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生命之虞
劉老頭平日裡都不吭聲,屬於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這類人,可是再是如此,也沒見過劉老頭動手打人。
更何況這次打的還是劉鳳嬌。
最奇怪的是蔡老孃還沒有阻止,蒼白了臉,跌坐在一邊,失魂落魄的樣子,一臉的淚痕沒幹,眼睛紅腫得嚇人,顯然剛纔狠哭過。
“這是怎麼了?”芷染斂低了眉眼,不動聲色的站在語煙的身後,輕聲詢問。
語煙側目,幸災樂禍的努努嘴:“諾,真正偷人的女人。”
芷染下意識的挑眉,第一反應就是說:“不能吧?都還沒嫁人!”
鳳嬌現在偷什麼人?頂多就和人處對象,私訂終身了。
語煙不屑的冷哼,嫌惡的說:“誰知道呢!”
“公公,你先別打了,有什麼事好好說,既然發生了,我們就想辦法解決吧!”唐氏左右看了一圈,也不見有人出來說話,她只好硬着頭皮出來說情。
劉鳳嬌趴在地上,渾身如火燒般的疼痛,聽到唐氏的話,仰頭憤恨道:“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你不就是想來看我的笑話嗎?現在你看到了,你可以滾了。”
“小妹,弟妹她不是這意思,你誤會她了。”秀蘭聲音柔柔,說話有些緊張。
她這是被休離後,第一次進家門,她連吭一聲都不敢,可是看見鳳嬌這樣誤會唐氏的心意,她忍不住說話。
“你也滾,你也不安好心!你們是一夥的。”鳳嬌赤紅了臉,對秀蘭咆哮道。
秀蘭嚇得倒退一步,一腳踩到了她身後的瑤瑤腳上。
瑤瑤疼得小臉緊皺,低呼出聲。
“啊,瑤瑤,沒事吧?娘沒踩疼你吧?”秀蘭緊張的看着瑤瑤,彎腰就伸手去摸瑤瑤的腳。
“我沒……”瑤瑤話還沒說完,就接收到了芷染的眼色,又想到娘在這裡要受人白眼,當即垂了眼簾,眸光閃了閃。
“娘,我腳好疼啊!”再擡眼時,瑤瑤眼中淚光閃爍。
秀蘭心疼的抱着瑤瑤,想帶她回屋上藥,可是這裡又放不下,左右爲難的時候,芷染和劉老頭同時說話。
“你先帶瑤瑤回屋上藥吧!”
“二姑先帶妹妹回屋上藥吧!”
芷染和劉老頭對視一眼,沒有多話。
秀蘭見瑤瑤眼角掛着晶瑩淚珠,也顧不得其他了。
這孩子一向忍耐力強,這會兒哭成這樣,腳肯定是極疼才如此。
秀蘭被瑤瑤哄騙走了,芷染也鬆了一口氣,免得等下說起鳳嬌的事情,秀蘭又要無辜躺槍。
“娘,恩恩肚子餓了,我們帶他回去吃飯吧!”芷染斂低了眉眼站在唐氏身邊輕語。
唐氏目光微閃,低垂了腦袋,看着自家這小女兒,眼眸裡盡是無奈。
女兒的好意,她懂得,不過現在她留在這裡看着,能出一分力也是好的,畢竟鳳嬌這事可不小。
“你們姐妹帶恩思回去吧!”唐氏一句話就表明了立場。
“你們都回去吧!這裡也不用留這麼多人。”劉老頭像似也不願意她們牽扯在中間,開口哄她們走。
唐氏皺眉,倔強的讓希瑜帶着弟妹回去。
芷染嘆息一聲,知道唐氏脾氣執拗,就不再多勸了,柔聲低語對希瑜說:“姐,你帶恩恩回去,給他弄點東西吃,他正長身體,餓不得。”
希瑜咬着下嘴脣,擰着眉,有些不滿,但卻無可奈何。
“去吧!別等會兒吵起來了,嚇到了恩恩!”
見芷染這樣說,希瑜沒有法子,只能牽着恩恩一步三回頭的回去了。
“你們倆也回去!”語煙和芷染都是未嫁的姑娘,唐氏也不願意她們留在這裡,聽一些骯髒事,污了她們的耳朵。
“娘,我們留在這裡!”芷染目光灼灼,神色堅定。
語煙不搭理唐氏的話,直接上前一步到了劉老頭的面前,問:“阿公,到底怎麼回事?”
