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不可一日無君。
永和帝一死,朝廷重臣就勸說韓王趕緊登基。而且欽天監已經測算好了日子,永和帝過世的第三天,就是登基的良辰吉日。
韓王再三推辭,父皇剛剛過世,他身爲人子,豈能在這個時候登基稱帝。
不行,他一定要先給父皇守孝。就算不能守滿三年,也要守夠二十七天。
衆臣們自然不可能讓國家整整二十七天無君。而且大家也明白,這也是韓王擺出來的一個姿態。
要是大家一開口讓韓王登基稱帝,韓王就興沖沖的答應下來,那吃相也太難看了,沒有身爲人子的半點自覺性。
衆臣們三請韓王登基,韓王三次拒絕登基稱帝。
直到最後一次,有人將聞先生請來。聞先生和韓王關起門來,私下裡聊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之後,當二人走出偏殿,韓王朝衆臣們一一掃視,然後鄭重宣佈,“本王將於兩日後登基!”
“王爺睿智!”
“王爺大才!”
既然韓王答應登基稱帝,那麼細節問題就要先考慮到。
如今已經是年底,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得先將韓王的年號定下來。
同時還要將永和帝的廟號定下來。
衆臣們開啓智慧寶庫,想了許多年號。最終圈定了五個供韓王選擇。
韓王在五個年號裡,獨獨看中了元康。
年號一定,緊接着就是登基大典。因爲韓王還在孝中,要求登基大典儉省着辦。
可是禮部的官員不同意,登基大典是一個帝王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不可能按照韓王的要求儉省。最多就是省略一些步驟,不完全按照古禮操辦。
韓王和禮部官員據理力爭的一番,最後敗下陣來。
臘月十二,黃道吉日,韓王祭拜太廟,登基稱帝,年號元康。稱元康帝。
元康帝登基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永和帝定廟號。經過君臣們商議,最後定爲世宗武德皇帝,簡稱世宗。
接着元康帝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冊封自己的妻子爲皇后。兩個嫡出兒子爲郡王。蕭訓爲承郡王,小兒子蕭諾則爲平郡王。
之後又是加封各路功臣。
不說別的文臣武將,單說宋子期,就被元康帝加封爲文淵閣大學士,升任戶部尚書。
同時,元康帝還下旨嚴厲處置唐王一系的人馬。所有被永和帝點名的那些人,但凡有牽連的,都沒能逃脫錦衣衛的抓捕。同時全國通緝秦裴。
既然永和帝非要秦裴死,元康帝身爲兒子,自然要滿足老子的臨終願望。
可是自那日秦裴被人從相國寺救走之後,就沒有人見過再見過秦裴。如今就沒有一個人知道秦裴的確切下落。
……
城外山莊。
宋安然來到客房看望秦裴。
那日秦裴的傷勢極重,險些喪命。幸虧霍延學到了霍大夫的真本事,妙手回春,終於將秦裴從閻王那裡搶了回來。
這段時間,秦裴就住在山莊裡養傷。
而宋安然在救下秦裴的第二天就回京城了。京城局勢緊張,又臨近年底,宋安然不能長久留在山莊裡,以免引起別人的懷疑。
之後,宋安然就一直住在城裡。關於秦裴的消息,都是通過白一才能知道。
得知秦裴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而秦裴也想離開京城,只是在離開之前想見宋安然一面。
於是宋安然便安排在今日來到山莊見秦裴。
秦裴猛地見到宋安然,神色略顯激動。他癡癡地看着宋安然,心情起伏不定。定了定神,纔對宋安然說道:“多謝你救了我的性命。”
宋安然輕聲笑道:“當初你也救了我。我是知恩圖報的人,得知你有危險,既然有能力救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眼睜睜看着你被那些人殺死。”
這番話,難免勾起秦裴對當日的記憶。他神色一暗,說道:“是我無能,沒辦法救下他們。”
宋安然輕聲說道:“你已經盡力了。你做了你該做的事情,你問心無愧。”
“是嗎?”秦裴的神色有一絲絲的茫然,“可是如今,我成了朝廷通緝犯。天下之大,卻無我容身之處。我也不知道,自己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
宋安然反問秦裴,“難道一個人活在世上,一定要有什麼意義嗎?”
“不需要嗎?”
