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打,”潘憐兒也說道。
宋九沒有做官了,但沒人會藐視。他在嶺南所做的一切,趙普這一回反過來刻意封殺了消息。不過隨着趙普倒臺,嶺南種種傳到中原,何謂良臣,這纔是良臣,不是巴蜀,巴蜀只是逼王全斌不殺人,沒有展現宋九的治理能力。嶺南纔是真正良臣的所做所爲,有人暗示將宋九譽爲唐朝的宋璟,漢朝的黃霸。
宋九前幾年擔任三司判官,有人不大服氣,但若是現在擔任三司副使,不會有一個人說閒話。甚至許多百姓巴不得宋九直接擔任三司使。
這也是一種勢。
宋九呆在家中搞研究,宋家門第並不低,京城許多貴婦人與潘憐兒常來常往,消息十分靈通。
宋朝還未動手打南唐,但宋家提前聽到一些動態。例如江南人樊若冰,傳言舉進士不中第,上書言事,不報,遂謀北歸。先釣魚採石江上,以小舟載絲繩其中,繩頭系南岸,再迅速抵達北岸,以度江之廣狹,數十次往返,得其丈尺之數,於是逃到京城來說有策可取江南。何策外人莫知,趙匡胤聽後命其參加學士院試,賜及第,授舒州團練推官。樊若冰又對趙匡胤說他母親與親屬皆在江南,恐爲李煜所害,願迎至治所。趙匡胤即詔李煜護送,李煜聽命。又復召若冰爲贊善大夫,且遣使至荊湖,如樊若冰之策,造大艦及黃黑龍船數千艘。
老百姓仍搞不清楚,認爲朝廷莫明其妙,不就是用小船量量江面寬廣,何至於封賞如此之厚,包括潘憐兒。
宋九反問了幾句,若攻南唐,哪裡最重要?
採石磯!
爲何要丈量幾十次?
這個潘憐兒就不大懂了,宋九又解釋道,若是僅丈量寬狹,數次足矣,這個丈量除了寬狹外,還有水流湍急,適不適合大舟而過,岸邊深淺,適不適合船隻順利抵達對岸泊下來,兵馬渡江。以及其他種種,裡面學問大得狠。然後再問,爲何要讓他監造大船?
這回潘憐兒與玉蘋都想了出來,那就是他對江船懂。
宋朝在造海船了,朝廷的船不多,倒是諸衙內前後打造了九十多艘船,下水的就有七十多艘。論船舶技術,仍是泉州第一,廣州次之,這是無奈,雖宋九從泉州與廣州,還有吳越弄來了許多工匠,基礎工匠不行,不過密州海船漸漸能與吳越海船相比了。可江船仍不行,行的是河船,在汴水黃河裡航行的那種幾百石几十石的中小船隻。江船技術仍是南唐爲翹楚。
樊若冰是文人出身,他想考的是進士,何來的造船技術,這是數年來暗中偷學來的。
憑這兩點,還不能重用嗎?
所以說才子做不好皇帝的,書法繪畫文章與作詞能力,無幾人能勝過李煜,特別是填詞,整個中國文學史上又有幾人能勝過李煜?也許大蘇與辛棄疾比他強,但不會強多少,至少也是李清照,柳永,納蘭等人的級別。別忘記了,李煜不是後繼者,而是開創者。可是做皇帝不行了,明知宋朝虎視眈眈,各州圖籍給了盧多遜,樊若冰的家人又送到宋朝,自此樊若冰再無牽掛。
這是備戰。
但從一些貴婦人說話中,仍得到一個消息,朝廷仍以招降爲主,攻戰爲輔。原因很簡單,幾次伐國之戰,損失慘重。湖南叛亂不休,幾個名將名吏數年大治,才勉強使民不痛恨。巴蜀更不用說了,至今百姓對宋朝仍沒有抱好感。南漢最好,可是那把火燒得心寒。最好不打。
想招降必須讓李煜信任。
劉鋹再不好,也是一個國君,如果一個衙內想揍就揍,李煜敢投降嗎?
潘憐兒乞求地看着宋九。
這事兒可大可小,弄不好大哥要倒大黴的。
宋九撓了撓頭,喊來郭大,道:“你將郭成迅速喊來,還有那個郭成儀也帶上。”
“喏。”
一會兒郭成帶來,宋九道:“郭成,你陪我去開封府。”
將郭成帶到開封府,問了問衙役,趙匡義將潘惟德笞了五十下後,關進開封府大牢。不是鬧着玩的,若是笞五十下,那倒是無所謂了,就怕後繼的處罰。
宋九拜見趙匡義。
趙匡義喝道:“若爲公事,衙堂陳述。若爲私事,偏廳相見,但不得談公事。”
不準求情,求情沒用。
“二大王,私事,是一樣好東西,並且它的靈感不是來自微臣,是學子所思,這正是微臣看重的,請於偏廳相談。”
趙匡義看着郭成,不認識,但宋九說的意思他明白,書院培養了許多學子,但不能圍着宋九做助手,他們要讀力思考,讀力做事,那纔是宋九所說的百花齊放。也不會幾十年後,宋九去世了,國家不會因爲宋九,物格學進度停下。
但這時候來,說不爲公事那是不可能的,先聽聽再說。
來到偏廳。
兩人爲了避嫌,至少宋九明處還是趙匡胤的桃花,所以也好久未見了。但宋九覺得很奇怪,明知道趙匡義離成功離那殘忍的一夜不是很久,可看到趙匡義並不覺得害怕。
想了想,心中感到慚愧。
自我心理剖析,原因很簡單,趙匡義雖手段殘忍,但他害的是皇帝,是宗室,對大臣還可以。既然不害大臣,宋九纔不會害怕。
然而從宋朝走向來看,宋朝需要趙大,而不是趙二。趙大在,內治還可以,就是遜色一點,但勝在武功上。若有趙大,說不定幽雲十六州能拿下,西北也不會叛變讀力成功。
不過明知如此,宋九龜縮了。
趙匡胤姓格多疑,就象竇儀,明知道是能臣,有宰相之能,一直未重用,若是提撥得早,何來趙普專權一事?或者馮瓚,那樣的能臣居然一直在地方上飄來飄去,若是早一點重用,那怕給一兩個虛銜重職,又豈能爲趙匡義收買?其實用來用去的還是他自家人,先是趙普,後是趙匡義,最後想提撥趙匡美。不敢用臣子,這纔是趙匡胤最真實的評價!
