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盯着遼軍,喊來侍衛劉全圭:“你帶十名兵士立即騎馬去雄州,讓翰林司使安忠立即從雄州收攏敗兵,看看有沒有能打不畏死的將領逃到雄州,由他們率領前來白溝接應。”
安忠人在雄州,掌雄州屯兵之職。
不是浮橋架好了,就能安全逃回去的,現在宋軍主力全部在這裡,雖然人馬睏乏,兵力不少,這會將遼軍死死吸引住,大約民夫沒關係,然而他們自己也要撤的。可是從拒馬河還有其他的道路讓遼軍隨時堵截。
危險不僅是在這未來的防禦戰中,同樣將會在撤退之中。
“喏。”
宋九想了想,又說道:“再讓他分兵於諸砦,以備遊騎,若有可能,向諸砦再調一些糧草武器,以防遼國報復攻打砦堡。”
按照地圖志的說法,此時宋軍南面的拒馬河就是淶水,當然也能說是拒馬河,它是拒馬河的主流,上達飛狐關,但在南面還有一條河流,叫易水,宋朝的防禦戰線主要是在易水之南,包括遂城,滿城,但易水與淶水之間因爲宋遼數番交戰,生生打成了閒田。只是後來宋軍迫於岐溝關一役,宋軍精銳軍隊盡折,加上西夏獨立,轉攻爲守,甚至因爲西夏獨立,漸漸失去戰馬重要的來源地,騎兵在軍中越來越少,防線漸漸後退,一直退到黑盧堤一帶。
現在易水之南,還有一系列的堡砦。
宋九指的就是這些堡砦。
從地理位置上,它們很難防守。不過對遼國威脅同樣很大,宋九暫時不想放棄它們。
“喏。”
劉全圭帶着十騎。匆匆踏過浮橋離去。
宋九這纔將視線看着戰場。
沒有什麼好說的,兵來將擋。水來土屯,打吧。
宋九下令分發武器,南逃時,宋九刻意吩咐過,符昭壽與劉知信一邊小心地與楊業部下靠近,一邊保護着這些武器。
至於糧草,管它!
但出忽宋九意料。
遼軍未攻擊,而是從後面轉來無數儀仗隊,以及幾頂黃羅傘。幾輛鑾駕從大軍中推了出來,無數遼軍伏下,山呼:“太后萬歲,陛下萬歲。”
蕭燕燕來了。
宋九與幾員大將皆皺了皺眉頭,當然,若是有耶律休哥的本領,直逼遼國鑾駕,讓蕭燕燕與遼國小皇帝落荒而逃,大捷便有了。然而這隻能想一想。
他們到了前線。情況可很是不妙了,無疑會更激勵起遼軍的士氣。
一名太監來到前面,喊道:“宋國宰相宋九可在。”
這是要喊話,宋九走到前面。說道:“某就是。”
前面鑾輅簾子一挑,一個貌美如花的婦人走了出來,但在她身邊還帶着一個婦人。
看到這個婦人。宋九心神忽然激盪起來。
蕭燕燕也在盯着他,不過左右侍衛手中皆舉起盾牌。全副武裝的警戒。畢竟這時候宋軍出現了許多可怕的遠射攻擊利器。
蕭燕燕揮揮手,讓這些侍衛勿要緊張。徐徐來到前面,說道:“你就是宋九?”
“你就是蕭綽?”
“你很沒禮貌。”
“你也沒有禮貌。”
蕭燕燕稱喟他宋九,不說相公,不說公,不說易安,於是宋九也稱呼她蕭綽,不說燕燕,不說太后。
然後蕭燕燕也不氣,指着玉蘋徐徐說道:“你可忘記了她?”
“兩國交戰,不提對錯,你身爲堂堂的一國太后,何必刁難一個普通的民婦?”
“本宮也是婦人。”
宋九不語,心想你這個婦人可勝過了千萬好男兒,那是不同的。
“宋九,現在你身陷絕地,本宮給你一個機會,若降我大遼,本宮封你爲燕王,加封南院大王同爲宰相。”
“感謝你的好意,但我是宋臣,生是宋臣,死爲宋鬼,不敢受了。”
“你有沒有想過她?”