宋安然嗤笑一聲,“你就不能爲自己而活嗎?你好歹也是泰寧帝的兒子,難道你不留下自己的血脈,不想成家立業,不想兒孫繞膝嗎?”
秦裴苦笑一聲,“我不能害了好人家的姑娘。”
宋安然不客氣地說道:“誰說你會害了好人家的姑娘。像你這樣有本事的人,去了哪裡都能活得自自在在的。天下之大,又不是隻有一個大周。難不成你覺着自己無能,離開了大周就活不下去嗎?還是你認爲,離開了大周就找不到女人成家立業?”
秦裴狐疑地盯着宋安然,“你認爲我能去哪裡?”
“你想去哪裡?草原,荒漠,邊疆,還是海外?”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裴。
“秦裴,我知道你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在世上最後的血緣親人,可是你還活着啊。你是一個大男人,我相信以你的本事,無論去了哪裡都能好好的活着,活出個人樣。
你留在大周,不能實現自己的抱負,那你可以離開大周。外面的世界那麼廣闊,比你差得遠的男人去了外面都能混出個人樣來,我就不信你會比他們混得更差。”
離開大周?秦裴這輩子第一次考慮這個問題。
他問宋安然,“你認爲我該離開嗎?”
宋安然點點頭,說道:“你覺着你失去了親人,活着沒有意義。又覺着自己是通緝犯,不能連累好人家的姑娘。那你就乾脆離開大周。離開了大周,你所煩惱的事情都不存在了。
屆時,你是全新的你,一切可以重頭開始。等過個一二十年,你再回來。那時候又有多少人還記得你?又有多少人會執着地想要殺死你?秦裴,天無絕人之路,你沒必要這麼絕望。”
秦裴低頭深思,“宋姑娘,那你認爲我該去哪裡?”
宋安然笑道:“你若是對海外有興趣,我倒是可以安排你出海。海外天地廣闊,那裡正需要你這樣有本事有武力,能統領軍隊的人。”
“海外需要打仗?”秦裴沒去過海外,也沒特意瞭解過海外,所以他很驚奇。
宋安然嗤笑一聲,“爭地盤,你說能不打仗嗎?光是當地的土人,就讓人頭痛。我一直髮愁沒有手段強硬的人幫忙開拓疆域,如果秦公子有興趣的話,不如就去海外做一番事業出來。到時候秦公子想要裂土封侯,做個王爺不是不可能的。”
秦裴不在意裂土封侯,能不能做王。他只在意海外天地廣闊,大有作爲。
秦裴不想做個庸庸碌碌,混吃等死的人。可是目前的情況,繼續留在大周的疆域內,他勢必成爲喪家之犬,四處躲藏。這樣的生活,別說有所作爲,就連一個安穩的住所都沒有。
反之,去了海外,還有一線希望,至少活得像個人樣。
秦裴看着宋安然,擲地有聲地說道:“那我聽宋姑娘的安排,就去海外。”
宋安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總算將秦裴給忽悠住了。有了秦裴這樣的高手,海外軍團的成立,指日可待。到時候別說開疆拓土,就是建一個全新的國家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宋安然還是問道:“秦公子,你不怕我騙你嗎?”
“你會花費這麼大的代價來騙我嗎?”秦裴反問宋安然。
所謂代價,一是救人的成本,要是暴露了,宋家全家上下都得倒黴。二是治療傷勢的成本,這一二十天,用在秦裴身上的藥材給流水似得,少說也有上千兩。
花費這麼大的成本,就爲了騙他去海外,秦裴不是傻子,自然會自己做出判斷。
秦裴願意相信,宋安然是真心實意地替他考慮。
秦裴鄭重地對宋安然說道:“我信你。”
這份信任很寶貴,宋安然對秦裴說道:“我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宋安然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秦裴,說道:“這本小冊子上記錄了海外風物,當地氣候習俗,你可以先看看,瞭解一下。眼下就要過年了,這個時候沒人出海。等過完年,我再安排你出海。目前,你就安心住在這裡。”
秦裴搖搖頭,“我還是先且離開吧。我擔心會給你們宋家惹來麻煩。”
宋安然掩嘴一笑,“真要有麻煩,早在救你的時候就已經惹來了麻煩。到現在都沒人知道你住在這裡,你大可以放心繼續住下去。你要是突然離開,再突然出現,我擔心這樣更容易驚動內衛和錦衣衛。正所謂一動不如一靜。秦公子,我說的對嗎?”