劉老頭沉聲說:“你們娘三都回去,都已經分家了,就不要待在這裡了。”
這話,換了平常,肯定是極難聽的。
但在這一刻說出來,讓唐家三母女心裡都升起了暖意。
她們三人都不傻,怎麼聽不出來,劉老頭這是變相的護着她們,不讓她們趟這一趟渾水呢!
“沒事的!阿公,你跟我們說說,說不定我們能幫忙呢!”芷染聲音暖了幾分,看在劉老頭的面子上,勉強決定聽聽到底出了什麼事,再決定幫不幫忙。
“滾滾滾!沒見爹已經說了,我們已經分家了,快點從我家滾出去。”劉鳳嬌疼得趴在地上,起不來。
可是她罵起人來,卻是中氣十足。
“你這傻孩子,少說幾句話!”蔡老孃撲了過來,抱住鳳嬌的腦袋,不讓她再胡言亂語。
蔡老孃一雙渾濁的眼珠子,溜溜的轉動着,一看就知道沒有好事。
芷染冷哼一聲,並不將蔡老孃放在眼裡,而是殷切的看着劉老頭。
“你這個蠢貨!”劉老頭見鳳嬌這副模樣,氣得拿起凳子又要打她。
“別別別,老頭子,你別打了,她現在可經不得打!”蔡老孃忙將劉老頭攔下。
劉興望和劉榮達這時候也一左一右叫着:“爹……”
劉老頭氣呼呼的收手,凳子卻是重重的砸向了空地。
‘轟’的一聲,宣揚着劉老頭的怒氣。
他說:“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一個不要臉的女兒,早知道你是這種下賤性子,當初生了你就該直接掐死你的。”
劉鳳嬌眼眶全是淚珠,倔強得不肯低頭,赤紅了眼恨聲道:“你們也不過是因爲我沒有嫁進馮家,我若是嫁進了馮家,你們還會是這副嘴臉嗎?”
“你你……”劉老頭氣得直喘息,氣都接不上來了。
劉興望冰冷的看着劉鳳嬌,好像不認識這個妹妹一樣,厭惡的說:“你就少說一句吧!”
“我又沒說錯,我……”
‘啪’
劉鳳嬌正僵着脖子在喊話的時候,突然蔡老孃伸手,重重的打了她一巴掌。
打得鳳嬌偏了腦袋,半邊臉高腫起來,脣角流下殷紅的血液。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劉鳳嬌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晶瑩的淚珠撲哧撲哧直落。
“我就是要打醒了,你這傻丫頭,都到了這一步了,你還倔強什麼,你小嫂肯幫你,你還不謝謝她。”蔡老孃對鳳嬌使着眼色。
可是眼下鳳嬌哪裡注意到這些,張牙舞爪的對蔡老孃說:“是你,是你……當初就是你慫恿的,你竟然還打我。”
“什麼?”劉老頭聽到鳳嬌這樣說,恨不得打死這個不爭氣的婆娘。
她竟然慫恿自己的女兒,去做這樣的下作事情。
好好的一個黃花大閨女,平白倒貼送上門,讓人家羞辱。
“好你這個惡婆娘,老子忍了你這麼多年,就想着家和萬事興,你就跟我來這套是吧!看樣子,我不休了你,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劉老頭來回跺着腳,恨恨的說道。
芷染怔了一下,眉峰緊緊收攏。
劉老頭她們這麼大的年紀了,孫子輩都出來了,還鬧出這樣的事情,說出來,擱誰面上都無光。
“爹,你不要衝動啊!”劉興望立即上前勸阻。
蔡老孃神色微慌,見兒子站在她這邊,立即咆哮起來,“休休休,你今天不休我,我還要休了你呢!這一輩子老孃嫁給你,你當我討了好,是吃得好還是穿得好,一年四季難聞幾回肉香。你竟然開口就說要休了我,你休,你休……”
劉榮達拉住蔡老孃,“娘,你就少說兩句。”
他爹的脾氣一直是硬脾氣,吃軟不吃硬。
“你滾,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劉老頭指着大門,推着蔡老孃,就要讓她出去。
蔡老孃哪裡這麼好打發,一手抓住門把,一邊說:“你這死老頭,你想得美,要滾也是你滾,家裡的銀子、田地、房子都是我的。”
芷染聽了,嘴角微勾起笑意。
蔡老孃倒是挺厲害,有些現代女子風範,還知道爭家產。
“好好好,都給你,老子走,行了吧!”蔡老頭現在正在氣頭上,哪裡在乎這些東西。
“爹,你別走啊!”劉興望一邊叫着劉老頭,一邊對蔡老孃說:“娘,你就少說兩句吧!沒見爹正在氣頭上。”
蔡老孃破鍋子破摔,不管不顧的說:“他走就讓他走,老孃從嫁給他起,就沒舒坦過一日,給他生了三個兒子,兩個閨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竟然有臉說休我。”
劉興望一臉煩躁,對周氏說:“你在家裡看着她們。”
說罷,劉興望就追着劉老頭出去了。
出了這事,莫說是劉家沒有臉面,她們這些嫁進來的媳婦,誰臉上有光了,現在還弄成這樣。
周氏又是一個直脾氣,難免嘴上不痛快的對鳳嬌說:“鬧成這樣,你滿意了,你開心了?”
