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的過程中,舒蘭的心裡那叫一個火燎般難受,完全猜不準事情接下來會朝哪個方向發展,更不知道王爺這般熱心地把餘子騫揪出來又是爲的什麼目的,煎熬得後背心都被汗溼了,直恨不得當場暈了過去纔好。
可饒是如此,她還是得等,就算皇后娘娘和王爺真要發難,她也得陪在餘子騫身邊。
大管家的辦事效率極高,半個時辰不到的功夫,廳外已經傳來他的稟報聲,接着,得了廳裡主子的迴應之後,便領着餘子騫走了進來。
餘子騫沒有擡頭,只是跟在大管家身後走着,到了近前,便恭敬地跪伏下地行禮,沒聽到主子的命令,也不敢起身,就那樣跪着。
“起來吧,無需拘束,本宮今日算是爲了私事而來,餘老闆家的桂花釀當真是一絕,不知,今日本宮可否有這個榮幸,帶上一壺回宮去呢?”皇后眼睛裡分明閃爍着好奇的光彩,可語氣上的卻是平淡無波,淡淡的眼神瞄過來,帶着絲絲不易察覺的冷意,讓舒蘭又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一下,默默爲心上擔心着。
“草民惶恐,皇后娘娘若有需求,草民自當竭力供應,能爲皇后娘娘效力,是草民幾輩子修來的福份,娘娘說這般話,便是折煞了草民了。”餘子騫頭也不擡地,就說出這麼一番堂而皇之的話來,舒蘭是第一次聽,心中驚訝之餘,更多的卻是對那桂花釀的好奇。
原本她就對那桂花釀念念不忘了,現下被皇后這麼一提,更是被撓得心裡癢癢,不由自主地在心裡催促着閒雜人等快快離開,好看好有機會去問一問這極品桂花釀的故事。
皇后娘娘對餘子騫謙卑的態度似乎很是滿意,點頭輕笑着說了聲‘平身’,餘子騫便站起身來,恭敬地微低着頭往旁邊退了過去,可舒蘭看得分明,餘子騫臉上的表情,根本就是不卑不亢,哪裡像是在皇后娘娘點頭呵腰的奉承。
舒蘭心裡頓時明白了,不由得暗暗好笑,不管皇后娘娘是要刻意示威還是當真對那桂花釀這般感興趣,就算這人身份高貴至極,餘子騫也不把她放進眼裡,態度自然是從容淡定的。
“餘老闆來自青水城,這舒廚娘亦是來自青水城,只不知你二人的關係深淺如何,又爲何要到這京城來呢?”
皇后娘娘這話說得,聽在各人眼裡就各有一種意思,舒蘭只覺得心裡一沉,總覺得那是在針對自己,想要利用她與餘子騫之間的關係達到一些目的,直覺告訴她,皇后娘娘絕對不是王妃嘴裡說的那個溫柔善良的姐姐,這人能在後宮中穩穩站住腳,只怕是有再多的溫柔和善良都已經消磨殆盡了。
此時此刻,她心中原本就存有的疑惑更加深沉起來,她身邊的老嬤嬤派人毒害王妃的事情,她當真不知情麼?想到有可能存在的種種險惡,舒蘭禁不住內心一陣發抖,生生一個冷顫下來
,她感覺渾身都被冷汗浸透,溼冷的汗水將衣服粘在身上,難受極了。
在她發怔之際,餘子騫已經講了不少關於餘家獨門的桂花釀的故事,甚至詳細到工藝方面的細節,在場的人除了舒蘭略有所聞以外,都不懂得釀酒之術,自然是聽得一頭霧水,卻又禁不住要爲這難得的桂花釀而折服。
從來都是物以稀爲貴,這餘家獨門的桂花釀,一年纔出得了那麼十餘壇,極品更是千金難求,百餘年來都只秘供皇族飲用,外人偶有得知的,從來都是求而不得,只讓這桂花釀隨着年月不斷增長,當真稱得上無價之寶了。
舒蘭內心忍不住一陣鬱卒,她剛剛一發怔,居然又錯過了桂花釀的故事,真真是讓人惱得很,偏又發作不得,想要衝餘子騫撒下嬌都不成,只能任由這情緒糾結着自己的心了。
“皇后娘娘,草民來得匆忙,並未帶來桂花釀,請容草民即刻回去取來,供與娘娘。”餘子騫的故事說完了,順理成章地提出回去取酒的要求,他自打進了這廳堂,便不曾轉頭瞧過舒蘭一眼,生怕一個眼神便要害了舒蘭。
“無妨,既是這極品的桂花釀,本宮自然是等得,去吧,速速取來,也好讓好宮帶回去讓皇上嚐嚐!”皇后一副極是大度的樣子,輕輕一揮手,便要斥退了餘子騫,任由他回去取酒。
餘子騫心中微微鬆了口氣,恭敬地又是一禮之後便轉身準備離去,王爺卻在這時候發了話,生生攔住了他的腳步。
“不急!皇嫂,不如讓舒廚娘也一併去取,我府中這廚娘可是廚癡子,對美食相關的事物皆是感興趣至極,就算這一趟不能把那釀酒之術偷學來,也可以被那酒氣多薰一會兒,增長些手藝。”三王爺這一番話一出,端得是無賴至極,至少舒蘭是從未聽聞過,多薰些酒氣就能增長廚藝,真要如此,那些個酒鬼豈不是個個都是廚神了。
舒蘭心中很是鬱悶,又不能向主子抗議,只能默默垂頭靜立,心裡忍不住怨着。
這三王爺就不能按着常規出牌麼?非得要整這些個妖蛾子麼?這一回,他又整個什麼事兒來爲難他們呢?