秦裴深深地看了眼宋安然,點點頭:“你說的對,的確是一動不如一靜。”
秦裴看着宋安然的目光帶着一點點懷念和憂傷,宋安然是他這輩子唯一喜歡的姑娘,他那麼想娶宋安然爲妻,可是二人有緣無分。
以前秦裴很不甘心宋安然選擇了顏宓,而不是他。如今,他卻只有慶幸。如果宋安然選擇了他,現在是不是也要被迫逃亡,就連宋大人也要受到牽連。不說升官,說不定連性命都保不住。
秦裴一次又一次的慶幸他沒有娶到宋安然,可是心頭的遺憾是瞞不住自己的。
他看着宋安然,鄭重說道:“我全聽你的安排,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宋安然淺淺一笑,“謝謝你能如此信任我。”
“在這個世上,如今我也只能信任你。”秦裴無比認真地說道。
宋安然卻下意識地躲開了秦裴的目光。秦裴的心意她很清楚,她不能撩動秦裴的心,不能讓秦裴對她念念不忘。
宋安然乾脆起身,笑道:“正事忙完了,我也該回去了。你就安心住在這裡,過年的時候這裡也挺熱鬧的。”
“你什麼時候嫁給他?”秦裴突然問出口。
宋安然愣了一下,轉眼又笑了起來,“很快。等過了年開了春我就會嫁給他。”
“日子定了嗎?”秦裴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讓宋安然感覺不快。
宋安然點點頭,說道:“日子已經定下來了,就在明年的三月初六。不過因爲先帝的孝期還沒過,所以就沒對外公佈。家父打算等過了年在對外公佈婚期。”
秦裴心頭有些苦澀,不過他還是真心實意地說道:“恭喜你!他對你很好,你嫁給他肯定能夠幸福。”
“謝謝!我也是這麼認爲的。”宋安然淺淺一笑,眉梢眼角都是歡喜地味道。
秦裴自嘲一笑,“只可惜我不能參加你的婚禮。那個時候我應該已經在海外。雖然不能當面道賀,但是我會提前準備好賀禮。在我離開京城之前,我會給你送去,希望你不要嫌棄。”
宋安然搖搖頭,說道:“只要是你送的禮物,我肯定不會嫌棄。”
這話又讓秦裴的心跟着跳動一下,接着他又苦笑起來、自始至終他都是在癡心妄想,這個事實讓他倍感悲傷。
不過能看到宋安然開開心心的嫁人,嫁的還是她喜歡的人,秦裴心裡頭也覺着滿足了。他給不了宋安然幸福,至少顏宓可以給她。
宋安然對秦裴笑道:“沒別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秦裴點點頭,“好!我就不送你出門。”
“不用送我。這是我的山莊,你忘了嗎?”
秦裴自嘲一笑,“差點就忘了。”
秦裴目送宋安然出門,見宋安然走出院門,秦裴才收回目光。他的眼裡滿是憂愁,他的心頭全是苦澀的味道。父親母親沒了,最愛的女人就要嫁給別的男人,世上還有比他更慘的男人嗎?
秦裴自嘲一笑,他不應該抱怨的。能夠活下來,還能去海外開始新的生活,他應該高興的。這是宋安然給他的第二次機會,他要好好珍惜。
宋安然離開了秦裴所住的院落,來到後院。
玉漱仙姑早在被救下的第三天,就被宋子期安排的人接走了。
就連宋安然也不知道宋子期將玉漱仙姑安排在了什麼地方,不過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玉漱仙姑應該還住在京城附近。
關於玉漱仙姑的行蹤,宋子期瞞的死死的。無論宋安然如何打聽,宋子期都不肯對她吐露一句真話。
宋安然這才真正見識到,玉漱仙姑在宋子期的心目中究竟有多重的分量。宋子期爲了玉漱仙姑,也是拼了。
不過宋安然很好奇,宋子期接下來要怎麼安排玉漱仙姑。如果他想娶她的話,首先就得洗白玉漱仙姑的身份,讓玉漱仙姑有一個能夠見人的,來歷清白的出身。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竟玉漱是要嫁給二品大員做填房,好歹得有一個拿得出手的,經得起考驗的家世背景。
想到這裡,宋安然都替宋子期發愁。
宋子期想娶心中的女神,還真是任重而道遠。
宋安然走進玉漱仙姑曾住過一晚的客房,客房裡乾乾淨淨的,玉漱沒有在這裡留下絲毫的生活痕跡。
喜秋在旁邊小聲說道:“姑娘是在擔心老爺的婚事嗎?”