“太后,能否讓本官與玉蘋說幾句話。”
“請。”
宋九看着玉蘋,玉蘋眼睛垂淚,抽泣道:“官人,奴婢讓你失望了。”
“不能怪你,只有一個生父,換我也會這麼做的。現在還好嗎?”
“奴婢還好,你受傷了,”玉蘋看着宋九露在外面的紗帶擔心地問。
“一點小傷。”
“官人,勿要以奴婢誤了國事。”
宋九心如刀絞,然而還是重重點了點頭。他很掛念玉蘋,可是不能因爲玉蘋而不顧身後數萬將士,大身後無數河北百姓,以及在京城的家人。
蕭燕燕打斷了他們的話,說道:“如果你執意不降,勿怪本宮無情了。”
“蕭太后,她是我的家人,我很思念,只是因爲探望生父,卻被你們無恥的扣壓,如果你想對她不利,儘管去做吧,那麼這個仇恨,本官將會用幾十萬契丹的百姓來洗報。”宋九不是說恫嚇話。
只要這一戰,能將大多數宋軍帶回去,雖然損失很慘重,但因爲自己,士氣不會低落太多,也更多地保存了更多的精銳將士,但相對而言,遼國那邊這次損失肯定比史上更慘重。
國力上,因爲物格學帶來的變化,以及西夏不復存在了,至少在這幾十年內,宋朝只會越來越強大。除非以後出了宋徽宗那樣的昏君。
相信宋九回去後地位不會減弱,那麼繼續發展下去,宋九就可能有資源有力量血洗契丹族人。
蕭燕燕看到勸降無果,十分失望,於是讓兵士押着玉蘋退到後面,下了一道命令:“活捉宋九者,賞王爵,賞萬兩黃金,擊斃宋九者,賞公爵。賞萬頭羊。”
趙匡義與蕭燕燕皆重視人才,然而相比於蕭燕燕。趙匡義卻多了一份猜疑,以至許多人不能很好地發揮才幹。
若論對宋九的重視。蕭燕燕恐怕是這時代最重視宋九的人,因此開出天價賞賜。
遼軍開始進攻……
宋九同時也在發佈着命令,還下了一道命令:“繼續輪流休息,部分兵士轉移到岐溝關城中休息。”
岐溝關城原先駐紮着許多軍隊,囤積着大量物資與糧草,並且曹彬看到物資太多了,爲了及時趕到涿州,還有外面修了一個軍營。戰爭一開始,許多民夫逃向了關城。也有許多民夫跳進了高梁河,有的遊了過去,有的溺死了,還有的盲無目的四面八方的逃,那同樣凶多吉少了。
因此宋九讓四軍分出一半兵士進入關城中與大營裡休息,以讓體力迅速恢復。士兵太累了。
慘戰繼續開始。
一夜過來,民夫聽說宋九讓他們最先回去,感謝之下,不但搭建了浮橋。也搶修了三道簡易工事。
但這個工事畢竟很是薄弱。
遼軍同樣步騎雜陳,騎兵衝擊遊射,步兵撞擊輜重車與矮牆,甚至用收繳的宋朝盾牌掩護。直接將輜重車與泥土推到壕溝裡。很快三道防線便被撕開一個又一個豁口,騎兵再從這些豁口對宋軍發起一波又一波的衝擊。
“該死的幽州兵!”楊業罵道。
這些撕開豁口的步卒九成以上是來自幽州的漢兵。
楊業可以說是這時代最大的老憤青。
其實開始宋九聽到張浦的事情後,同樣也憤恨。甚至在想爲什麼更成功的王猛不及諸葛亮名氣大,因爲他幫助的乃是胡人。若是沒有張浦,李繼遷會不會在另個時空崛起。沒有張元吳昊,李元昊會不會做皇帝,沒有姚樞、郝經、劉秉忠,忽必烈會不會成功登上汗位,拿下南宋,沒有洪承疇、吳三桂,清人會不會能成功入關,沒有汪精衛,抗日戰爭會不會更輕鬆一點?
