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殿!
殿上君王的臉色異常的難看,將一干人等盡數遣散出去,偌大的紫霄殿,空曠無比,被宮人擦得發亮的地磚,倒影呈現出高座上君王的偉岸,神色冰冷。
桌案上,有着他一直注目的東西,那一張洛華所畫的硃色牡丹圖,惟妙惟肖,幾乎都要讓人驚歎洛華的才情了,可是,這牡丹的顏色,卻太過鮮豔,鮮豔得就跟血一樣,這讓楚曦鴻看了心情是越發的差。
宮門之外,有一個小太監從遠處跑來,本想要前來稟報,卻被外面守門的宮人內侍給攔住了,小聲的拉到一邊,“你不要命了,皇上現在心情正不好,你進去不正是想等死嗎?”
那個前來稟報的小太監卻一臉的爲難,“可是,可是皇上吩咐奴才盯着華清殿,華妃娘娘一有什麼動靜就前來稟報的!”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皇帝的嗜血,他的喜怒無常是衆人皆知的,這小太監也開始躊躇,不知道自己此時究竟該不該進去,只得在這紫霄殿外探頭探腦,唯唯諾諾。
紫霄殿中安靜至極,這越發的安靜,就越顯現出殿門口出那內侍的小動亂,楚曦鴻不悅的從那幅牡丹圖上擡首,瞥了紫霄殿外一眼,壓低了聲音,如同嗜血的惡魔般開口,“誰活得不耐煩了,竟敢在外面鬼鬼祟祟,信不信朕滅了你?”
他的話帶着極大的震懾力,兩個內侍統統滾爬着進宮,那個前來稟報的小太監不禁多爬了幾步前來,“皇上饒命啊,奴才,奴才只是有事稟報,華妃娘娘,華妃娘娘她……”
“她,……”一說到洛華,楚曦鴻整個人驀地從座上站了起來,“她怎麼了?朕不是讓她留守在華清殿麼,難道出了什麼事?”
看到楚曦鴻這般焦急的模樣,小太監不敢耽誤,忙繼續稟報道:“稟皇上,華妃娘娘,……華妃娘娘她,不顧皇上的聖意,擅自出了華清殿,正怒氣衝衝的,……朝着紫霄殿而來!”
“怒氣衝衝……”楚曦鴻一剎那,甚至懷疑是不是聽錯了,他隨即坐在了座位上,沉吟着,隨後,卻是擡起頭揮了揮,示意這兩個內侍退下。
就此逃過一劫,兩個內侍心中自是大喜,連忙退出了紫霄殿。
楚曦鴻沉默了一瞬,卻是坐定在位置之上,靜心的等待着洛華的到來,今日之事,一直到現在,他都未能夠好好的和洛華談一次,正好藉助這次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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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洛華,一路朝着紫霄殿而去,在經過護城樓的時候,她卻停下了腳步,擡首望着那在城樓之上的身影,距離太高,洛華根本不能夠看清楚婉婉的神情,但是,眼前卻是浮現出昨夜與她發生爭執的那一幕,才一夜之間,便與君如此。
洛華沒有感到悲傷,甚至連愧疚都沒有,在她的心裡,婉婉或許是死有餘辜,但是不知道爲何,看到婉婉被吊在這護城樓之上,洛華的心裡卻異常的難受。
她難受的是這宮裡女人的命運,無論婉婉怎麼樣,畢竟她都曾經是侍奉過楚曦鴻的,而今她人已經去了,可是屍
體卻不能夠安然的如土,甚至被吊在這上面,這已然是一種褻瀆了。
洛華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夠挑戰楚曦鴻的底線多久,她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楚曦鴻真的對她寒心厭倦了的時候,是否也會是這般不憐惜她,吊在這裡的人,那時候,是不是就會是自己了?
