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

真相大白??

一匹馬飛快地在街上狂奔,一氣衝到葉府。

寶琪下了馬,顧不上歇口氣,直衝到後面上房,大叫:“小霜,不好了,不好了。”

庭霜愁眉苦臉出來:“當然不好了,小葉到現在還昏迷不醒,樂知老樂太醫給他看過,說他的病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完全不治,撐不過多少天了。”

牀上,葉乘風昏沉沉躺在牀上,旁邊,兩位母親抹着淚守在他身邊,哭得眼睛紅腫。屋子裡瀰漫着藥香。

“啊……”寶琪呆住了,半晌才喃喃地說,“你說,小葉已經不行了?今兒早上我看他還……”

“不是我說的,是樂太醫說的。去年樂太醫給葉乘風把過脈,就說他活不過一年,現在……”庭霜說不下去了。

“嗚……”寶琪傷心揪頭髮,“我和葉乘風,寧春幾個是從小認識的好朋友,還想着老了以後大家能帶着孫子一起玩,沒想到這麼早就要生離死別……”

“小葉早就知道自己命不長久,所以早就安排好了後事。”庭霜拿出幾張地契,“這是小葉交給我的,他要我幫忙把這些田莊轉到家樂名下,他已經教過家樂如何管理田莊了,等家樂在御膳房幹過幾年,就提醒他辭職回鄉,不要在皇宮久留。”

寶琪越發痛苦:“可是家樂也活不成了。”

“怎麼回事?家樂怎麼了?”庭霜,蕭白,還有家歡家麗都嚇得臉色大變。

寶琪簡要說了今早上家樂約何慶東見面時發生的事,又說了狄秋不到兩個時辰就破了案,皇帝已經下令把家樂下入大牢。

“殺人會不會判死罪啊?”家歡家麗牙齒打架問道。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律有明文,怎麼辦呢?”寶琪急得團團轉,又揪住庭霜問:“你小子不是鬼點子多,快想辦法救他啊。”

庭霜託着下巴沉思,屋子裡沉默地令人窒息,只有角落上大自鳴鐘發同嗒嗒聲。

半天,庭霜開口了:“要想救家樂,除非……”

“除非什麼?”幾個人緊張地叫起來。

“除非,那人不是家樂殺的。”

所有人都失望了:“你這叫什麼主意呀?家樂自己都承認殺人了。”

庭霜一臉嚴肅:“親眼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親耳聽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你們是樂樂的家人和朋友,你覺得他是那種兇殘到拿着大石頭往人腦袋狠狠砸的人麼?”

“啊……”衆人都思索起來,以家樂的爲人,實在難以想象他會惡狠狠舉着石頭把人往死裡砸,可是他的確拿石頭砸何慶東了,而且還砸死了人。

庭霜握緊拳頭,對寶琪說:“走,我們去查看現場,看有沒有線索可以爲家樂脫罪。”

“哦也,小霜,全指望你了。”寶琪象個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

“放心吧,我在我的同學們中間可有神探的稱號哦,什麼案子在我手裡跟喝水一樣容易。”庭霜牛哄哄地騎着高頭大馬進宮堪查。

首先查看了事發現場,臨溪亭下,幾株美麗的仙鶴草迎風搖曳,寶琪故意踩了那草一腳,就是這幾株草成了家樂今早來過慈寧花園的證據。

屍體已經被擡走,庭霜蹲在地上仔細檢查。

“發現了什麼?”寶琪左看右看沒發現什麼。

“地上這塊草皮有點不大對勁,象是被什麼抓過似的。難道是……”庭霜眼睛一亮,“我們去查看屍體,如果我猜得沒錯,屍體上應該有痕跡。”

皇宮裡死了下人,是不能停在宮裡的,屍體已經移到宮外一處處所。

孫良對着何慶東的屍身又哭又罵:“你和家樂都是我見過的極有天份的人,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背叛我我在不跟你計較,可是想不到,你死就死了,還把家樂的命也搭進去了,你死也不讓別人好過……”