宋安然笑了笑,“你說我該擔心嗎?”
“姑娘就是太操心了。要奴婢說,老爺的婚事,姑娘心裡面知道就行了。反正這件事情上,老爺都已經拿定了主意,姑娘就算想反對,老爺肯定也不會聽的。”
宋安然笑了笑,說道:“誰說我要反對?老爺想娶他喜歡的人,我只會贊成,不會反對。我只是擔心老爺的婚事不會那麼順利。”
“老爺那麼厲害的人,肯定能想出辦法解決。”
宋安然點點頭,“你說的對。這件事情還是讓老爺自個操心吧。”
白一在門外提醒宋安然,時間不早了,該啓程回京城。明兒是臘月二十五,永和帝出殯的日子。
宋安然從善如流,坐上馬車啓程回京城。
……
皇宮大內,劉小七屏退所有人,獨自前往靜室見劉福。
短短十幾二十天的時間,劉福足足瘦了一大圈,神色晦暗,雙眼佈滿血絲,很顯然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睡好過了。
劉小七見到劉福,儘管大家的身份地位今非昔比,劉小七還是恭恭敬敬地給劉福行了一個大禮,“小的見過劉公公。”
劉福收回視線,略顯渾濁的雙眼盯着劉小七,呵呵冷笑兩聲,問道:“是陛下派你來的?”
“正是!”
“十六,你是個能幹的人。這麼多人裡面,只有你得了新皇的青眼。能和咱家說說,你是怎麼做到得嗎?”
劉福面目平靜地問道。
劉小七微微擡頭,腰背也瞬間挺直了。他對劉福說道:“公公可否許我一個座位。”
劉福嘲諷一笑,“如今得換我稱呼你一聲公公。十六公公請坐。”
劉小七不客氣的在劉福對面坐下,和劉福面對面。
劉小七拱拱手,率先說道:“忘了告訴劉公公,我俗家也姓劉,大名一個單字樹。還請劉公公以後叫我一聲劉樹。”
劉福哈哈一笑,“原來我們竟然是本家,還真是緣分。”
“誰說不是。”劉小七彈了彈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
接着劉小七一臉嚴肅地對劉福說道:“劉公公這些年對我頗多照顧,我這人是念舊的,也是知恩圖報的人。
陛下原本忌憚公公,畢竟公公知道得太多,所以陛下想賜公公一杯毒酒,讓公公痛快離開。
後來還是我勸住了陛下。我告訴陛下,公公優點不多,但是有一個旁人都比不上的優點,那就是嘴嚴。
公公比誰都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更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因爲公公這個優點,好說歹說,我總算在陛下面前替公公求來一份恩典。
明兒先帝出殯,公公不如就隨出殯隊伍前往皇陵,替先帝守墓。對外該怎麼說,不用我來教公公吧。”
“哈哈……”劉福大聲笑了出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不愧是咱家教出來的,這份膽量,口才,智謀,又豈是一般小內侍能比的。
當初咱家就說你會是個有出息的人。咱家算準了你有出息,卻沒有算準你這麼快就能有出息。如今的你,真是讓咱家刮目相看。
想咱家跟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替人跑腿傳話,渾渾噩噩地過日子。不錯,不錯,劉樹,你真的很不錯。咱家落到今日地步,咱家不怨任何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不信任我,想將我趕走,我都能理解。既然你到了陛下身邊伺候,那咱家今天就多說幾句。
劉樹,伺候皇帝,無論皇帝性情如何,最忌諱的就是自作聰明,自作主張。你只要牢牢記住我的話,我保你平平安安活到老。
對了,像我們這樣的人,貪財不是罪,私心纔是罪。在陛下身邊伺候,切忌一定不能有私心。凡事都要替陛下考慮周到。”
劉小七躬身說道:“多謝劉公公教誨。劉公公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老師,我敬重你。只要劉公公不做多餘的事情,我承諾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
劉福搖搖頭,說道:“咱家用不着你來保護。咱家活了幾十年,早就活夠了。就算現在死了,也沒什麼遺憾的。能去皇陵替先帝守墓,這也是我最樂意做的事情。
你回去告訴陛下,讓陛下放心,我劉福是個知情知趣的人。陛下開恩留我性命,我自然會守口如瓶,報答陛下的恩情。”
“劉公公深明大義,我深感佩服。陛下那裡還等着我回話,我就先告辭了。”劉小七站起來就要走。
劉福卻開口叫住他,“劉樹,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如何得到陛下的青睞。”
劉小七搖頭笑了笑,“劉公公還真是執着。罷了,我就告訴公公,畢竟公公這些年照顧我良多。陛下會重用我,是因爲我急陛下所急,一心一意替陛下分擔。”
言下之意,就是在永和帝還活着的時候,劉小七就已經暗中投靠了韓王。
劉福明白過來,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不錯。你果然是個人才。咱家當初太看輕你,讓你不能施展才華。
你能有今日,也全是你自己努力換來的,咱家不恨你。不過咱家還有一個疑問,先帝過世那一日,咱家出宮辦差。
咱家出宮的時候先帝還好好的,可是剛回宮,先帝就不行了。咱家就想知道,咱家不在的那幾個時辰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是否知情?”
