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有許多重要的節日,最大節日是元宵節,然後是寒食清明,其次纔是除夕元旦,冬至,端午,重陽,中秋在重要節日中要位於末位。只有一個地方最熱鬧,杭州,能觀錢塘潮,蘇東坡做杭州通判時便寫下一首詩,吳兒生長狎濤淵,冒利忘生不自憐。東海若知明主意,應教斥鹵變桑田。後來許多蘇粉們替大蘇辨,不當因這首詩掀起烏臺詩案。但這首詩本身確實有問題,前面雖讓吳兒重視生命,不要再弄潮了,但一個民族若沒有了血性,連獨木橋都不敢過,等着外族人來宰吧。後面更不對,人就要敢於戰勝天,戰勝海,將滄海變成桑田。這是北宋歷史上最壯觀的一幕,因爲產量低,人口多,於是與山爭田,與湖爭田,與海爭田,甚至一千年後百姓仍享受到宋朝的遺澤,包括兩浙田,江東圩,各種梯田堰田。
中秋節在京城就那麼一回事,默默過了。
重陽節卻十分熱鬧,還保留着一些拜奠祖先的傳統,但這個傳統在改變,變成了一個旅遊節日,京城只要沒事做的人,都出城登高,去倉王廟、四里橋、硯臺、毛駱崗、獨樂崗等處宴聚。
大姐偏要挑這個節日拜祭父母,宋九也無奈。
重陽節人們要佩菊花,一人一朵,不過今年有閏三月,到了重陽節有些冷,菊花多開始枯萎,還有正綻放的菊花,宋九給學生們一人發了一朵,宣佈第二天放假。
重陽節連官員都要放假的,兩個博士無話可說。
宋九帶着幾個畫家將第九幅第十幅畫貼到御街。實際二十幅畫全部畫好了。但四個畫家任務沒有結束,必須每張畫要畫四五幅存稿。放在御街上,人多,不會有人撕,但風吹日曬的,時間必不能久。每隔一段時間必須更換。
四個畫家還得要忙兩個月才能正式結束。
花了宋九不少錢。
想得到必須付出,沒辦法。
兩幅新畫子出來,立即有人過去看。
又是古怪的建築物,但不象前幾幅畫規模那麼大,第一幅畫就是挨在小虹橋邊的建築,一高一矮兩個奇怪的樓房,綠顏色,邊上有小圖,矮房子是三層樓,十分寬敞,第一層樓是餐廳,第二層樓是藝妓表演歌舞所在,第三層樓是活動場所,有許多桌椅,又看到那種古怪的檯球,另外就是那兩種從未看到過的牌。四層高建築是臥室,但讓人奇怪的是外面沒有牆壁,只有一個布簾子。一拉外面景色全部涌到眼際,一合外面看不到裡面,可以在裡面安心睡覺。
第六幅畫同樣古怪,一個五彩六色的大樓,正中央舞臺有人在表演,四周是四層上下廊道,廊道上有座位,有包廂,裝飾精美,坐着許多觀衆。但從這棟樓房起,河洲漸漸開闊,因此後面還有一些環境幽雅的房屋坐落在南汴水北河畔。
看了大半天,有人終於說道:“好大塊琉璃。”
也就是玻璃。
中國也生產,不過質量不大好,宋朝學者程大昌刻意拿西方玻璃與中國玻璃做了比較:鑄之中國則色甚光鮮,而質則輕脆,沃以熱酒,隨手破裂。至其來自海舶者,制產差,樸鈍而色微暗,其可異者,雖百沸湯注之,與磁銀無異,了不損失。也就是中國產的玻璃亮度有了,中看卻不中用,一碰就碎掉。西方的玻璃色雖暗,卻耐用。其實說開了原因很簡單,雖得到一部分大食技術,不全面,中國用鉛硝、石膏生產玻璃,大食加註了南鵬沙。於是一個燒出來的是鉛鋇玻璃,一個是實用的鉀鈉鈣玻璃。中國沒有南鵬沙怎麼辦呢,只好從外國進口玻璃。
將成份揭開,稍懂的人都會啼笑皆非,別什麼南鵬沙了,哪裡的沙子都一樣,也不用加什麼雜七雜八的東西,不加好一點,一加更亂。
是不是玻璃,百姓不敢確認,就是玻璃,有玻璃杯、玻璃瓶、玻璃燈、玻璃碗,還有一些小裝飾品,怎麼可能燒出這麼一大塊玻璃窗?但不得不承認這兩座建築美麗至極。
還有消息靈通者,得知這些建築就將要出現在東水門外那個荒涼的河洲上。現在勾畫三分之一面積出來了,還有三分之二面積未勾畫。有好事者上去看,能看到什麼,蘆葦在飄蕩,小野鳥在鳴叫,還有一些苦哈哈的百姓,然後茫然地回來。
……
宋朝女子也喝酒,因爲度數低,有的只比啤酒度數高一點,所以武松能喝十八碗,若是換了二鍋頭試試看,別打虎了,路都走不起來,早趴下。
大姐在灌菊花酒。
菊花盛開時採莖葉,雜以麥米釀酒,放到來年重陽拿出來喝,據說能治頭風,就是慢性頭痛病。不過因爲宋朝實行酒專營,必須到相關部司買來酒麴釀造,還不能釀多了,否則官府就會找上門來。
還有其他人,大姐夫帶着兩個孩子,五姐與五姐夫以及他們的一個孩子,七姐夫與挺着肚子的七姐,玉蘋與翠兒,張家老婦與兩個孫子不用去,餘下都要去南山。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宋九情況在好轉,親戚便來得多,對此宋九倒也坦然。人之常情!
