着都要躬身來拜了。

徐牧怔了怔,遠沒有想到,李如成還送了這麼一份大禮。

“虎符的事情,到時候都可以問柴宗。”

李如成伸出手,接過了柴宗手裡的木箱。

“今日一早,楊將軍喝了三碗斷頭酒,便獨自拾了刀,去了營地的無人角落……”

李如成說不下去,眉宇間滿是沉重。

“你便去吧,這一輪照着你自己的意思。不管事情如何,務必要保全自己。”

“你背後的那位高人,當真是不錯。想着讓你取這一輪的大義,日後你或有入雲成龍的那一天,只可惜我看不見了。”

徐牧沉默地接過木箱,只一個人頭的重量,卻如有千鈞之重。

“三十萬的銀子財寶,共有七八車,到時候我讓人幫着護送去長陽。路上若有敢打主意的,你自可動刀殺了。”

“交代完了。”

李如成猶豫着,想了想又開口,“新帝那邊,你也該見過了,我覺着,是一位過於表現的人。”

只說一句,李如成便不再說下去,僅剩眉宇間的愁雲,一直都散不去。

“小婿,有酒的吧?”

“司虎,取酒來。”

“哈哈,甚好!”

待司虎取來酒罈酒碗,包括柴宗在內,三人穩穩碰了一個,皆仰頭喝盡。

“壯哉!”李如成擡手,捶了一下徐牧的肩膀,而後才轉了身,大笑着往前走去。

“小子,記着你答應我的事情!”

“嶽祖放心。”徐牧拱手抱拳,看着李如成帶着人,一下子消失在了雪道上。

徐牧沉默地收回目光,這一別,便該奔赴各自的去處了。

“主公,三十萬兩的馬車,便在前方的林子裡,主公若是想現在動身,我這就去準備。”

在旁的柴宗,驀然開口說話。

徐牧轉了頭,認真地看向面前的小將,“柴宗,我先說好,你留在我身邊,若是無法起勢,很有可能——”

“主公打過狄狗,二城堵了十幾萬。”柴宗平靜地打斷。

“只這一點便夠了,以後我跟着主公。”

徐牧露出笑容,“甚好,徐家莊便又多了一位好將。”

“請主公勿慮,柴宗願隨主公。”

徐牧滿意點頭,一下又想起了什麼。

“對了柴宗,八千的虎符,無問題吧?”

柴宗想了想,“當無問題,主公有老侯爺的半面虎符,自可調兵。不過最好是開春以後,這段時日大雪覆地,往西北的路更加難行。”

“明白了。”徐牧舒出一口氣,走前幾步,把司虎也喊了過來。

“嶽祖算了時間,這會兒啓程,估計後日的清晨,便能趕到長陽城。”

三騎人影,迅速奔襲往前,不多時,在林子裡的七八輛的厚重馬車,以及上百個的易裝士卒,在柴宗的喝令下,立即開始動作。

馳騁之中,徐牧不時垂頭,看着掛在褡褳下的木箱,一時間五味雜陳。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紀興武十八年,乃風調雨順,萬民同歡。外有徵北將軍趙青雲,大破北狄,內有宰輔魯國公蕭遠鹿,安邦興國。”

“時值年關之歲,朕當與諸臣共飲,慶我大紀豐年。”

“凡各等爵位,五品上官,請入朝侯席,享絲竹觥籌之樂。”

“欽此。”

數不清的文武百官,各等爵人,都紛紛入城,再入皇宮。那些在長陽城外的增兵,估摸着他們只以爲,是爲了拱衛殿議的安全。

金鑾殿外的御道,裹着貂裘袍的蕭遠鹿,冷冷地擡頭往前。在他的身後,有十幾位將領步步跟隨。

“明年開春,本相該高枕無憂了。”

在後的十幾個將領,盡是滿臉笑意。

有一位隨行的小太監,提着精緻的手爐,不慎滑了一下腳步,雖然很快站穩,卻還是哆嗦地躬着身子,喘着大氣。

“摔着了麼。”蕭遠鹿轉過頭,笑着問了一句。

“回、回相爺,小奴知錯。請、請相爺饒我一回。”小太監驀然跪地磕頭,驚得涕淚橫流。

“下輩子,走路看着些。”

有斧光閃來,小太監人頭落地。

……

長陽城外,徐牧停了馬,沉默地擡起頭,看着前方一輛輛的精緻馬車,不斷魚貫而入。

又有一位位肥頭大耳的官吏,嬉笑着抱着禮盒,結伴往前行。

“聽說前幾日,爲了驅趕長陽城裡的乞兒,殺雞儆猴,吊死了很多人。”柴宗語氣沉沉。

無人看見,也無人會擡頭,去看一眼那些被吊在塔樓上的襤褸屍體。

徐牧收回目光,冷冷地下了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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