還有的就是王祜,因爲沒有聽話加害符彥卿,又沒有重用,但真加害了,成了小人,會不會重用?還有就是宋九馬仁瑀之類更次之的臣子,雖用了,但因爲種種原因,沒有放手去用。
雖然這些短處不妨礙趙匡胤的偉大,但逼得宋九不得不退卻。
還有這些人的手段,宋九自付遠不是這些人的對手,說不動趙匡胤,權謀又非是這些人的對手,如何不退卻?
實際內心深處,宋九不想挑起沉重的命題,讓他做廣南轉運使,做了,做得很好,但不做了,也就不會想了。也想國家好,他所做的研究,許多是利於國家的。然而讓他擔當着生命危險,他又不願意去做。
趙匡義一度裝軟弱,宋九一直是裝不知。
宋九將郭成儀組裝起來。
趙匡義不大懂,宋九解釋道:“二大王,這是我學子郭成所做的儀器,他在廣南量山高度時,發現一點,理論上正午影子是最短的,可南與北影子長度皆不相同,又想到我所說大地是圓的理論,大地隨着太陽轉動的理論,然後做出來的儀器。”
“廣南的學子,請坐,”趙匡義客氣地說。
宋九在廣南推廣先進種植,包括最獲利的棉花,以及未來最獲利的甘蔗,但不僅是棉花與甘蔗,還有種種作物,包括各種糧食的先進種植,飼養業,蓄牧業,漁業,同時還有茶果香料經濟木材。大多數完成了使命,陸續回來,但後者仍然每年派出一些學子與老農前去替換,這個時間有點長,最長的達到十年。
先說作用。
不管花多少錢,得說作用,若是作用足夠大,花再多錢也是值得的。廣南有沒有先進的耕種方式,有,廣州一帶,就是廣州一帶,也不是最先進的耕種水利方式,首先沒有象樣的海堤,其次對農業不是太重視,之所以南漢不愁糧食,完全是天氣因素,一年兩熟,一年三熟。最後沒有象樣的水利,包括成熟的圩,圍,堰,陂,梯。但是宋九來到廣南,不但帶來中原最先進的耕作方式,甚至還超前了。
並且與原先的自發不同,它是有意識的引導,以落後地區爲中心,漸漸推廣,幾百個中小型農莊,不但前後運作了近九千頃成熟的耕地,交給了當地百姓,同時在摸索出一套成熟的耕作養殖經驗後,請當地百姓參觀,以此來迅速推廣。
其次是錢,想投資就得要錢帛,宋九換了一種方法,利用手中職權,將河洲與中原一些暢銷產品運到廣州港與番商交易,賺了許多差價。這個差價包括宋九家投入的一些錢帛一起砸了下去,這是農場的原始資本,然後利用高價的棉花換回,有沒有賺錢,賺了,可是入不敷出,總體,若是將前期賺的錢扣除,實際是虧了一點。不過這個經驗得到了,推廣的應當是前朝所沒有最先進的經驗與技術。
宋九有功勞,掛在河洲上,大家都清楚,包括廣南的百姓。正是因爲這幾百個農場的帶動,廣南耕種養殖業幾乎達到明朝中葉的水平。所以百姓感謝宋九,宋九說我沒做什麼,實際真做了不少,包括礦坑的四六分制,廣南沒有實行宋朝的礦坑制度,而是全部交給富戶經營,先期提供一些條件,例如道路,以及一些器械,隨後提供一些定量的火藥,礦主交出產量的四成作爲課量,餘下的由自己所得,想賣給朝廷就賣給朝廷,想自己賣只要不逃稅,聽之!
不是真正的無爲,有爲,只是引導,寬民,由是廣南截然不同。
這中間,先進的耕作養殖引導作用功不可沒。但沒有老農,學子知識只是停留在理論上。沒有學子,老農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學子的理論知識開拓了老農的識野,又將這些先進的理論隨着返回,帶到宋朝各地。老農的實踐補充了學子實踐的不足。
然而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水土不服,所謂的瘴癘,也就是瘧疾,使許多學子中招,宋九在廣南時陸續送回許多學子,回京後又招回許多學子,但還是有七名學子永遠地倒在廣南。
廣南不變好,他們犧牲也就白犧牲了,廣南幾乎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趙普下臺後,這些情況陸續反饋到趙匡胤耳朵裡,趙匡胤痛惜,追贈七名學子官職。並且下了一道詔書,只要學子在廣南逗留一年以上時間者,又通過書院的畢業考,一律錄取,提爲各縣主薄縣尉。多還是南方,不過那是正式的官職了。
實際還有,在北方還有一些農場,第一批由朝廷拍給私人經營,第二批開始,但沒有吃多少苦,只是書院內的獎勵,例如加學分,給予一些錢帛獎勵,多與宋九家沾上了邊。那不能格外的優賞。
不管以後對趙匡義如何評價,他同樣是一個重視民生的人,因此聞之廣南的學子,十分客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