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加一百餘萬緡錢。”
“二大王,是一百六十萬緡錢。”
“爲何要加?”
“微臣反覆思考過,陛下英明愛民,二大王爲開封府尹,對微臣支持,河洲未來前景會更好,收益也會更高。人要學會知足的,現在不加以後微臣還會要加。於其以後加,不如現在加。雖然數額越來越大,會有更多的人對微臣動疑,但會減少陛下與二大王的壓力。並且契股雖然沒有幾人說,微臣交四百餘萬緡錢,作六百萬緡本金,有人心中會不服。現在接近了六百萬緡,再將起先的契股降一降,明年降成以四十萬緡爲本金,減少自己的比例,怨懟會少一些。”
“知足嗎?”趙匡義走了幾步,難道是姐姐將他嚇着?但又不能妥協,一妥協後面的事就沒辦法收拾,於是往朝廷頭上落。他又看着圖,明顯少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終於明白了大部分原因,大笑道:“不錯,你小子終於有長進了。”
宋九不敢作聲。
“但這個橋沒有那座橋有帝都氣派。”
“二大王,一個國家,一個帝都的氣派不是在建築物上,而是在民,從君王到百姓都能包容自信,奮發向上,勇於進取,自強不息,那纔是宋朝的真正氣派。”
“難啊,恐怕盛世唐朝也做不到。”趙匡義再聰明,暫時還不明白宋九這句話的含義,喃喃道。
“雖難,不去做就永遠做不到。”
“這句話也中的,朝廷的橋與碼頭不提,你那個正店什麼時候動工?”
“先以朝廷事優先。”
“別說大的,我也不相信,是不是遇到了一些難題?”
“是有些難題,一個琉璃技術還沒有成熟,二是還差一些本金。”
“琉璃的事本官幫不上忙,至於本金,本官擠一擠,還能擠一萬來緡錢,三弟那邊還有一些錢,本官勸一勸,我們二人湊一湊,助你一臂之力。”
也就是兩萬多緡錢,但宋九怔怔地不敢說話。
“放心,本官不會貪婪你的什麼經營權管理權,”趙匡義說完,自己也大笑起來,又道:“只要你不能讓本官全部虧下就可以,或者賺了錢後,你膽大包天,將本官的分紅貪墨。”
宋九不是害怕這個,趙匡義他們想的是什麼,天下,宋九纔不會擔心趙匡義以後會併吞河洲產業。但宋九同樣不大相信趙匡義會大力對自己進行支持,難道他也通過這個機會,向大哥做一個樣子,我只想做一個富貴王,你安心吧。或者其他的什麼想法。
然而這正是宋九擔心的地方,河洲只是一塊經濟開發區,不能捲入太多的政治,況且還有一個老三趙匡美,這讓河洲這艘大船卷向何方?
“難道你不高興嗎?”
“微臣感謝萬分。”
“小子,別胡思亂想,你能力有限,捲進去的人又多,若無本官助你一把,你未來的麻煩會很多。本官也讓你拖下水了,以致有人說本官袒護你……”
“誰?”
“你有長進了,但還要長進,去吧。”
宋九走出來,一羣衙內將他圍着詢問,首先橋與碼頭方案必須得通過,若通不過,接下來就不大好玩。宋九與他們來往,也反覆灌輸了它們的意義。
“放心,二大王也會入股,還想邀請三大王入股。”
“兩個大王殿下也入股?”一羣衙內傻眼了。
“他們只是入股,不會干涉,他們都入股了,你們還擔心什麼?”
事情能往壞處想也能往好處想,一羣衙內聽了轉憂爲喜,潘惟德問:“二大王準備入多少本金?”
“我也不和道,他說準備將家裡的錢帛擠一擠,大約能擠出一萬多緡錢,再讓三大王擠一擠,究竟多少,我哪裡敢問。”
“一萬多緡錢啊。”一羣衙內震憾了,趙匡義兄弟手中有錢,趙匡胤不但賞賜了他們錢帛,也賞賜了一些產業,包括御莊、茶園、果園以及其他。有錢,但拿出一萬多緡錢,確實要擠一擠,這可不是小數字。
想的不是多少錢,而是這個錢的背後信號。
二大王都拿出一萬多緡錢,自己呢,只有幾千緡幾百緡。一個個打着小算盤,連吃酒時都少了興趣。
宋九回到家,玉蘋擡起頭,說:“九郎,今天好,未吃多酒。”
哪裡是未吃多,大家都有心思了,宋九看着玉蘋,她在用粉筆,模仿着宋九與他學生們整理出來的講義,在小黑板上學着解題。宋九有些愧疚,說道:“玉蘋,我還欠你幾支曲兒呢,送你一曲。”
用粉筆寫下一行字:千里瀟湘挼藍浦,蘭橈昔日曾經。月高風定露華清。微波澄不動,冷浸一天星。
獨倚危檣情悄悄,遙聞妃瑟泠泠。新聲含盡古今情。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
一個是宋九下湖南,一是秦觀下湖南,但兩人背景不同,讓人理解曲義也不同,放在宋九背景上,這首小令雖有孤寂惆悵之意,但在寂寥之外卻有隱隱的豪情壯志。
實際玉蘋也不需要小令來唱了,不招待客人,不獻藝,有沒有小令也就那麼一回事,可這首小令清新動人,還是讓玉蘋十分喜歡,看了很久道:“九郎,你連打譜兒都不會,怎麼作出的小令,首首優美動人,難道這也是才情?”