劉鳳嬌野性難訓,對着周氏就是一頓好罵:“你算什麼東西,你也好意思訓我,落井下石的黑心貨。”
周氏氣得脹紅了臉,一手顫抖的指着劉鳳嬌道:“好好好,我是黑心貨,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一個什麼貨色,還意思在這裡嚷嚷。”
劉鳳嬌掙扎着要站起來,若不是身體不允許,這爪子指不定就撓上了周氏的臉。
“你老實,哼……”劉鳳嬌一聲冷笑,“你老實還不是因爲你長得醜,就你這樣子,走出去脫光了,都沒有人要上你。”
周氏氣得顫抖,又說不過劉鳳嬌,她確實沒有鳳嬌長得好,但她自認她各方面再差,也有一點強過她。
她是有羞恥心的,至少她不會未婚就破身,更不會嫁人後爬牆偷人。
周氏氣得眼眶裡,淚珠直打轉,一跺腳發了狠說:“這家我是沒法待了,有她在就沒我,有我在就沒她。”
周氏說完就進屋收拾東西了。
“滾滾滾,快點給我滾!我們家不歡迎你!”鳳嬌跟在後面,趕着說。
隱忍了多時的劉榮達,終是受不了了,上前一腳將劉鳳嬌踹翻在地,狠狠在她臉上甩了幾下。
“你這不要臉的東西,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長幼,剛纔的那個是你嫂子,長嫂爲母,你竟然這樣羞辱她,我今天就要打醒你這個蠢東西。”
“哎呀!住手,都住手……”蔡老孃這會兒從門口回過神來,看到榮達壓着鳳嬌在打,當即就叫喚了起來。
“別打了別打了,你妹子還懷着身孕呢!”
一直扯着唐氏看戲的芷染,免不得小小的驚呼出聲,而只進屋收拾了兩件衣服就出來了的周氏。
看到這副模樣,卻還是沒有消氣,她對榮達說:“二弟,你把我的話轉達給你哥,若是他不願意,就讓他送封休書來我家,隨便什麼理由,我都認了。”
周氏咬牙切齒的說出最後一句話,可見氣得不輕。
榮達立即起身,站到周氏身邊勸說:“嫂子,你別走啊!鳳嬌這丫頭就是被慣壞了,現在腦子都壞了,你就別和她較真了,她也是受了這麼大的刺激,纔會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周氏冷笑一聲,“她這哪裡是胡言亂語,明明是當了婊子還得瑟了,還自覺長得漂亮纔有這份榮耀,這種姑娘,我可不敢和她住在一起。”
榮達皺了皺眉,自家妹子自己動手是一回事,被人家這樣說,又是一回事,就算知道自家妹子做錯了,聽在耳裡還是覺得刺耳的。
周氏潑辣,但並不傻!
見榮達這模樣,她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說:“敏敏我就帶回孃家了,畢竟她也快到議親的年紀了,住在這種家裡,不好……”
周氏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鳳嬌,就扭腰走了。
任憑劉鳳嬌在後面怎麼罵,她都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唐芷染扯着唐氏出了門,儘量斂了動作,不引人注意。
好在劉榮達正在訓斥鳳嬌,也沒人注意到她們。
芷染離開,聽到最後一句話,是榮達的咆哮,“你滿意了,好好的一個家,就被你折騰散了,你開心了,你滿意了?”
芷染沒有聽到鳳嬌是怎麼回答的,但想必以鳳嬌的性子,是不會生生受着的,肯定免不得又是一頓吵。
“這都是什麼事啊!”唐氏擰着眉,不悅的嘀咕。
回了家,芷染也不怕說話大聲讓旁人聽去,笑盈盈的說:“還能是什麼事,自甘墮落唄。”
“這好好的姑娘不做,偏要不學好!”唐氏嘆息一聲,也沒再多說了。
沒多時,聽到響動的秀蘭出來了,她身後並沒有跟着瑤瑤。
可見瑤瑤假裝腳痛,才能將她留在房裡這麼久。
“弟妹,這家裡到底鬧什麼啊?爲什麼鳳嬌就被休了呢?她許人家了嗎?我怎麼一點信都不知道啊!”