劉福死死地盯着劉小七,劉小七則坦然面對劉福的質問,他平靜地說道:“劉公公,對不起。你的問題我沒辦法回答,因爲我也不知道那幾個時辰究竟發生過什麼。畢竟當時我並沒有守在先帝的身邊。”
“你……”
劉福目光不善地盯着劉小七,劉小七則坦然面對,沒有絲毫的心虛或者害怕。
劉福偷偷嘆息一聲,緊接着他的表情瞬間柔和下來,精氣神也在那一刻鬆懈下來,看上去像是瞬間老了十歲一樣。
劉福對劉小七揮揮手,說道:“先帝的事情既然同你無關,那你走吧。”
“劉公公保重,我就先告辭了。”
劉小七離開劉福住的偏殿。
劉小七走在御花園裡,臉色陰沉沉的。他招手叫來身邊的小內侍,輕聲囑咐道:“等明兒劉福公公去了皇陵後,記得派人送劉公公一程。
他畢竟伺候了先帝這麼多年,先帝一死,他也就失了魂魄。與其讓他這麼渾渾噩噩的活着,不如讓他去下面伺候先帝。如此一來,大家都好過一些。”
“奴才遵命!”小內侍領了劉小七的命令,就下去安排具體的事情。
劉小七於無人處,冷哼一聲,接着又冷笑起來。劉福想試探他,真是做夢。
連永和帝都沒能看穿他的僞裝,劉福又憑什麼能夠看穿他的僞裝。
如今他已經報仇雪恨,也得了元康帝的信任和重用。將來他就安心地留在元康帝身邊伺候,找機會報答宋安然的救命之恩。
對了,永和帝最後留下的那道沒有加蓋印章的賜婚旨意,找機會,他要送給宋安然。也好讓宋安然知道,當初的情況究竟有多兇險。
劉小七將要做的事情,在腦子裡都過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的,他這才前往思政殿,到元康帝身邊伺候。
次日,永和帝出殯。場面端莊肅穆又凝重。
劉福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扶着靈柩前往皇陵。
對於劉福能夠如此識趣,元康帝很滿意。如此也就省卻了他的麻煩。要是他下令處死劉福,難免給人留下刻薄寡恩的印象。他纔剛登基,就背上這樣的名聲,對他的執政可沒有半點好處。
元康帝讚許地朝劉小七看去。劉小七做得很好,他很滿意。
劉小七一副恭順老實的模樣,心裡卻在說,他還可以將事情做得更好,而且能夠永絕後患。
劉福到了皇陵,過了幾天安靜的生活。
某天晚上,他忍不住喝了酒,之後就睡下了。再之後,他就再也沒能醒過來,於睡夢中過世。
消息報到元康帝這裡,元康帝心頭一喜,不過面上還是帶了點悲慼之色。他對劉小七說道:“劉公公伺候先帝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連朕能夠順利登基,也離不開劉公公幫忙。傳朕旨意,厚葬劉公公,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奴才遵旨。奴才這就去吧。劉公公泉下有知,一定會對陛下感恩戴德。”
劉小七領命而去。劉福終於死了,馬長順也死了,他終於能夠睡一個安穩覺。
出殯之後,文武大臣和京城的老百姓終於能夠脫下孝服,換上顏色喜慶的服裝,高高興興地準備過年。
宋安然也在忙着過年。之前因爲還在皇帝的孝期裡,別說不準吃酒玩樂,就連採買過年用的物品也不行。以至於孝期一過,原本冷清的京城街頭,瞬間擠滿了人。
每個鋪子裡,不管是賣什麼的,都是人頭涌動,生意爆好。之前被壓抑了二十多天,將近一個月的消費力瞬間爆發出來,那場面也是挺嚇人的。
甭管有錢沒錢,都要過年。窮有窮的過法,富有富的過法。
宋安然不僅要準備自家人過年用的物品,還要準備禮物送人,親戚朋友,宋子期的官場同僚,同鄉同窗,凡是能扯上關係的,都要送一份禮物過去。禮物輕重是其次,關鍵是不能缺了禮數,讓人說宋家不懂禮。
宋安然從早忙到晚,忙得頭暈腦脹的。
準光是那一摞摞的賬本,就足夠讓人頭痛。還有那一份份的禮單,雖然不用她親自擬定,可畢竟還需要她掌眼,以免送錯了東西得罪人。
