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朦，似有淺陽將要升起，洛華停在原地，等着楚曦鴻的慢慢走近。她不知道他在那裡侯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們彼此間的對話，他又聽到了多少。
那讓楚曦霖誤會了的事情，會不會也讓他誤會呢？
她卻是輕輕一笑，一個她來不及解釋，一個她不願意解釋。
他只是沉着腳步，眼眸似寒鐵一般，生冷而僵硬，緩步移到洛華的身旁。洛華的手中還握着剛纔楚曦霖塞給自己的竹簡，雖然已經隱隱有些殘破，但分明就是之前的那捲。
“你從什麼時候在那的。”洛華微微鎮定，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做了虧心事的緣故，不敢看楚曦鴻的那雙眼眸。往後退了一步，不自覺想與他隔離出一段距離。只洛華忘記了一件事情。
楚曦鴻說過，從今以後，只要她退一步，他定然追十步。
上前扼住洛華的手腕，搶過她手中的竹簡，殺氣更甚。他自然不想要了洛華的性命，他只想知道，這竹簡裡到底寫了什麼，她竟然真的給楚曦霖通風報信，出謀劃策？
竹簡上的字，雖然字體娟秀，卻仿若化作一把把尖刀，在他的心上，刺出無數個小孔一般。他將竹簡握緊，然後力氣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隱隱竟然是要將它生生揉成碎片一般，“你竟然真的給他通風報信？”
洛華之前不打算讓楚曦鴻知道這事情，可如今他已經知道了。她卻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塊巨大的石頭一般，臉上竟然還露出了恬淡的微笑。糾正楚曦鴻話語中的語病，“不，不是通風報信，我只是提醒他，下一步應該做什麼。”
他已經徹底將竹簡揉捏得不成形狀，眼眸更是厲害，話語幾乎從牙縫中擠出，臉上雖然猙獰，但隱隱可見，已經努力在控制自己心中幾欲噴發的怒火。“你應該知道，倘若背叛朕的話，會有什麼下場吧。”
“我知道。”面對楚曦鴻的盛怒，洛華依舊話語清淡，“你會讓他們受盡折磨，生不如死。可我現在已經是這樣了，你還能讓我如何呢？”
她雖然笑着，但是話語中的苦澀和無奈，也甚是明顯。她一顆真心相付的時候，他只是將她當成了旁人，錯踏地踩在腳下，蹂躪摧殘。
楚曦鴻沒有聽出這話語中另外的意思，又近前一步，依舊
強忍着怒火不要噴射出來，“洛華，朕果然看錯了你，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心中住了清歌嗎？那爲什麼面對楚曦霖你依舊不能忘情呢？”
他想知道，洛華心裡到底住了多少人，爲什麼沒有一片方寸之地，是留給自己的呢？他卻不知道，是因爲他的絕情，將自己徹底從洛華小小的心上，剝離出去。
洛華沒有回答楚曦鴻的問題，只因爲聽到清歌二字的時候，她的心尖疼痛厲害，已經幾近不能呼吸了。
她知道這皇城裡殘留了太多他的氣息，可她還是將他弄丟了。只苦苦地笑了笑，掙脫楚曦鴻的桎梏。
“我對楚曦霖無情，對你也是一樣。我只是單純的希望，你不要贏得太輕鬆。倘若你要問我原因，這算是我對你的報復吧。”她本不想解釋，但楚曦鴻一再相逼，她也只能坦蕩地說出了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爲什麼？”楚曦鴻的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不知道洛華眼下打的是如何一副算盤。他想讓自己贏，卻不能贏得太輕鬆。他不明白洛華的意思，所以就把這一切固執地當成了託詞。
她便真的對楚曦霖沒有忘情。
“因爲我不希望你坐這江山。”洛華眼眸堅定，知道在楚曦鴻面前，自己永遠都沒有退路可言，所以纔是如此堅定地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你殘暴不仁，利令智昏，這江山根本就不應該讓你來坐。”她話語如常，彷彿不是在爭吵，只是在陳述一個不爭的事實。
他，真的不是一個好君王。
“呵呵。”楚曦鴻冷聲而笑，“朕倒想知道，在你洛華心中，誰纔是好君王？只朕沒有想到你竟然也會替天下蒼生着想了。朕以前怎麼都沒有看出你的偉大呢？”
他眼中的兇戾更甚，幾近無法控制。眼眸撕裂出一道寒光，近似要將洛華吞噬一般。他看不懂洛華心中的想法，所以只能憑藉着自己的想法進行臆斷。
“你是想把這天下交給楚曦霖吧，然後你便可以做他的後！朕告訴你，你永遠都不會如願，這輩子，你當然可以做到皇后，但也只能是朕的皇后。也只有朕，可以給你整個江山睥睨！”
洛華苦笑，她從來就不想要江山。她竭其一生，也只是想找一真心人，白首不相離。可青絲依舊，愛人無蹤，她活在這世上，也只剩了報復。
“我不要做你的後。”她懶懶地回了一句，便沒有了再繼續爭辯的力氣了，見得東方已然大白，“皇上該去早朝了，商議退敵之策。我就先告退了。”
楚曦霖今晚動靜不大，但也將皇宮上下攪得一片混亂，楚曦鴻怕也有得忙了。只他依舊牢牢握住洛華的手，沒有絲毫鬆開的跡象。
“不。”楚曦鴻冷冽開口，“你倘若不同朕解釋清楚，便是一步也不許離開。”
他手腕上的力度更甚，洛華吃痛，卻沒有辦法掙開。
終了，也只能看了楚曦鴻一眼，她已經解釋過了，可他不信。她也懶得繼續解釋了，反正自己的話語，他永遠都聽不進去，只會按照自己的理解行事。那麼，所幸就讓他誤會吧。
“是，你猜得不錯，我對楚曦霖沒有忘情，我從來也想做皇后，但是卻是他的皇后。”
嘴角上揚起微笑，滿意地看着楚曦鴻額頭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來。
他一雙眼睛，緩緩微眯，帶着濃烈而厚重的危險，仿若一隻幾近瘋狂的野獸，眼眸如寒冰一般，在洛華的每寸肌膚上停駐。深重的怒火，已經徹底將她包裹起來了。
洛華見過楚曦鴻發怒，但從來沒有見過他像現在這般發怒，幾近瀕臨暴走的猛獸。感受到不可遏制的怒氣，洛華顫顫地往後退了一步。
“朕不許，朕不許，你永遠也等不到這一天的到來。”他喘着粗氣，還在極力剋制自己心中的憤怒。
他也不知道，盛怒之下的自己，究竟會對洛華做出什麼事情來。
“我會等到的。”洛華不理會君王的一再忍讓，只笑着淡然地說着。只這話仿若一把利刃，刺進楚曦鴻的心上，徹底斷了他最後的理智。
只一個打橫，將洛華扛起，大步往華清殿的方向走去。
肩上的洛華，苦苦笑了笑，她知道楚曦鴻的打算。只楚曦鴻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她誠然也不想做楚曦霖的皇后。而且她從一開始激怒他，就只是打算爲楚曦霖贏取更多的時間，讓他厲兵秣馬，準備再戰。
她努力地玩弄着這場戰爭的進度和雙方的主帥，只爲了等老淮王回來，可以更容易收復這山河。
他是清歌的父親，這份禮物，就當送給他的見面禮吧。等日後見了清歌，也不至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