秀蘭她們前腳纔去,芷染後腳就跟了過去,其實她們聽到的事情也都是差不多的。
芷染聳了聳肩,“小姑應該是懷孕了!”
“啊……”秀蘭驚訝的捂着嘴,不可置住的瞪大了眼珠。
“怎麼會?她還沒嫁人。”秀蘭下意識的反駁。
想到可能懷孕的情況,秀蘭臉都白了。
“她這樣,以後還怎麼嫁人啊!”
芷染斂了眼裡的興災樂禍,並沒有在秀蘭面前表現得太明顯,而是和她說:“這事阿嬤也知道,阿公被氣得不輕,鬧着要休了阿嬤,卻是被阿嬤趕了出來,阿公現在一個人在外面,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大伯去找他了。”
秀蘭慌了,原地來回跺了兩腳就說:“我去找爹。”
跑到門口,遲疑的轉身,懇求的看着芷染她們問:“如果爹不願意回去,我能不能把他接到這裡暫住幾日,我保證只是暫住幾日而已。”
芷染嗔了一眼秀蘭,沒好氣的說:“說什麼話呢!他是我阿公,你只管把人接過來就是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對阿公,芷染最初是沒有什麼感覺的,可是後來的事情多了,雖然都不是大事,一件一件的小事堆積起來。
芷染倒是覺得這人不錯,算得上劉家裡,除了秀蘭,唯一能入她眼的人。
秀蘭出門後,瑤瑤一搖一晃的走了出來。
芷染笑着眨眼道:“你娘出去了。”
瑤瑤臉色一紅,才正常的走到芷染的身邊,仰了脖子問:“姥姥家裡出了什麼事?”
瑤瑤畢竟年紀小,芷染不願意告訴她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便說:“瑤妹妹不聽好嗎?都是不好的事情,姐姐不想讓你知道。”
瑤瑤目光微閃,卻是乖巧的應了下來。
她知道芷染對她一直很好,很看重她,既然她這樣說,肯定就是不好的事情,她還是不要好奇好,免得因此讓姐姐不再喜歡她。
芷染不知道秀蘭用什麼法子把劉老頭勸過來的,反正他來的時候,臉色盡是尷尬,很是羞愧的模樣。
他的身後還跟着大伯劉興望,劉興望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樂,更別提其他的情緒。
進屋,他就直接和唐氏說:“弟妹,爹現在不願意回家住,就讓爹在你這裡小住幾日,我待會兒送爹的口糧過來。”
唐氏聽聞就落了臉,故意兇巴巴的說:“大伯,你這是打我的臉嗎?爹在我這裡住多久都行,送什麼口糧,我還能少了爹一口飯不成。”
劉興望也就是這麼一說,見唐氏不要,也就沒多說什麼。
之前他還在唐家當了短工,知道她們家的伙食好,長工都比他們吃得好,劉興望也就不費這勁了。
“大伯,你最好現在回家一趟,家裡出了事。”芷染小小個子,聲音沉穩的說話。
劉興望對這小侄女很是複雜,看了她一眼,和劉老頭叮囑了兩句,就回去了。
劉老頭看着劉興望出了門,才急切的問芷染,“家裡出了什麼事?”
芷染知道這事也瞞不住,便直言說:“大伯孃帶着敏敏姐姐回孃家去了。”
劉老頭急得要上火了,跳起腳就說:“這老大媳婦怎麼這時候回孃家了,她這又是在鬧什麼事啊?”
芷染知道劉老頭說休妻,說不管這家,也不過是氣話!
便將之前鳳嬌和周氏的對話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劉老頭怔了一下,無力的跌坐在椅上,喃喃自語道:“作孽啊!作孽!”