忙碌了一天,宋安然忙得腰痠脖子痛。
回到千墨院,宋安然就恨不得躺下來不動了。
喜秋和喜春兩個人一起,將宋安然拉起來,“姑娘還沒有用晚飯,就算要睡,也要等吃過了晚飯,洗漱乾淨了才睡。”
宋安然擺擺手,說道:“本姑娘今天沒什麼胃口。”
“就算姑娘沒胃口,好歹也要吃一點。姑娘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可經不起餓。要不然明兒一早,姑娘又該喊肚子痛。”
宋安然在睡覺和吃飯之間掙扎,貌似吃飯這邊的力量更大,睡覺的**雖然強烈,奈何力量太過微弱。
最後宋安然只能妥協,“好吧,讓喜冬快一點。不用弄得太複雜,這幾天本姑娘要吃點清淡點的。”
喜秋抿脣一笑,“姑娘放心,晚飯很快就能做好。姑娘的口味,喜冬全都知道。姑娘想吃清淡點的,保證能讓姑娘吃得滿意。”
等着飯菜上桌的時間,宋安然有些無聊,丫鬟們又不讓她往牀上躺。
宋安然無法,只好躲到書房。吩咐喜春和喜秋,等吃飯的時候再叫她。
宋安然一進書房,就乾脆地躺在美人榻上。
剛躺下去,宋安然又突然坐了起來。這一切只因爲書桌上多了一個不屬於書房的東西。一個木雕。
宋安然臉頰一紅,她想起顏宓曾說過的,要送她一個木雕。
宋安然趕緊將木雕拿起來,木雕是一對童男童女,手牽手一副相親相愛的模樣。至於童男童女的模樣,自然是顏宓和宋安然。
宋安然看着手牽着手的童男童女,總覺着好羞恥。
再看樣貌,雖然知道是以她和顏宓做爲模板,可是瞧着和她以及顏宓有七八分相似的小人兒,宋安然還是覺着很吃驚,很佩服。
據她所知,顏宓是進入草原後,無聊的時候跟着軍中一個老兵學會了木雕。
這纔多長時間,還不到半年時間,顏宓的木雕手藝竟然精進到如此地步,可以將木雕人物雕刻到和本人七八分相似,尤其是小人兒的雙眼,讓宋安然感覺那就是顏宓,那就是她本人。
顏宓實在太聰明,太幸運,太得天獨厚,太得老天爺寵愛。光是這份學什麼都能學到十成十的本事,做什麼都能做成功的本事,就能羨煞天下九成九的人。
以顏宓這份聰明才智,只怕天下就沒有他不能做成功的事情。
宋安然將木雕貼近自己的臉頰。木雕沒有溫度,可是宋安然卻覺着臉頰發燙,很燙,很燙。
顏宓將木雕送來,是不是意味着他能夠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人前。
宋安然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見到顏宓。上次見面,事情太多太急,以至於兩個人連說私房話的時間都沒有。
宋安然捂住心口,心跳得太厲害,讓她多了一份羞澀和期盼。
宋安然咬着牙,在想她該不該給顏宓留個口信,讓顏宓抽空來見她。
緊接着,宋安然又趕緊搖頭。不行,眼看就要過年了,這個時候大家都很忙。顏宓這個時候來見她,一定會擾亂她的心神,讓她沒辦法專心致志地做事。
可是宋安然內心深處,是渴望見到顏宓的。
宋安然正矛盾的時候,喜秋敲響了書房的門。
“姑娘,晚飯準備好了。姑娘快出來吃吧。”
宋安然被打斷了思緒,頓時冷靜下來。她趕緊將木雕收起來,不能讓丫鬟們發現這個木雕。至少最近一段時間不能讓丫鬟們知道。
然後宋安然輕輕拍拍臉頰,似乎這樣做,滾燙的臉頰就能冷卻下來一樣。
然後宋安然昂首挺胸,走出書房。
用過午飯,丫鬟們陪着宋安然聊了會天。之後宋安然藉口太累太困,要洗漱要睡覺,就將丫鬟們給打發走了。
宋安然洗漱完畢,躺在牀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她咬着被面,想到那木雕,她就忍不住花癡地笑了起來。
哎呀,顏宓真是討厭。原本英明神武,冷靜理智的她,一遇上顏宓的事情,瞬間就變傻了。
宋安然踢了兩腳,喃喃自語,“要是顏宓在這裡的話,我一定要打他一頓。”
“打我作甚?”