“……”宋九不知道怎麼回答。
其實他還能背出來幾十首小令,是小令,太長的記得不多,然而玉蘋這一問,宋九再也不敢抄襲。
趙匡義動作快,他不是那些衙內,做大事的人與衆不同的,與趙匡美二人送來八千五百多匹絹,二百餘萬錢,四百多兩金子,銀子兩千餘兩,鹽兩百石,以及其他,合計達到兩萬三千餘貫。但也證明了儘管朝廷拿下巴蜀,銅錢仍不足,這麼多錢帛當中,錢的比例僅佔到十分之一。
看到他送錢帛過來,有的衙內要增股,宋九拒絕了,等橋立起來以後再說。
又將學生畢業時間推遲,與兩個博士無關,是宋九之意。平整河洲,加上鋪管道,以及其他用費,花了近三萬貫錢,大半是支付了民工薪酬。一個勞力不多,只能得到八九緡錢,少的只有五六緡錢。但有這幾緡錢,與沒有是兩樣的,汴水兩邊許多貧困百姓因此生活得到一部分的改善。學生們不是象原來那麼急迫,即便有的學生成家立業,看到他們前景,街坊鄰居們也可以借一些錢讓他們暫時度日。主要是宋九抽不開身,朱三又回家成親,學業跟不上去,宋九不能放。
於是拖到六月初一。
有一門好處,那就是實用課,特別是工地上的丈量,會讓學生進一步地學以致用。各種材料也運到河洲上,還搭起一座座簡易工棚,有的材料很是昂貴的,包括鐵與漆,開封府派了官兵與衙役輪流守值。接着兩個巨大的廣告牌豎起,一個是橋的鳥瞰想像圖,一是碼頭鳥瞰圖。碼頭變化不大,但橋變化很大,現在不是雙虹橋,而是一座漂亮無比的連拱橋,彷彿一條白龍,搭在兩條汴水上。
橋未出來,許多遊客來了,看熱鬧,隨後嘖嘖稱奇,實際宋九那第二幅圖畫若出來,才叫漂亮,可惜那張圖連趙匡義也未看到,甚至連樣圖都未畫出。
趙匡胤說春天深了,宋九說春天快要走了,春天真的走了,初夏來臨。這時候動工並不是太好,若是冬閒時動工,能抽出更多勞力,然而這種水泥的特性註定了以後種種建築不可能在冬天動工。
一直拖到四月二十八,才當成吉辰良日正式動工。
趙匡胤未來,若是有那條龍在,估計會到場,趙匡義與趙匡美以及呂端來了,趙匡美本來置身事外的,讓趙匡義拖下了水,將所有家底子拿出來,於是也到了場。
宋九是第一次看到他,也是大團臉,不過身體略偏瘦,反正他們兄弟三人,從大往小裡排,一個比一個塊頭小。這讓宋九心中在腹誹大約那時趙匡胤無所事事,塊頭大,飯量大,由是家人不喜。
但觀微知著,開工奠禮不是在河洲,而是放在河北,不知道趙匡義有何用義,宋九隻能遵從。
這是奠禮,也要略略隆重一點,請了人舞龍燈,獅子,踩高蹺,表演一會,來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宋九卻自覺地撤出,這個場合不是他呆的,留給趙匡義與呂端表演。
趙匡義挖了一鍬土,擡頭看了看黑壓壓的人羣,未找到宋九,而是燕博士與張博士代爲主持。劉嶅抱怨宋九不知禮,趙匡義卻微笑起來。不錯,慢慢磨,就會越來越開竊。燕博士與張博士牽來一根綵綢,正中一個紅球,讓趙匡義剪綵。新鮮古怪的奠工禮。趙匡義繼續微笑着剪斷綵綢,鞭炮聲響了起來。
宋九坐在河邊,汴水開始漲水了,有不少船隻來往,船上的人皆扭頭看着岸邊。他嘴中嚼着一根草棒子,喃喃道:“大舟啓航了。”
鬧哄哄的一年多時間,不易啊。
這時他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壞人,你灌了我爹爹什麼甜言蜜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