庭霜拍拍他的肩:“孫師父,不要難過,活着的人還要好好的活。我們會想法子救家樂的,您放心。”

孫良抹着眼淚退出停屍房,庭霜仔細觀察了死者的傷處,頭髮,脖子,手指,一絲一毫都不放過,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寶琪看到他的臉色變得輕鬆,趕緊問:“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就說嘛,家樂那麼和善的人不會這麼兇殘的。可是真正的兇手是誰呢?”霜又開始摸下巴,“我們去瞧兇器吧。”

作爲兇器的大石頭已經被妥善保存作爲證據,仵作把兇器呈上。

庭霜把石頭放手裡仔細看了看,發現了一點細小異樣,問道:“這屋子沒人打掃嗎?怎麼有螞蟻?”

仵作左看右看:“這屋子裡不可能有螞蟻,可能是石頭上本來帶着螞蟻。”

庭霜臉色變得無比沉重。

“你重新查證,發現什麼嗎?”狄秋斜靠着門微笑看着他們,嘴角挑起一抹譏嘲的笑意。

庭霜扭過頭去,兩人面對面相視。

“久聞神探狄秋的大名,今日一見……”庭霜臉上也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讓我很失望啊。”

“你說什麼?”狄秋對他質疑自己偵探能力很生氣,“你想爲兇手脫罪,得有證據。”

寶琪眼巴巴瞧着庭霜,扯他的袖子悄悄說:“要證據哦。”

“證據就是死者手上。”庭霜很鎮靜地分析,“大神探根據家樂手腕上的紅疹斷定他殺害了何慶東,難道你沒發現死者的手指甲縫裡有泥嗎?”

“這說明什麼……”狄秋臉色忽的一變,明白了一件事。

庭霜開始分析:“案發現場的草皮上有用手指抓過的痕跡,而何慶東的左手指甲裡也有草皮泥土,這說明他被砸了一下後並沒有死,家樂心軟善良,就算衝動之下拿石頭砸人,也不會下狠力氣,所以何慶東被砸以後暈了過去,過了一會兒就醒了過來,一手捂着受傷的頭,一手撐地,掙扎着爬起來,可是這個時候,有另外一個人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寶琪又驚又喜:“小霜你的推理真棒,你也可以當神探了。”

“是我疏忽了,可是這不能證明家樂不是兇手。”狄秋冷笑了一下,“你說他心地善良,不會下死力用石頭砸人,可是別忘了他是廚師,無論是揮刀砍骨還是單手掄鐵鍋,都是需要力氣的,他隨便扔一塊石頭,就可能致人死地。

就算何慶東當時沒有死亡,很可能是家樂又補了一下,你想,那個花園角落地方偏僻,誰沒事會經過那裡,在他之後又下手殺人?”

“你說的也有道理。”庭霜想了想又說,“可是,如果家樂心存殺機故意殺人,他肯定會重重一砸或多砸幾下,確保被害者死亡纔會離去,否則對方會留下死亡訊息暴露他是兇手。

如果他沒有殺意,只是一時衝動拿石頭砸了人,那麼他看見何慶東流血倒下時,他一定會驚慌失措地逃走,不可能如你所說的等着被害人清醒後再補一下。”

狄秋不得不服氣:“我不得不承認,你的推理無懈可擊,可是,真兇是誰?找不出真兇,家樂的嫌疑是跑不了的,畢竟是他拿石頭砸了人。”

庭霜沉默了,臉上現出爲難的神色,寶琪觀察他的臉色,悄悄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最後的兇手是誰了?”

庭霜苦笑:“我猜到是誰了,可是說不出口。”

寶琪激動地跳起來:“快說啊,到底誰是兇手?”

“我問你,如果你的一個好朋友犯下兇案做了錯事,你是包庇他的罪行,還是揭發真相讓他反省錯誤呢?”