“呵呵……王爺這話說得,本宮倒是說不出個準頭了,罷了,廚娘便跟着餘老闆一道去取酒,興許還真能學上一手,於你也沒壞處。”皇后是真不在意這些個小事,隨手一揮便讓兩人趕緊退下,舒蘭沒轍,只能從命,行過禮後跟在餘子騫身後,兩人安靜地退出了廳堂,走到門口的時候,已經聽得皇后娘娘又跟王妃閒聊了起來,聲音不大不小,卻又完全聽不分明,聽到了也是白瞎。
舒蘭胸間梗着一團鬱結之氣,只想着等出了王府就趕緊逼問,偏巧大管家又怕兩人誤了大事,派了上好的馬車送他們離開,再接他們回來,兩人坐在馬車裡大眼瞪小眼地盯了一會兒,舒蘭終究是沒忍得住,
率先敗下陣來。
“子騫,這桂花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以往……怎麼都不曾聽聞過這些?”越是靠近這人,舒蘭便越是覺得餘子騫不同常人,先是是烏蠶絲,現在又冒出個桂花釀,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呢?
“抱歉,這事兒往年裡都有專門的掌櫃負責,我是不常跑到京城來的,如今是跟了你纔過來,還得了個進宮面聖的機會,自然是不敢怠慢,凡事都要親自來才行。這桂花釀,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手藝,因爲產量極少,起初先祖也只是爲了滿足自家人的飲用需求,只是,打從我曾祖父那一輩起,因緣際會與皇族有所接觸,便也流傳入了宮,百餘年來,這桂花釀成了皇族的專供酒品,常人自然是想嘗都無處找的……”餘子騫將桂花釀的故事源源本本地說了出來,顯然是不同於剛剛在王府裡說予皇后娘娘聽的,更加仔細生動,也透着幾分迫於權貴的無奈。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餘家人並不願意與皇族扯上關係,畢竟伴君如伴虎,一個不慎,可是會招來滅門之禍的。
“原來這裡面還大有故事,子騫,我總覺得王爺有些居心不良,今日……會不會是他故意找我們的麻煩?”舒蘭實在是說不清楚龍晟雅這個人,不陰不陽的性情讓人猜不透看不穿,明明有着溫和無害的外殼,內裡卻是藏着數不盡陰狠毒辣,指不準什麼時候就要在暗裡給他們一刀,那他們可真是怎麼死的都要想不清楚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當初惹上這尊神,便註定了逃不開這些福禍,蘭兒,且安心便是,再大的麻煩,也終歸要成爲過去的。”餘子騫這話說出來,並不是安慰舒蘭,而是原本就有着深深的無奈,自古民不與官鬥,更何況,他們要面對的,是站在皇族頂端的幾人,又豈是想躲就能躲得過的?
“我知道了。”舒蘭好一陣靜默之後才喏喏出聲,耳邊充斥着馬蹄中間地的清脆響聲,她的心裡卻越發沉悶墜重了起來。
怎麼有一種越陷越深的無力感呢?
兩人沒敢有片刻耽擱,因着這其中的複雜關係,舒蘭也壓着沒去研究那桂花釀的製作方法,只等着得閒的時候再來細細盤問,他們取了酒便又乘着馬車原路返回,恭恭敬敬地奉到了皇后娘娘面前,得了她一個滿意的微笑。
那之後,兩人跟在三位主子身後,將寄春園幾乎遊了個遍,聽着那姐妹倆和睦異常的談話,兩人心裡別提多難受了,這期間,舒蘭又下廚房做了些甜湯奉上,還得了皇后娘娘的金口讚譽,賞賜了些小物件,直把人伺候得服服貼貼的。
皇后的鳳駕一直待到臨近傍晚時分才返回宮去,舒蘭也才真正的能夠鬆下一口氣,可是,才一轉頭,便撞上了三王爺意味不明的淺笑,讓她不由得心中直打冷顫。
這人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