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盛開的白木蘭

李知秋白衣負劍,身邊的小書童,也同樣白衣負劍。近一百多艘的江船上,八千的俠兒,也同樣白衣負劍。

破浪的聲音,自遠而近傳來。

“舵主,橫江索斷完了。”

“我知曉。”

迎風而立,李知秋緩緩抽出長劍。八千的負劍俠兒,也跟着同樣動作。

“天下三十州俠兒,聽我號令。”

“此一番,當以三尺青鋒,破開這污濁世道!”

百多艘的江船,嚴陣以待,在狹長的江岸上,排成了一面城牆。

“下竹排!”

……

賈周沉默地坐在荒嶺上,並未有任何動作。李知秋的江面堵截,是重中之重的一環。

“軍師,敵船已經入了浮山。”

賈周微微呼出一口氣。

“李舵主那邊,也在開始堵截了。”

“知曉了。”

拄着木杖,賈周緩緩起了身,垂頭來看,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浩浩蕩蕩的船影。

開道的幾十艘巨大樓船,更如一隻只的江面巨獸,張牙舞爪而來,行入浮山的江面水域。

“射一支信號箭。”

暗沉沉的天空,一抹微弱的亮堂,忽而在半空炸開。

白鷺郡外,江面二十里。

徐牧立在船頭,看着天上的亮堂,臉龐一下子變得凝重。

“魏小五,搖旗。”

魏小五噔噔噔地往上跑,抱了徐字旗,立在船身高處,立即拼命揮動起來。

三艘的盾船,開始緩緩駛出渡口。東風的緣故,無法鼓帆,只得改用划槳。

說句不好聽的,這三艘盾船,每艘只能載數百人,卻是他們最大的船體了。

“江、江山霧籠——”

一個赴死的俠兒,剛踏上竹排,便被射來的箭矢,射得滿身血紅,長劍與人,都齊齊翻入江水裡。

“這些天子號的傻子,想作甚?”陳長慶立在樓船,嘴角冷笑。

“應當是堵截。”胡白松想了想開口,“並非是傻子,而是明白,以這些小江舟,無法與我等硬拼水仗,想借着武功廝殺。”

“徐牧就找了這些人來?”

“侯爺,小心爲上。”胡白松回過頭,皺眉往岸邊的一座荒嶺看去。

他先前是見到了,有人在荒嶺之上,射出了信號箭。

“山上是誰?”

“約莫是那位毒鶚軍師。”

“居高臨下,想坐觀整個戰局?”胡白松聲音好笑,“一個教書的東屋先生,好大的本事。”

收住笑容,胡白松眯起眼睛。

“不過二軍對壘,確要有善謀之人,坐觀全局。”

只講完,胡白松對着陳長慶一個敬拜,繼而轉身,在幾個親衛族人的扶持下,往樓船最高的木臺走去。

隨即,便有人搬來太師椅,讓他穩穩坐下。

“且來,我倒要看看,東屋先生有甚的本事。”

……

賈周微微皺眉,看着下方主船的動作。那位暮雲州的儒龍,這一出,分明是與他針鋒相對。

他並未在意。

龍吟天下,便有風雨相阻。虎嘯山林,便有走獸圍林。

當然,他並不是說自己。

轉過頭,賈周面向襄江之後的方向。在那邊,纔是要在江中,鯉躍龍門的人。

“軍師,敵軍開始列水陣了。”

賈周表情冷靜,他自然也看得清楚。下方的那位儒龍,開始指揮變換水陣。

長牆水陣,易於分列衝鋒。

“軍師,聽說那位儒龍,是天下二士,確是有不得了的本事。”

賈周沒有苟同。但他知曉,這儒龍,應該就是陳長慶背後的人物了。說不得,那番挾天子的手段,便是出自他手。

“莫理。”賈周重新端坐,繼續看着下方的戰勢。

他是來打仗的,不是來置氣的。

什麼天下二士,什麼儒龍,只不過出名早了些。亂世當前,萬骨成枯,誰能登上九五,誰能立下從龍之功。

未知,都是未知。

……

李知秋的白衣,已經染了滿身的血梅花。跟在他後面的八千負劍俠兒,僅第一輪的接舷戰,便有二三百人赴死,浮屍如同朵朵白色的木蘭花,點綴在血氣漫天的江面。

“接舷!”

一個個的暮雲州裨將,發出清冷的軍令。

幾艘巨大的樓船,在諸多戰船的護衛下,成長牆之陣,發出破浪的呼嘯,瞬間飛掠而來。

列在戰船上的暮雲州士卒,齊齊擡了弓,不多時,漫天的飛矢,便密密麻麻地拋射而來。

越來越多的白木蘭,在江面上盛開,盛開成無比絢爛的模樣。

“起拍杆——”

接舷而至,暮雲州的一艘艘戰船上,一條條巨大的拍杆,待士卒們鬆脫了手,帶着重重的崩力,便往下怒砸而去。

數不清的小江舟,瞬間化成了齏粉。

“借竹排。”

單腳踮在竹排上,如蜻蜓點水,只借了力,李知秋便往前掠飛而去,落到一艘敵船上,長劍掠出,掃飛了近前的七八個士卒。

噔噔噔。

李知秋滿臉發冷,躍開落箭的範圍,繼而一式撩字訣,身子粗的船桅,一下子被從中削斷。

“倒、倒倒!”

翻倒的船桅下,諸多暮雲州的士卒,驚叫着數了三聲,倉皇作鳥獸狀散。

轟隆。

整艘戰船,宛若被震得傾翻。

李知秋沉着劍,整個人往前一掠,踩着削斷的船桅,借力去了另一艘戰船。

有暮雲州的戰將,叫囂着取來鐵弓,還未崩弦。便被李知秋長袖揚起,甩出的暗器刺碎了喉頭。

“八千俠兒八千劍,敢殺人間不太平!”

“仗我俠兒膽,跨江斬白鯨!”

李知秋掠過十餘艘戰船,手裡長劍怒挑,一艘巨大樓船上的指揮大將,親衛們還來不及相擋,便被李知秋挑飛了腦袋,身子滾入江水裡。

“射死他!”

李知秋半空飛掠,避過了箭矢,整個人再度落到戰船的船桅。

踮腳而立,便這麼立在船桅的頂端。吹來的江風,將他的髮梢,衣袍,盡皆拂動起來。

在下方,數不清的白衣俠兒,怒吼而起,踏着竹排借力,循着自家總舵主的方向,紛紛往前撲殺。

“莫問歸期!”

“莫問歸期!!”

一朵朵的白木蘭,在天空盛開,在江面盛開,在戰船的敵軍圍剿中盛開。

在霧籠籠的世界中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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