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雲接過手來,笑着說道:“藍大當家與琛兒怎麼也算是同窗,這些俗禮不必在意。”
說着又吩咐道:“去把庫裡那套羊脂白玉的頭面取出來給藍大當家做回禮……”
那頭面是她在外遊歷的時候偶然所得,羊脂玉做簪子之類的還容易,但是做成一套頭面就難得了。傅朝雲一片好意,又聲明是回禮,藍襄純也不好拒絕,推辭了幾句就接下來了。
等冬雲接了禮,藍襄純便跟在秋荷身後去探望陸庭琛。
陸家的宅子並不大,也不是按王府的規制建的。當初陸卿雲封王之前就住在了此處,後來封了平西王也沒有再遷過。所以陸景恪辭官之時,蕭遷便直接將這宅子賜給了他。
藍襄純走了不大一會兒,便到了陸庭琛的院子。老遠就聽見乳孃在哄着他喝藥,他還一直不肯。她突然便有些想笑,沒想到陸庭琛竟然吃藥還怕苦。
秋荷上前敲門,揚聲回稟道:“公子,藍大當家來了。”
陸庭琛一聽就火大了:“不見,趕出去!”
藍襄純伸手撥開秋荷,然後冬雲直接上前推開門,藍襄純便進去了:“你說不見誰來着?趕出去?”
年紀雖不大,但是上位者的氣勢卻是十足的。陸庭琛背過身去,不想搭理她:“你來做什麼?難不成還想跑到我家裡來找我算賬?”
藍襄純垂了頭,然後端過乳孃手中的藥揮了揮手,乳孃便退下去了。冬雲瞧了一眼,見藍襄純沒有要留她的意思,便一起跟着下去了。
“氣性怎麼那麼大,我昨日關糊塗了。裡頭那麼冷,腦子都凍得不清楚了。說的話自然也不能作數。”
陸庭琛翻了個身斜眼瞧着她說道:“你還打我了呢!難不成也是糊塗了?”
藍襄純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低頭攪着碗裡的藥汁子:“自然也是糊塗了。”
陸庭琛冷笑一聲兒,十分不信:“那我現在也病糊塗了,你讓我打一巴掌試試?”
藍襄純皺了皺眉,果真把臉貼了過去:“喏。”
陸庭琛翻身坐起來,然後認真地瞅了她半天,忽然一巴掌揮過去。藍襄純趕緊條件反射地閉了眼睛,沒想到陸庭琛只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說道:“我阿爹說了,男子漢不能打女人!”
藍襄純睜了眼睛,同他四目對視,他的目光很純潔,孩子一般。藍襄純眨了眨眼,便聽他有些彆扭地轉過頭去,小聲兒說道:“好了,我原諒你了!”
藍襄純笑了笑,順手端起手邊的藥說道:“既然原諒我了,那你把藥喝了吧……這可是我親手端給你的……”
陸庭琛頓時苦了一張臉,擰着眉毛看了看藍襄純,然後又看了看她手中的藥。壯士斷腕一般接過來一飲而盡,然後眼淚都要出來了:“水,水……”
藍襄純難得笑了出來,連忙給他倒了一杯水。陸庭琛喝完了才又說道:“藥也喝了,這下你總該信了吧?”
藍襄純又點了點頭,起身扶他躺下,然後給他蓋好了被子囑咐道:“你在家養幾日吧,先生那邊不用擔心……”
陸庭琛還是頭一次被一個小姑娘照顧,心裡頭頓時涌過一陣奇妙的感覺。
藍襄純又瞧了瞧他,然後低聲說道:“對不起……”
陸庭琛自然是知道爲的什麼,只是閉了眼當做沒聽見一般,省得她尷尬。
藍襄純揚起嘴角,忽然覺得陸庭琛有些可愛。她低聲問道:“陸庭琛,我若是喜歡你怎麼辦?”
陸庭琛倏地睜了眼,定定地看着她。藍襄純卻沒有再重複,只是笑了笑,然後轉身出去了。
陸庭琛獨自一人躺在牀上,突然間反應過來,然後悄悄地紅了臉。乳孃進來拿藥碗,看見他臉上紅撲撲的,連忙上前探道:“公子這是怎麼了,臉紅成這個樣子,莫不是起燒了?”
陸庭琛啞了聲音,低聲說道:“沒有。”
然後便轉過身去,沒有再說話。
卻說藍襄純一路上也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卻是一直掛着笑意的。冬雲有些奇怪,卻不敢問。藍襄純平日在下人中極有威信,畢竟小小年紀就是大當家的,氣場是一直在的。
主僕二人沉默了一路,快到家門口了,藍襄純才忽然問道:“冬雲,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冬雲心裡“咯噔”一下,藍襄純有喜歡的人了?誰!陸庭琛嗎?她不敢問,又怕藍襄純發現自己看破了她的秘密,只能低聲說道:“奴婢命賤,哪裡配有什麼喜歡的人……”
藍襄純側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握住她的手笑道:“喜歡一個人,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感覺。如今沒有,以後也遲早會有的……”
冬雲心裡簡直有些不敢相信……傳聞中從來不近人情的藍大當家,竟然會握着她的手安慰她……難道是,陸庭琛給她的鼓勵?
她連喘息的聲音都放輕了,不敢猜測藍襄純的心思,兩人就這麼到了家門口。
如意坊的掌櫃正在門口等着,見她回來了就擦了擦冷汗,衝她使了個眼色。藍襄純皺了皺眉,看來她運氣不太好,讓老夫人發現了。
果不其然,藍老夫人正在院裡等着她,見她回來了就吩咐道:“給我去請家法!”
藍襄純撇了撇嘴,主動走到條凳上脫了上身的比甲。藍老夫人滿眼怒火地盯着她,然後接過丫鬟手中的藤條狠狠地抽了下去。
如意坊的掌櫃連忙在邊上求情:“老夫人別打了,大當家的年紀還小,禁不起這家法啊!”
藍老夫人理都沒理,抽夠了三十下才扔了手中的藤條說道:“該查賬的時候跑出去瘋玩,藍家沒有這樣的規矩。今日若是不行家法,以後藍家的基業遲早要毀在她手上。把大當家的給我帶到祠堂去,今晚不許用膳。”
兩個婆子面無表情地架了藍襄純往祠堂去,到了門口直接往裡一搡。藍襄純腳下發軟,跌在了地上。兩個婆子把門一關,然後反鎖起來了。
藍襄純有氣無力地慘笑,誰要這藍大當家的位子,她讓給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