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有三百多裡,徐牧才帶着人馬,趕至了廬城。
開春後的天氣,在廬城周圍,鋪了一冬的霜雪,開始慢慢消融。即便在遠些的位置,荒漠裡的細沙,也重新在風中揚了起來,呼呼地迷住人眼。
“陳忠拜見主公!”陳忠立在城門,見了徐牧下馬,便立即行禮。在他的身後,諸多的廬城守將,也齊齊抱拳。
“我等拜見主公!”
“起。”徐牧露出笑容,多走幾步,捶了下陳忠的肩膀。
“在成都之時,吃歲宴那會,你家夫人還來問了,你怎的沒回。本王便說,請尊夫人放心,廬城並無清館,陳將清心寡慾,說不得日後回蜀休沐,還能再熬一個大胖小子。”
陳忠臉色無奈。
“主公莫要打趣,你是不知道,這廬城的一冬,不知多少好漢子,夜裡嚎成了狼。”
“等伐涼事畢,軍功與賞銀,定不會少。”
這一下,在陳忠身後的諸多將士,才歡呼地笑了起來。
“陳忠,這一冬可有生變?”嬉鬧歸嬉鬧,但說到正題上,不管是徐牧,或是陳忠,臉色都變得認真起來。
“如主公所料,涼人派出的斥候越來越多。即便是厚雪的天氣,每日都有人來探查。但我估摸着,廬城守軍不少,再加上天時不利,所以董文並沒有來攻打。再者,纔剛剛開春,主公的大軍便來了。”
“等不得了。”徐牧忽而皺住眉頭。不知爲什麼,董文給他的感覺,總是要留着後手,陰他一把。
“主公打算,什麼時候攻入涼地。”
“莫急,另一支大軍,尚未趕到。”
另一支大軍,則是於文的人馬,先前來了情報,說在東方敬的疑兵計下,已經過了羨道,準備趕到白鷺郡渡江。
“對了,溫狼城那邊,樊魯如何了?”
“也同樣如此。前半月大雪之時,還特地來了一趟,交換了些情報之後,喝了場酒。”
徐牧點頭,按着劍,走到城頭邊上,目光往前遠眺。面前涼州的物景,隨着雪霧的散去,慢慢露出了一襲襲的輪廓。
時間並不算多,另外還要算上軍糧的消耗,這場伐涼,只能速戰。
“陳忠,擋在我伐涼大軍之前的,可是令居關?”
“正是。”陳忠在旁點頭,“離着廬城三百多裡,便是令居關,董文的屯兵之處。並不算易守難攻,但令居關附近一帶,無任何的石林坡地,盡是平坦地勢。也就是說,我伐涼大軍若是深入,第一個要叩的,便是令居關。”
“主公,涼州雖然疆域廣闊,號稱八郡,但實際上,有三郡是荒涼之地,而其餘的五郡,皆在涼州中心一帶。也就是說,破了令居關,主公的大軍要不了多久,便能兵臨王都之下。”
“令居關屯了多少涼軍。”
“不下十萬。其中的涼騎,恐怕也不會少。”
雖然有預料,但聽到這個數字,徐牧還是覺得一陣頭疼。很明顯,董文的意思,便是要在平坦的地勢,以涼騎大破蜀軍。
而且,這十萬只是明面上的數字,董文佔盡涼地三州,所養的大軍,不會只有這麼多。再者,董文性子瘋狂,在冬日爆兵,也不是沒有可能。
“取地圖。另外,讓人將軍師請上來。”
即便動作已經很快,但徐牧沒有想到,董文調動大軍的速度,同樣不逞多讓。先前的時候,他還想試着發動一輪冷兵器型的閃電戰,但涼州大軍已經調派,各司其職有了警戒,閃電戰無法穿插心臟,便毫無意義。
很快,賈周趕了上來。讓徐牧擔心的是,這一回隨軍出征的賈周,臉龐上居然有了一絲病態的白。
“文龍,無事吧?”
只以爲染了寒,但徐牧撫了撫賈周的額頭,並無異狀。徐牧還想再詢問,賈周已經指着地圖,平靜開口。
“陳將,令居關附近,可有小城?”
“似是有幾個散鎮,但城牆低矮,根本守不住。聽說這幾個散鎮裡的涼州百姓,都已經離開,早早去避戰了。”
賈周語氣發沉,“主公,陳將,蜀騎數量不多,若在平坦地勢拼騎戰,必敗無疑。”
徐牧知道,賈周這句話並非是危言聳聽。哪怕先前定了計,引開西羌人的彎刀騎,涼騎的兵威,同樣是風頭無二。
固然,是有八百白甲騎,但這八百人,只可以作爲奇兵殺出,不能和涼騎正面拼殺。
“古往今來,以步擋騎,無借勢的情況下,大多會兵敗如山——”
“文龍,我有一計。”徐牧認真開口。
在旁的賈周和陳忠,皆是好奇地看向徐牧。
……
廬城裡,運送糧草的輜重車,排成了一大列。斷臂的陳盛,正披着一身戰甲,面容冷峻地盯着糧草之事。
“盛哥兒。”
聽見聲音,陳盛急忙轉頭,衝着徐牧單臂行禮。
徐牧擺了擺手,看着民夫和麪前的輜重車,一時不知在想什麼。
“還要運送幾輪。”
陳盛低頭算了算,“大約還有兩輪,另外,攻城的輜重也快到了。蜀州里的百姓,湊了不少肉食,下輪會一起送來。”
不僅是兵力,甚至是糧草輜重,此時都堆在了廬城裡。
兩軍的決戰,似要準備到來。
“盛哥兒,留五百空車在廬城,有無事情?”
陳盛想了想搖頭,“並無事情。最大的一批糧草,已經運送過來,即便留了五百空車,也不過多來回一趟。”
“不過,主公要這些空車作甚。這些馱馬,都是老馬,若不然,就是戰場退下來的殘馬。”
“自有妙用。”徐牧拍了拍陳盛的肩膀。陳盛笑了笑,也不多問,從跟着徐牧開始,他就知道,自個的東家,是位有大心思的人。
“聽東家的,願隨東家討食。”
這句話,讓徐牧一時有些沉默,回到了那一年的望州,他帶着司虎姜采薇,以及五個趕馬伕,在望州里討命活着。
“主公,開春尚在凍寒,可得小心身子。”
當徐牧失神,陳盛已經帶着後勤營的人馬,往前緩緩而去。空蕩蕩的一條臂袖,在風中搖啊搖。
“陳盛,哪一日把哥幾個尋過來,東家帶你們去吃花酒!最好的館子,最俊的姑娘!”
“嘿,謝謝東家。”陳盛回過頭,洋溢着滿臉笑容,單臂揚起,在開春的淺淺陽光中,對着徐牧揮了揮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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