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京中軍報至。半月前，楚瀚天已經勝了胡疆，大獲全勝，繳了糧餉輜重，收了更多兵馬，修整着，準備東進，要了皇城，他的天下江山。
他推算了一夜，將手中握有的籌碼，同楚瀚天進行比較。發現無論從戰力還是武器輜重糧食儲備，沒有一項，他佔了上風。同楚曦霖交戰的時候，他尚且可以耍一些小把戲，讓楚曦霖敗得一塌塗地。可楚瀚天，他年輕的時候就是睥睨天下的戰將，老謀更是深算，從消滅胡疆的速度來看，遠遠超過了自己的預期。
他盤算了一晚，本指望發現一點星火，讓自己看到戰勝楚瀚天的希望，只可惜，越是盤算，這希望之火，越是消失殆盡。手中握有的王牌武器，也只有那一道赦殺令，只可惜赦殺令運用多次，早已經失去了神秘感，且楚瀚天，定然生了防備。
他眉頭更是深皺，楚瀚天是清歌的生父，洛宸也做了他的走狗，於洛華，她到底居瞭如何的立場。他不敢問，倒不是怕洛華會遮掩，是擔心洛華會說出，一個讓他害怕的答案。
他蹲下身子，繼續盤算着日後的打算。
洛華進了主屋，雖然說是主屋，但卻清冷異常，北風不自覺的灌入，讓她微微皺了皺眉。心中微微覺得有些奇怪，清歌離開很長一段時間了，這裡又沒有人打掃，但主屋並沒有積壓太多的灰塵，就好像曾經有人在這裡住過一般。可到底會是什麼人，將這裡作爲安身之所呢？
洛華以爲，那人定然不是清歌，倘若是他的話，不會呆在宮中，分明知道自己的相思，卻一直忍着，不予相見。她相信，那日，定然是清歌第一日進皇宮，然後就來到華清殿，找到了自己。
因爲，她心中念着的那個人，從來不會讓自己受到半點的委屈。
她微微打量這間屋子的陳設。最後在一張案臺上停留了下來，上面整整齊齊擺放了十多根竹笛，都是手工雕制。雖然用的是非常常見的竹子，但每一根都雕得非常小心。洛華將手停在其中一根上，彷彿還能感受到曾經留在它身上，他的氣息。取了竹笛放在口中，只可惜她不會吹笛，只能吐出幾個不甚完整的音節。
她放下竹笛，想着等他日清閒，讓清歌好好教她，應該如何吹笛。以後也可以一起合奏。對，洛宸也會吹笛，他們可以三人一起合奏。可
倘若只有芍藥一個聽衆，怕是會有些乏味吧。
她搖了搖頭，沒有想到自己又在憧憬那些遙遠的美好。
透過窗戶，準備查看外面的景緻，卻突然見得一侍衛打扮的人，到了楚曦鴻的近前，他一雙眉頭深皺，似乎遇到了什麼棘手的問題。
洛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是他們在宮中發現了清歌的蹤跡吧。她能看到清歌，就說明有其他宮人，也可以看到他。早知道皇宮是個危險的地方，他就不應該過來，讓自己看他一眼，慰了相思，燃了希望。
於是連忙奔了出去，和轉身的楚曦鴻幾乎撞了一個滿懷。
楚曦鴻皺眉，不知道洛華爲什麼突然變得如此冒冒失失，就聽得洛華問道，“剛纔那宮人同你說了什麼？你爲什麼要如此皺眉，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情嗎？”
她不敢暴露了清歌的信息，所以只能用這樣急切而含蓄的語氣問道。問完之後，纔是慌張地看了楚曦鴻一眼，他不至於從自己的慌張中，看出什麼馬腳吧。
“你很想知道？”果然楚曦鴻微眯着一雙眼睛，問面前的洛華。
洛華點頭，她的確很想知道。楚曦鴻會錯了意思。他以爲洛華這般，是因爲對自己的擔心。心中竟然覺得微微溫暖，“楚瀚天滅了胡疆，現在正在赴京的途中，剛纔侍衛來報，說他明日，就會進城覆命。”
楚瀚天當初出走，打出的旗號是平定胡疆，現在任務完成，自然要回了皇城。可來者不善，他居的用心，只怕是三歲的小孩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打定主意，圖謀自己的江山，可他卻沒有旁的辦法，只能掙扎着，力求不要拱手敬上。他還想着要同洛華一起睥睨這江山天下，所以斷然不能如此就認了輸，敗下陣來。
在得到楚曦鴻答案之後，洛華分明鬆了口氣。然後又緊張了起來，楚瀚天已經到了京城嗎？他動作可真是迅猛。她想起自己之前同他見過兩面，也算是有一些交情。
可這次，她應該沒有臉面見他了吧。他讓她照顧好太后，卻讓太后死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後又讓清歌吃了那麼多的苦頭。微微嘆了口氣，她知道楚曦鴻不適合做君王，所以爲了天下蒼生，須得將皇位讓給旁人。
可她遠遠沒有如此偉大，她只想着有一日，可以同清歌一道，一起離開如此便是夠了。旁的奢求，都不能癡念
。
楚曦鴻一直看着洛華的眼眸，不想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過了許久，將眉頭皺得更深，“楚瀚天上京，你似乎沒有什麼表情，難道就不想說什麼嗎？”
洛華搖頭，不敢讓楚曦鴻看到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故作輕鬆，“他要進京城，便就進來。這事情同我並沒有多大的關係，反正我不過是豢養在宮中的金絲雀，即便是天下傾覆，我還不是一樣，在牢籠當中。”
楚曦鴻的眼神，又是黯了黯。
又聽得洛華繼續說道，“我以前不曾瞭解你，沒有想到你可以如此輕鬆戰勝楚曦霖，想來楚瀚天也不放在眼裡吧。”洛華說完之後，就微微皺眉，這一句話，應該算是一種試探吧。
但楚曦鴻沒有聽出這其中的意思。微微搖頭，“可是，朕到現在，也沒有任何把握。洛華，朕可以同你說實話，他實在是太強大了，只怕這江山，朕守不住。”
這還是第一次，洛華在楚曦鴻的臉上讀到了挫敗。那睥睨天下的君，原來也會有這樣無力的時候。若是還在三日前，她自然是一頓譏誚嘲諷，可自從知道自己可以同清歌一道離開皇宮之後，她的心境就微微起了變化。
楚曦鴻到底是個可憐人，高處不勝寒，守着皇宮，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同他說話。睥睨着天下，卻是如履薄冰，馬上就要失了江山。她突然覺得悲哀，他這一路走來，騙了賢妃，害了皇后，殺了他剛剛出生的小女兒，同自己的親弟弟決戰城下，不過是爲了守住搖搖欲墜的江山，可到頭來，竟然是守不住。
這未嘗不是一種諷刺。
可諷刺之中，她複雜地看着楚曦鴻，不知道自己要存如何的心境，去面對他。
楚曦鴻也是看向洛華，似乎做了很久很久的決定，才迎上洛華的一雙眼眸，“洛華，朕給你一個特權吧，倘若朕手中沒有天下江山，你便可以離開了？”
洛華往後退了一步，她聽懂了楚曦鴻的話，卻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從來沒有想過，他竟然會如此，這算是主動放手嗎？
眉頭緊皺。
楚曦鴻倒是笑了。他失了江山，就失掉了保護洛華的屏障。他連她的安危都沒有辦法照料，如何用顏面，繼續將她囚禁在自己的身邊呢？所以，他放手，是因爲無力保護。
洛華怔愣，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