“這個……”寶琪也爲難了,轉頭髮現狄秋已經離去,登時明白了,“那個神探肯定向皇上報告去了,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怎麼辦?”庭霜緊張的團團轉。

這時皇帝的貼身太監來傳旨召他二人面君。寶琪看庭霜臉色不好,也悟到了什麼,也緊張萬分,不得不跟着傳旨太監面見皇帝。

皇帝沒有廢話直接發問:“聽說你重新查證這樁兇案,有了新發現是麼?”

“哦……是……”庭霜爲難地皺眉。

“聽說你找出證據證明家樂不是真兇,是吧?”皇帝眼裡閃着喜色,看來是真心希望家樂不是兇手。

“是的,有證據證明家樂那一下並沒有將何慶東打死,而且他只砸了一下就嚇得逃走,可是死者的腦袋上的傷處都有兩處,可見他不是真兇。”

“你快點說,真兇是誰?”皇帝急得催促。

寶琪緊張地看着庭霜,手裡緊緊握着拳,滲出一手冷汗。

“真正的兇手……就是……就是……”庭霜咬了咬牙,準備說出來。

這時太監來報:“啓稟皇上,戶部山東司員外郎葉乘風有急事求見。”

“啊……”庭霜和寶琪都臉色慘白叫了一聲。

皇帝很奇怪他們的反應,也不及多問,只說:“傳。”

葉乘風虛弱地慢慢進殿,跪下行禮,直接說:“啓稟皇上,殺害何慶東的不是家樂,是我做的。”

“啊……”在場衆人,除了庭霜寶琪和狄秋,都驚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他說的……是真的?怎麼回事?”皇帝驚訝地轉向庭霜,要他解釋。

庭霜暗歎一聲,只得實說:“啓稟皇上,真兇的確是葉乘風,他聽家樂說與何慶東約好見面,不大放心,就暗自跟着他,原是怕家樂吃虧,沒想到看見家樂一氣之下拿石頭砸人,然後驚慌逃走。家樂並非有意殺人,並未用全力,所以何慶東被砸後沒有死,暈了一會兒用手抓着草皮撐着地想掙扎着起來,葉乘風怕他告狀會對家樂不利,所以索性又拿起石頭補了一下,將他砸死。”

“可是,你怎麼知道真兇是他?”

“是螞蟻。”

“嗯?螞蟻?”皇帝愈發搞不懂了,“快說怎麼回事。”

“臣發現那塊做爲兇器的石頭上爬了幾隻螞蟻,螞蟻喜甜,聞到石頭上的甜味就爬了過去。”

“可是那石頭怎麼會是甜的?不要賣關子啦,快說。”皇帝更好奇,急切地催促。

“有一種人,出的汗裡面含糖份,這個人殺人時肯定是緊張的,再加上天熱,手心裡必然有許多汗,緊緊握着石頭,石頭自然沾上了含着糖份的汗液。所以螞蟻會循着甜味爬到石頭上,這種人,就是消渴症患者。”

“葉乘風有消渴症?”

“沒錯,已經到了後期,命不久矣。請皇上念在他身有重病,法外開恩。”

皇帝沉默一會兒說:“國有國法,殺人償命,律有明文,尤其是國家官員,行兇殺人,罪不可恕。”

侍衛把葉乘風帶下去,押入大牢。出殿門時,葉乘風看向庭霜,問了一個問題:“如果我不來自首,你會不會說出真相?”

庭霜沉默了,過一會兒說:“我想我會的,真相只有一個,哪怕它再不堪,也要把它大白於世。

你要知道,不管這人多麼討厭礙眼,做了多麼讓人痛恨的事,你也沒有權利凌駕法律之上殘害他人的生命,任何人都沒有。

如果,大家都象你一樣,覺得某個人討厭礙事,就下手殺害,那麼這個世上豈不是處處都有殘殺?”

葉乘風笑了一下:“你說得對,你和家樂一樣,都是珍惜生命的人。我死之後,麻煩你開導他,要他珍惜活着的機會,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