她無暇多想,對於婉婉,她自認之前待她不薄,可是,現在即便是擦肩而過,看着她這般淒涼的下場,洛華的心也無半點波瀾,只一路繼續朝着紫霄殿而去。
紫霄殿的大門,楚曦鴻不知道什麼時候命了內侍關上,厚重的漆金大門,呈現在洛華的眼前,是一種艱難的沉抑之覺。
她尤然記得,自己從現代穿越而來的,便是在這個地方,她在楚曦鴻的身下,她被他凌辱着,從那一刻起,便奠定了兩人這之間斬不斷的羈絆。
她站住了腳步,遠遠的望着那一扇大門,當時,自己就是從這扇大門踏出來,開始了自己在這古代的另一番人生。她已然寵冠六宮,楚曦鴻爲她神魂顛倒,可是,她卻覺得,這一切只是一種悲哀。
洛華將手伸到袖子當中,緊緊的攥着袖子之中那夜清歌送與她的那方玉佩,那原本冰涼的玉佩,在這一刻居然還帶着洛華的體溫,“我知道,你也會擔心我,誠如我擔心你一樣,!”她知道的,這方玉佩在她身邊,就如清歌在她身邊的一般。
此刻,她無所畏懼,隻身朝前,朝着紫霄殿走去。
門口,兩個內侍守候在門口,應當是楚曦鴻的吩咐,他們在看到洛華前來的時候,居然是說了一句,“娘娘請,皇上在裡面久等了!”說罷,他們徑自將紫霄殿的殿門打開,讓洛華進去。
待得洛華入得紫霄殿的時候,門又再度被關上。
這殿內昏暗的光線,一如洛華此刻的心思一般的沉重,她得以看到,楚曦鴻就在這高座上方,閉目養神,是太累了,還是心中太沉重了。
一如洛華當初第一次見到他的睡顏的時候,他也是倚靠在同一個地方,也是同樣的,眉心處緊擰着,不曾有一刻的額開懷。
“你來了?”在空曠的殿中,正閉目養神的楚曦鴻緩緩的開口,聲音冰冷,將洛華嚇了一跳。雖然冰冷,但是這聲音,此時卻是無比的寧靜,也,……顯露出疲乏的感覺。
洛華原本的滿心奔波,在這一刻,聽到他的聲音如此之平靜,她居然也在這頃刻之間平靜了下來,“來了!”她緩緩的朝前走去,背離着身後的寬厚的大門,在這之間,將之兩人的距離緩緩的拉近,可是,有某一種錯覺,洛華永遠只覺得兩人之間,只能夠保持這樣她在下,而他卻永遠高高在上的姿態,這或許也是兩人爲什麼會走到今日形同陌路的重要原因吧!
“你的畫!”楚曦鴻睜開眼睛,伸出手將放在桌案上的畫一掀,隨着往下飄落的姿態,卻是最終飄落在洛華的腳邊。
看着那一張被顏料潑濺到的牡丹圖,楚曦鴻原本以爲她最起碼應該會伸手去接纔是,卻是任着它漂亮在自己的腳邊,毫無半點憐惜之意。
楚曦鴻卻道:“朕覺得,你這張畫,畫得好極了!”
洛華卻是冷豔的一笑,“再好又有什麼用,被污點一經沾染,它就再不可收拾,像很多事一樣,一旦出現了裂痕,就很難再回到從前!”洛華瞟了楚曦鴻一眼,頓了一頓,卻又繼續道:“又如婉婉那般,既然死了,就難以再復活,回到從前,即便,對於她的死,我也很慶幸,最起碼,我解恨了!”
她毫不忌諱,這樣一番話剖白在楚曦鴻之前,也不怕他會有任何的怪罪。
“朕覺得,婉婉未必是你所殺!”
“你姑且這麼認爲吧,我也甘願承認這殺人的罪名!”洛華知道楚曦鴻想要放過自己,可是,她卻始終不想領他這一個情,她知道,只要她一領情,清歌必將受到影響。
楚曦鴻淡然不下來了,“到底是什麼,讓你非得將這罪過往自己的身上攬?”他的雙眼深邃,卻包涵着怒氣,有着足以洞察一切的魄力,注視着洛華,“難道真如皇后所說,你那夜,真的是在和曦銘依依惜別,才導致與婉婉發生爭執?”
這是他最不能夠接受的事情,他一步步的從高坐上下來,慢慢的帶着威迫之氣接近洛華,“朕哪怕看見你跟朕說你是被皇后陷害的,朕可以立刻辦了皇后,可是,你偏偏以朕最失望的方式呈現!”他說着,一隻大掌卻是一把擒住了洛華的頸部。
她氣若游絲,掙脫不開他的鉗制,卻也根本不想去掙開他的鉗制,她覺得,以着目前這樣的姿態對立着,她心安理得。
“如若,皇上是要妾填命,妾無怨言,只是,這一切,……也該平息了!”她艱難的說道,在被他鉗制住的喉嚨處,說話是一種奢求。
頸部處的肌膚白皙勝雪,映着他的鐵臂,呈現出一種鮮明的對比。
“你就真的看準了,朕不想辦了你嗎?”他帶着威脅道,卻是在憤怒之下,將指尖的力道更加加重了幾分。
他的憤怒在洛華緊咬住牙根,準備受死的那一刻再度躥升,眼神慢慢的往下移着,最後落在了洛華的肚子之上,他忽然憤怒的將她放開,心底處有一句話,他一直不想去面對。
可是,他越是不想去面對,那一句話就越在心中不斷的打繞着,迫使得他幾乎窒息的感覺。
最終,他問了出來,“你老實告訴朕,這孩子,……究竟是不是朕的骨肉!”
這個孩子,是他最終的疑惑,他即便知道洛華的心曾經被自己狠狠的推開了,即便自己,這個女人目前,在瞞着自己什麼,可是,這一切都不如這個答案來得重要。
他敢發誓,如若這個孩子不是自己的,他絕對會在下一刻將她連同肚子裡的孩子,一併給殺了的!
然而,洛華的倔強,卻逼迫得他只能僞裝在這憤怒當中,可是,他卻在下一刻,全身僵住了,在眼見到洛華的雙眼之中,兩行清淚,淚珠如豆大般滾落在臉頰的時候,他的心在這一刻顫抖了,全身也驀然的僵住了。
洛華脣齒只緩緩的開闔着,“你放心,這孩子,……是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