若都沒有勢利眼,這個世界都大同了。
其實最苦的是大姐,一邊是婆家,一邊是孃家唯一的後人,大姐只好兩邊兼顧,若非是宋九來了,繼續是以前那個只讀死書,還認爲兩個姐夫家欠他家的宋九,大姐會更苦。
這是一個最常見的中國婦女,能撒潑,能罵人,有一點小心眼,但會持家過日子,有同情心,能吃苦耐勞,能受得委屈,拋開強悍的外衣,實際是金子般的內心。
因此宋九很怕。
不怕趙匡義,我想得到我先付出給你,那是公平買賣,但就怕大姐。至少這個肉身欠大姐太多太多。
“小九,紙錢可帶了?”
“帶了,我還備了菊花糕,以及一些果子,中午到南山上吃。”
“我們拜祭父母,你就想着吃。”
“大姐,不吃東西人會餓着,我想父母在九泉之下應當想看着我們過得好好的,而不是連飯都吃不上。”
“你又在狡辨。”
“小九,你這些吃食是跟誰學的?”五姐問。她現在搞不懂許多事,包括宋九的性格轉變,學問轉變,以及這個吃的。
“是那個挑筋教先生傳授的,他還說往西方去有許多國家,哪裡的人連筷子都不會用,只用刀叉吃食物。”宋九果斷岔開話題。
“那怎麼行?”
“這還算好的,往天竺去,哪裡的人不用筷子,不用刀叉,直接用手抓飯菜,甚至這邊如廁,那邊又過來吃飯。”
“你要死啊,說這噁心話!”五姐敲宋九腦袋。
“五姐,是真的,玄奘寫的大唐西域記裡面也有記載。”玉蘋說道。
大姐微笑,這樣好啊,夫唱婦和,唯獨不美這玉蘋模樣兒生得也俏,就是沒有潘家的那個小娘子屁股大,生養難啊。當然,不能說的,那樣會讓人家害羞……
大姐感到很幸福,自己有了兩個孩子,五妹有了孩子,七妹也有了喜,再加上最掛念的小弟有出息了,還有這樣的美麗小娘子伴於左右,自己再也不用擔心。
收拾吃的喝的,又帶上拜祭物品,離開宋家。張老婦人那個小孫子也要跟着,來宋家許多天了,略一收拾,穿上新衣服,吃得又好,祖孫三人樣子發生了很大變化,不過老婦人與男孩子仍話少,就象一個客人到了宋家。宋九也不管,樂得清閒自在,就是這個小女孩子粘人。非是自己女兒,宋九看着老婦人,老婦人道:“九郎,若你不怕麻煩,就將她帶去。”
宋九想說一句,我就怕麻煩。但不敢說,說了幾個姐姐同情心氾濫,又要敲他的頭。只好抱着小女孩子,十幾人隨着出城的大軍向城外走去。
出了東水門就是護龍河,對面就是沙洲。有錢人逍遙自在,跑得遠,沒錢人隨便溜達一圈,然後回家,沙洲也是東城區百姓一個不錯的選擇,所以今天沙洲上很熱鬧。有些兒童少男少女在放風箏,不時傳出銀鈴般的笑聲。
大姐神情複雜地看着這個沙洲,現在她什麼都放心,就這個沙洲讓她不放心。
宋九說道:“大姐,五姐,七姐,這是我的地盤,未來它將成爲宋朝最熱鬧最美麗的場所,每天會有許多人來。”
“小九,還熱鬧美麗呢,我爲它愁得都睡不好覺。”
這也是事實。
宋九想了想,還是先透一點底兒吧,於是說:“你們跟我來。”
走過那個石橋,將他們帶到那個“研究院”,帶大姐她們進去看看。但發生了一件讓宋九尷尬的事,宋九進去沒事,大姐剛要進去,禁兵將大姐攔住:“大娘子,這裡乃是國家機要重地,請大娘子止步。”
宋九道:“兵哥子,這個房屋是我造的。”
“宋承事,小的不管是誰造的,只知道這是皇上詔令,除了你與研發的學子,以及前來學習的官吏,其他人等一律不得進入。你想讓你姐姐進去,必須請來皇上詔書。”
七姐愕然問:“小九,你確定這是你的地盤?”
PS:順便說一下宋朝玻璃的事,宋朝有玻璃,質量差,但用玻璃與水銀造出來保溫水瓶,還有玻璃花燈,今歲上買琉璃燈數千盞,所費萬餘緡,一盞宋制玻璃花燈價幾緡錢一個。再說一緡錢與一貫錢的區別,一緡錢標準一千文,一貫錢是一串錢,有時錢不足,會有九百文八百文,甚至後面只有七百幾十文,也就是不標準的一緡錢,略少一點。一緡錢在宋初價值多少,能買呂蒙正的豪宅一平方,放在現在北京那樣豪宅最少是三十萬往上去。這個嘛,就不提了。能買麥一百鬥,米五十鬥,一斗十二斤半。有人說唐朝收入低,錢當錢用,一斗糧只有五文錢,那是粟,在宋朝都羞於見史書的,同樣只有幾文錢。後期正常是麥三十文錢鬥,米七十多文一斗。以米價計現在一緡錢能買六百斤大米。若以絹價計,一緡錢能買八丈絹,對照現在一丈真絲綢布算一算。但以鹽價算就可憐了,唐初一斗鹽只有十幾文錢,到宋初一斤鹽就在二十文錢往上去。綜合起來這時一緡錢大約相當於近七百人民幣。還有一個例子,一緡錢能買一條漂亮的寵物狗,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