顏宓從黑暗中走出來。
宋安然先是愣了下,緊接着從牀上跳起來。她癡癡地望着顏宓,“你真的來了?”
顏宓來到牀前,握住宋安然的手,放在自己的嘴邊,輕輕一吻。目光深情又柔軟地看着宋安然,“對,我來了。”
“哈哈,你真的來了!”宋安然瞬間滿血復活。
她沒有矜持,沒有猶豫,張開雙手就抱住顏宓,緊緊地抱着他,“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爲你要等到過完年纔會出現。”
顏宓也順手抱住宋安然,他深吸一口氣,宋安然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聞,讓他深深地沉迷其中。
顏宓對宋安然說道:“我怎麼可能忍到過年之後才見你。我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將你抱在懷裡面。安然,我的安然,你可想我?”
“想,我很想你。顏宓,你怎麼這麼晚纔來見我。害得我擔心死了,真怕你過年的時候,都還要在外面吹風吃土。”
顏宓哈哈一笑,“我這麼聰明絕頂的人,怎麼可能吹風吃土。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只是太擔心了。”
頓了頓,宋安然又繼續說道:“你送我的木雕,我很喜歡。我曾幻想過,你送給我的木雕會是什麼樣子。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你的木雕會這麼好看,我真的很喜歡。”
顏宓得意一笑,“我之前見你將木雕放在抽屜裡,還擔心你不喜歡。現在我就放心了。”
宋安然羞澀一笑,好奇地問道:“這世上有什麼事情是你做不到的?”
顏宓一本正經地對宋安然說道:“比如我現在想要睡你,但是我肯定做不到。”
啊啊啊!她果然不能對顏宓報以太高的期望。
宋安然捶了顏宓一拳頭,然後說道:“看到你的木雕,我就知道外面的事情你肯定已經忙完了。顏宓,你告訴我,你什麼時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人前。你不能一直’失蹤‘下去。”
顏宓輕聲一笑,“放心,明天我就會結束‘失蹤’的生活。”
“真的嗎?”宋安然顯得很興奮、
顏宓在宋安然的鼻子上颳了一下,“當然是真的。”
宋安然再次抱緊了顏宓,“太好了,我盼這一天已經盼了許久。父親已經和晉國公商量好了,將我們的婚期定在三月初六。我之前還在擔心,要是等到大婚的時候你還不出現,那我就不嫁了。”
顏宓狠狠的拍打了一下宋安然臀部。
宋安然又羞又怒,差點從牀上跳起來。
混蛋顏宓,無恥,下流,王八蛋。
顏宓冷着一張臉,“你敢不嫁給我,我就綁了你,將你關在屋裡面,日日夜夜睡你。等你給我生個三五七個孩子後,我再將你放出來。”
啊啊啊!好變態啊!顏宓不愧是神經病高冷男子,變態都變態得這麼讓人無語。
宋安然狠狠地瞪了眼顏宓,罵道:“你混蛋!”
顏宓乾脆將宋安然壓在身下,他俯身,死死地盯着宋安然。二人之間的目光相距一個拳頭的距離,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宋安然很熱,也很緊張。弱弱地問道:“你想幹什麼?”
顏宓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安然,“我想幹你!”
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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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啓第四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