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回到青水城,舒蘭並沒有急着回去德緣酒樓的後廚開工,而是整日裡在青水城各個熟悉不熟悉的地方悠閒地晃盪,有時候是兒子陪着她,有時候是餘子騫陪着她,又或者是奶孃陪着她,總而言之一句話,她時時刻刻都不會感覺到寂寞,也沒有機會感覺到寂寞。
再一次來到青水湖,她不禁想起了與餘子騫那一次愛意朦朧的遊湖,那時的她並沒有完全看清自己的心意,餘子騫也沒有太過刻意的親近,只是,那抹清冷頎長的身影,那流轉着淡淡清明的笑意,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深深地刻進了自己的心裡,不必刻意回想,她也能時時品味。
與餘子騫的緣分,或許真如奶孃所說,就是命中註定的吧,若不然,又怎麼會那麼巧地就讓他救下了最悲慘的自己呢?
舒蘭看着波光粼粼的青水湖,心裡是一片豁然開朗,種種心結早已經煙消雲煙,她相信,就算楊家人此刻出現在她面前,她也可以坦然勇敢相對,再不會生出絲毫懼意了。
命運就是這麼巧合,她不過隨意一想,轉身時,便就那麼突兀地看到了楊峰,他仍是如記憶中那般俊美瀟灑,可不知爲何,她總覺得楊峰的面容上帶着幾分委屈和不甘,讓她不自覺地微微皺了下眉。
是錯覺嗎?可不論如何,她與楊峰之間的關係,早已在離開青水城之前,就已經徹底結束了。
舒蘭衝楊峰輕輕一笑,招呼道:“楊爺,好巧。”
可看楊峰的表情,她便不知道這不是巧合,而是他特意來見自己,果然,她話音剛落,楊峰便語帶哀怨地說道:“不巧,我特意來見你的,蘭兒……”
“楊爺,請自重,舒蘭與楊家早已劃清界限,您這般喚我太不合適,還請您多尊重舒蘭幾分。”舒蘭這一番話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卻仍是梗得楊峰心口發疼,眼裡的不甘心瞬間流露了出來,也不管合不合宜了。
楊峰對舒蘭說道:“你懂得我的心思,當初,我只是來不及阻止事情的發生……”
楊峰這樣的辯白不知道說過幾次,舒蘭沒有刻意去記,卻早已聽得麻木,換句話來說,便是早已不再在意當初楊家給她的傷害,畢竟……她現在已經過得如此幸福,沒必要再用早已無法改變的過去而讓自己和身邊愛着自己的人難受。
“可發生過的事情終究已經發生了,沒有辦法改變,楊爺,我相信您是個聰明人,人的一生短短几十年,該珍惜什麼,該放棄什麼,我想,不需要舒蘭來教您吧?別再想着我,珍惜身邊的人吧!”從頭至尾,舒蘭就不曾恨過楊峰,甚至都談不上原諒不原諒,她一直都只想認真地過好自己的日子,帶大自己的孩子,如此而已。
人生苦短,得一知心人實屬難得,何必自己爲難自己呢?
“那我們的……孩子呢?”楊峰還想着自己的骨肉,畢竟是血脈的延續,打斷骨頭連着筋的關係,他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就算以後他有再多個孩子,
也終究不會是第一個。
舒蘭正要答話,剛剛還埋頭在小工藝品攤子上的舒景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稚嫩的聲音卻透着老成和嚴肅,小臉繃得一本正經道:“我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有孃親自然也會有父親,我身上留着楊家的血液,這點不管什麼時候都改變不了,我不承認也否認不了,你等我長大以後再說吧!至少……我現在還記恨着你們我孃親的事情,也不可能與你們親近。”
小傢伙語氣很是囂張,說得楊峰啞口無言,心裡更是苦澀不堪,或許他當初是對舒蘭不夠上心,或許他現在也仍帶着幾分功利之心,可是他仍是真心想要挽回,這個機會,卻再也求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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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有些後悔,當初怎麼就沒懂得珍惜呢?
舒蘭見楊峰垂眸不語,心中輕嘆了一聲,也沒再多說什麼,與兒子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便出聲道別了,“楊爺,我們要回家了,再見!”
至於楊峰是不是還有千言萬語要說,已經與他們無關了。
母子倆沒有直接回餘府,而是溜達着去了德緣酒樓,一路上都有人衝她打招呼,她現在儼然已經成了青水城的名人,她可是皇帝親封的一品廚娘呢!
舒蘭對於現狀很是滿足,其實,皇帝有何封賞她真的一點也不在意,只要能讓她回到這個熟悉而又安心的環境,陪着她愛的人相伴一生,那便是最大的滿足了。
兩人走到德緣酒樓門前,舒蘭忍不住望着那鎦金的大招牌,長長嘆息着,“兒子,孃親終於又回到這裡了,總有一種還在夢中的感覺,你說,不會哪天我一覺睡醒的時候,人還在京城裡?”
