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年關越近,喜慶的氣氛就越濃。
往年折枝掃塵的事情,小狗福是不用做了。徐牧撥了一營人馬,讓小狗福在城裡巡邏,權當是給未來的大將軍,慢慢融入軍伍。
“你家老師需要靜養,若是有事情,先去問王參知。王參知想不通,自然會去問你家老師。”
話有點繞,但小狗福聽得明白,像個即將出塞的將軍一般,抱拳領命。
“那東家去哪?”
“喊主公。”
“主公……去哪?”
“我去一趟南林郡,成都裡的事情,你替我看着。”
只說完,喊上了弓狗,以及正在傻笑的司虎,齊齊出了城。這一趟入南林,便是爲了兩萬降卒的事情。
按着最初的計劃,還需要多等一會,奈何西北戰事吃緊,兵力捉襟見肘,只能提前了。
千餘人的蜀騎,由衛豐領着開路,護着徐牧,往南林郡的方向,踏馬而去。
蜀州無雪,至少在蜀中一帶,並無霜雪落地。唯有擡頭,遠眺四方的山巒,才見着天地白妝的模樣。
從成都去往南林郡,算上天氣的惡劣,估摸着,要兩日餘的時間。當然,沿途有七八個郡鎮,足夠歇腳補給了。
“小弓狗,小弓狗。”騎着搶來的高頭大馬,司虎趁着徐牧不備,急急跑到弓狗身邊。
“虎哥……”
“小聲些,小聲些。”司虎緊張兮兮,直接就攤開了手掌,伸到了弓狗面前。
“怎的?我沒饅頭。”
“借、借我幾兩碎銀,我一個時辰後還你。”
弓狗臉色無語,“前兩日還給了八兩,東家知道,讓我不要再給你銀子。再說了,你自個每月的用度也不少,花哪兒去了?”
司虎扭扭捏捏,“你不曉得,我聽說富陽郡那邊,胭脂又香又豔,我想給媳婦帶十盒。”
“小弓狗,小弓狗,大不了等到了南林郡,我打狍子賣錢嘛。”
“天冷地凍,你打個卵的孢子。”弓狗白了一眼,從懷裡摸出錢袋子,抓了一把碎銀,拍到司虎手裡。
司虎剛要歡呼,又急忙鼓着眼睛,忍了下來。
並沒有把錢袋收回,弓狗想了想,猶豫着又多遞了幾兩過去。
司虎驚得臉色漲紅,若非是怕徐牧聽到,便要扛着弓狗,在寒風裡跑十圈了。
“虎哥是我最好的兄弟,給多了也無妨。”
“小弓狗,虎哥我喜歡你!”
“虎哥,你喊我名兒,可好。”
“徐……長弓。”
弓狗仰起小臉龐,高興地笑了起來。
……
蜀州外郡。襄江並沒有結冰,只餘一層薄如蟬翼的凍霜,被偶爾來往的商船,吃水碾碎,再無任何痕跡。
離岸最近的一艘小商船上,坐着十餘個人。十餘個人,皆是一臉的狠色,一邊烤火一邊商議着什麼。
火盆最中間的,是一位虎背熊腰的披髮老人,半眯着眼,腰桿挺得筆直。在手肘之上,還掛着一張古樸的狼筋弓。
“按我的性子,直接從陸道入蜀,誰擋我,我便殺誰。”
“百里大師,陸道峪關那邊,向來是蜀人把守的重鎮。哪怕是山巒小路,都有平蠻人設了十餘個卡哨。”
“主公的意思,便是讓我等,跟着百里大師入蜀,想辦法配合,殺死布衣賊!”
百里熊皺起眉頭,“天下人都知曉,我百里熊縱橫西北二十餘年,是何等的好漢。如今卻要像盜火賊一般,偷偷摸摸地入蜀。”
在旁的人,紛紛開口安慰。
“罷了,扮作客商也無妨,入蜀了再講——”
百里熊的聲音戛然而止,諸多的涼州死士怔了怔,當擡起頭,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面前的這位狼箭大師,已經搭弓撥絃,將一枚古樸的狼頭箭,隔着船艙射了出去。
紮了三層的草蓆船艙,瞬間被穿了一個洞。繼而,一聲落水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射中了,去撈人。”
數個涼州死士,迅速走出船艙,當發現並非奸細,而是一個老艄公死在江裡,都是臉色一驚。顧不得江水凍寒,趁着無人發現,急急躍入江裡,將屍首撈回了船上。
“再去二人,把空船鑿了,不能讓蜀人發現。”
百里熊斜靠在船艙裡,烤着火,臉龐上沒有絲毫愧疚。
“百里大師,莫要着急……假裝入城,再卸了貨,便尋客棧入住。只等半夜,我等仗着輕功翻出城外。”
對於這個計劃,百里熊興致不高,但終歸沒有反駁,倨傲地點了點頭。
“你幾人,常年探查蜀州。在蜀州里,可有弓術大家?”
“弓術大家……似是沒有的。不過蜀州里的俠兒很多,或許有弓家高手也說不準——”
說話的死士,忽然臉色一頓,似是想起了什麼。
“對了百里大師,應當是有一個。”
“哪位?”
“布衣賊的族弟,徐長弓。”
“徐長弓?這名兒不錯,敢以弓字爲名。”百里熊眯眼一笑,“且說說,這位徐長弓,臂展幾尺?莫不是天生的弓家子?”
死士嚥了口唾液,“百里大師,徐長弓……是個天生的羅鍋兒,而且還盲了一眼,先前的時候,雙手還有麻症。”
百里熊怔了怔,繼而,開始在船艙裡肆聲大笑。聲若驚雷的大笑,讓面前火盆裡的火秧,都跟着歪扭搖晃。
“二三子,定然是知我無趣,才說出這等笑話,來逗我歡喜。”
十餘個涼州死士頓了一會,只得跟着賠笑。
“練弓之人,當有猿臂鷹眼,便如我百里熊,天生便是弓家子。九歲之時,便敢抄弓入林,射殺幼虎。”
“呵呵,普通些的士卒,能開三石之弓便算得不錯。爾等可知,我百里熊能開幾石的弓?”
“百里大師,當有五石!”
“不對。”百里熊笑了笑,“若是壯年之時,我所用之弓當有十石,即便上馬,也能用六石之弓。”
“那百里大師現在……”
百里熊擡頭,聲音不緊不慢,“現在?我手裡的這副狼筋弓,亦有八石之力。諸位若不信,可試一番。”
十餘個死士,抱着那張狼筋弓,忙活了許久,卻無一人能將弓弦繃緊。
由此,這些死士對於百里熊的拜服,又添了幾分。
“百里大師,蜀人的水軍都尉,讓我等靠岸入城。”這時,一個在外頭的死士,將臉湊入船艙,聲音裡,帶着濃濃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