然而豐州王家在西北戰役中的表現,使得宋九思想漸漸升華。
例如眼下米信表現得很恥辱,但在攻打新城之戰中,他同樣是奚人,但面對奚人老相公賀斯,卻十分英勇。
民族是一部分問題,關健是一個國家是否強大,若是強大,纔會有足夠的凝聚力。
所以在聽聞張浦被擒獲時,宋九最初的想法是下令將張浦五馬分屍,可最後只是下令棄市處死。
楊業又說道:“宋公,讓我率一支騎兵從側面向遼軍進攻吧。”
“不妥,我軍將士未得很好休息,仍然睏乏,敵人以逸待勞,又有名將指揮,太后與小皇帝坐鎮,十氣高昂,側面襲擊不會有功,相反只會空勞犧牲。而且騎兵……撤退時更需要他們。”
太陽漸漸西垂。
雙方徐徐收兵休息。
蕭燕燕十分憤怒,準備派人將玉蘋斬殺。
耶律隆緒在邊上苦苦求情,蕭燕燕這才放過了玉蘋,然後看着耶律休哥。
實際耶律休哥也有些不屑,打就打,扣人家一個小妾做什麼?不過他不會表態的,說道:“啓稟太后,如今宋軍背水一戰,上下齊心,即便強行攻破,我軍必損失慘重。因此以臣之見,不如派人不停地騷擾,讓其不得休息。早晚他們必撤回,一旦撤回,邊境在望,上下鬆弛,那纔是全殲敵人的時刻。”
“那就依于越之見吧。”
宋軍那邊也在商議,剛剛結束,宋九就下令立即讓傷兵療傷,輪換休息,休息成了宋軍此時最重要的任務。
可命令剛剛下達,一支支遊騎又從遼軍大營中衝過來,不停地騷擾。
他們危害不大,可是會使宋軍剛剛凝聚起來的士氣漸漸消失,就象宋軍從白溝到岐溝關這一段路時那樣。
範延召皺眉說道:“宋公,還是很不好啊。”
“已經不好了,再不好還能怎樣?”宋九忍着傷痛說道。
“要麼我們立即撤退吧。”田紹斌說道。
他不是怕死,能留下來的都是不怕死的,現在宋軍手中暫時有充足的糧草,有足夠的武器,兵力雖不及對方多,但也可觀,因此是撤退的時候。
“田將軍,從哪兒撤退,你以爲後方現在很安全嗎?”
面對宋九的發問,田紹斌也是沉默。
有兩條路撤兵,一條是從白溝撤向雄州,也就是民夫黎明時撤退的路線。四程路,大道,如果沒有其他因素,軍紀整齊,輕裝前進,兩天便抵達雄州。然而這條路卻讓曹彬走了兩十多天。固然因爲帶着許多供給,更主要原因這條道路開闊,能讓耶律休哥隨時襲擊騷擾。毫無疑問,這條路是不能選擇了。
然後就是第二條路,撤向金臺屯,由金臺屯跨過易水抵達遂城,再跨過徐水,唐河,抵達定州。這條道路達到七程多,而且多是山道。但它才利於宋軍的作戰,所以趙匡義從高梁河逃向了金臺屯,曹彬他們逃跑時也同樣逃向了金臺屯。
毫無疑問,宋九也必須從這條道路撤向後方。
但細想不是如此,爲什麼宋九讓民夫大搖大擺地從白溝道撤向雄州?
遼國有追兵去了河南,那是追擊曹彬他們的,在金臺屯道上,遼國若想對付這羣民夫,必須再度分兵渡河,可現在民夫人人手中有宋九發的武器,分得少未必管用,分得多,就是將這些民夫擊斃,又有何益,宋人不是遼國人,人人皆兵,這些民夫是成年人,未經訓練,除了苦役外,無法轉換爲戰士了,就是轉換了,也必須經多年訓練,然而若此,宋朝百姓還少嗎?甚至因爲分兵太多,可能是宋九有意的佈置,將他們當成棄子,好自己順金臺屯突圍。
到現在未聽到符昭壽傳來惡噩,想來快抵達白溝屯了,若是不顧辛苦,再趕幾個時辰,就會到達雄州。但也驗證了宋九的猜測,遼國有追兵在金臺屯道,若是耶律休哥分出一支兵力會合,那麼無論山道對宋軍多麼有利,也會活活堵死在這裡。
還是死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