這是她心裡無法消散的陰影,雖然明知道那樣的事情不可能發生,仍是忍不住時不時擔憂一下,轉頭看一下,毫不意外地看到兒子拋給她一個鄙視兼無語的小眼神,“孃親,你要真覺得自己還在做夢,我現在就去把掌櫃的算盤借來敲你一下,看你感不感覺到痛!”
小傢伙顯然是有些被氣到無語,小腿一邁便要進去,舒蘭嘿嘿乾笑兩聲正要跟上,卻見兒子突然又轉了回來,而且還無比迅速地拉着她離開酒樓,速度快得讓她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更別提進酒樓去看個究竟了。
酒樓裡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可是,沒必要瞞着自己吧……
“景兒!快停下來,孃親要生氣了……”舒蘭假裝生氣地低吼着,可舒景卻是鐵了心一般拉着她徑直往前奔去,回到餘府,甩手將她扔給奶孃,便一陣風似地跑沒了影。
舒蘭:“……”這是在玩什麼花樣?不過是分別幾個月,前陣子又因爲王妃的事情冷落了他,莫非母子間的感情就疏離淡漠了?
她這邊一頭霧水,奶孃卻是眉開眼笑地湊了過來,親熱地把她拉到內堂去量尺寸,說是要做新衣裳,之後又天南海北地跟她聊了許久,整到最後,舒蘭只覺得越來越疑惑了。
總感覺,大家都有事在瞞着她,這是要
做什麼呢?
舒蘭忍着沒問,想着自己去尋找答案,卻總是不得其法,最後總是不了了之,索性便不再去想,安心繼續在青水城中閒晃度日,只待休息滿一個月之後,便回德緣酒樓後廚上工了。
一日清晨,天未亮,舒蘭模糊之際便感覺身邊沒了兒子小小的身子,摸索了半天也沒找着,她便驚醒了過來,趕緊起牀來找,不料,屋裡的燈卻突然亮了起來,她尚未來不及反應,便被奶孃拉着洗漱了一番,又按坐在鏡前梳妝打扮。
舒蘭:“……”什麼情況?這是要做什麼?
“好姑娘,什麼也別說,這可是咱爺要給你的驚喜,安心等着收禮物吧!”奶孃就這麼匆匆安慰了一句便不再作聲,府裡兩個丫頭將她的長髮盤起,又在她臉上細細抹上一層薄妝之後,便乾脆利落地拿一塊紅綢矇住了她的眼睛,眼前雖然不至於一片黑暗,卻是什麼也看不見了。
“奶孃……”您倒是多說幾句呀,就這麼兩句話,她真是更加糊塗了。
可奶孃似乎是忙得連搭話的時間都沒有,指揮着兩個丫頭給她換好衣服鞋子,便扶着她往外走去,整得她心裡有些惶惶然,又莫名地期待着餘子騫給她準備的禮物。
到底是什麼呢?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舒蘭迷迷糊糊地被人牽着這邊走那邊坐,就沒有一個人好心跟她解釋一下,直到停下腳步,她纔不由自主地悄悄鬆了口氣,下意識地輕輕晃了下腦袋,她感覺得到自己戴上了頭冠,只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心中微微一動,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爲什麼要給她戴上頭冠?在她的印象裡,女人只會在極特殊的場合下戴頭冠,而她……已經爲楊峰戴過一次頭冠了,莫非……
她心中震撼之際,眼前突然明亮起來,原來,是覆在眼上的紅綢被解下了,她微眯着眼睛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待重新睜開時,便看到了餘子騫身穿紅袍的俊逸身影,還有那抹讓自己最最眷戀的溫暖笑容。
舒蘭不自覺地輕喚出聲:“子騫……”
“蘭兒,你可願意嫁我爲妻?這場婚禮我已經籌備了快三個月,只要你點頭,那就是隻屬你的婚禮。”餘子騫的聲音徐緩而微微低沉,透着絲絲入扣的眷戀,透着綿綿無邊的情意,那樣的神情,讓舒蘭看得挪不開眼,甚至害怕呼吸會擾了這一刻的情意纏綿。
她又怎麼會不願意?
“我……願意!”這個時候,她不可能再有絲毫遲疑,也願意放下所有的矜持。
因爲,這個男人,是她一生的歸宿。
“好!”
周圍不斷傳來歡呼聲和叫好聲,舒蘭全然聽不見,彷彿她的世界裡,只剩下了這個全心全意寵愛着她的男人。
餘子騫頭一次笑那得那般甜蜜,他微微俯身湊到舒蘭耳邊,大掌執起她的雙手,輕語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願,天長地久,此情不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