芷染倒了一杯茶過來給劉老頭,見他半天還沒有回神,實在不忍心,就說:“阿公,你先喝一杯茶,然後把事情和我們說說,我們也好跟着給點意見。”
劉老頭過來,就連希瑜也出來了,現在她們一家,再加上秀蘭母女倆,都望着劉老頭。
看起來,就是一屋子弱質女流之輩。
劉老頭本來就不願意這事將她們扯進來,怎麼還會說給她們聽,隨口敷衍說:“這事,你們就不要管了,現在好不容易分出來單過,日子好了一點,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阿公,你就告訴我們吧!”劉老頭越是這樣,芷染就越好奇。
他越是不想連累她們,她還越想幫這忙了。
畢竟,難得劉老頭真心對待她們,芷染也不忍心看他一直困在煩惱之中。
“是啊!公公,你就說吧!別的幫不了什麼忙,但至少銀錢方面,還是能幫忙的,再者縣令公子也與芷染關係好,若是鳳嬌是被人欺負的,我們總要替她討一個公道不是。”
唐氏說這話時,狀似無意的瞥了一眼芷染,見她淺笑點頭,唐氏才順溜的把話說完。
雖然她是想幫忙,但前提自然是自家女兒不反對的情況下,她不想把女兒弄得不開心。
一個劉鳳嬌,怎麼也比不上她女兒芷染的心情。
劉老頭有些爲難的說:“這說了也沒用。”
芷染擰眉,有點不耐煩了,口氣不免惡了一些,吼道:“你不說怎麼知道沒用,你還是先說吧!”
劉老頭嘆息一聲道:“這人是青河縣縣令的大舅子,爲人最是囂張跋扈,我都不知道鳳嬌怎麼認識了這種人。”
“青河縣?”芷染皺起了眉。
益北他們倒是去了青河縣幾日了,雖然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但目前爲此,還沒有求救的消息,就應該是好消息。
不過,青河縣縣令的大舅子如此胡作非爲,想必縣令也不會是一個好東西。
“嗯,就在這不遠的隔壁縣,你還小還沒去過,比我們這裡要大上許多。”劉老頭只當芷染沒有去過,纔有些一問。
芷染也不說穿,抿了抿脣,追問:“青河縣離這裡遠,他們怎麼會認識的,小姑出了遠門?”
“沒有!你小姑天天晚上都回家了,白日裡,有時候我去田裡了,也就沒看着她,倒不知道她做了些什麼。”說起這小女兒,劉老頭就頭痛。
“然後呢?”芷染挑眉,應該是青河縣縣令的大舅子某日來這裡時,兩人碰的面吧!
“說來慚愧,女兒天天在家裡晃悠,她什麼時候出了這種事情,我竟然都沒有看出來,直到對方一紙休書丟了過來,我才驚覺。”
劉老頭內疚慚愧的感覺,齊齊涌上心頭,他若是能早點發現,能將女兒看牢一些,女兒也不至於走到這種田地。
芷染不解的皺起眉,秀蘭卻是先一步搶先問道:“小妹都還沒嫁人,給什麼休書啊?”
劉老頭難以啓齒的說:“雖然沒有夫妻之名,卻有夫妻之實!你妹……如今肚了大了。”
秀蘭張了張嘴,確信了這消息後,半晌消化不了。
好在之前已經聽芷染說過了,倒沒驚慌失措的叫出來。
唐氏心裡很不恥這一對男女,但畢竟鳳嬌也算得上自己人,便有些擔憂的問:“這人不願意娶鳳嬌嗎?”
“願意娶就好了,哪裡還有這些破事!”劉老頭又絮絮叨恕的說了起來。
青河縣縣令的大舅子姓馮,人稱馮老爺。在青河縣有縣令撐腰,算得了青河縣一霸。
只是不知道這個馮老爺和鳳嬌怎麼相識的,反正一個見色起心,一個一心攀高枝,兩人一拍即合,就攪在了一起。
馮老爺只是玩玩罷了,自然不會把劉鳳嬌娶回去。
馮老爺雖然是地痞,但家裡也有一隻母老虎,所以他玩歸玩,都只是在外面玩弄,從來不會把女人帶回去,對此,母老虎倒是不管這些,只要不入家門就好。
可是鳳嬌是一門心思要入黃家門,想和縣令老爺攀上親戚,還因此懷了孩子。
鳳嬌便強勢的要馮老爺娶她,不娶她的話,她就要鬧。
馮老爺氣不過,便說了,反正娶了也是休了的料。
這不,人還沒娶,就直接省了中間一個步驟,休書就送了過來。
芷染就猜到事情會是這樣,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她現在比較關心的是鳳嬌的肚子。
“馮老爺要不要鳳嬌的孩子?”
“要的話!還能這樣?”劉老爺嘆息,他上輩子肯定是作了什麼孽,這輩子才過得這麼辛苦。
“小姑是怎麼想的?”芷染小心翼翼的問。
她覺得劉鳳嬌沒這麼輕易妥協,都破釜沉舟,不要臉皮連孩子都懷上了,哪裡還在乎其他。
“這蠢東西竟然還想着用這孩子威脅馮老爺,讓他娶她過門!莫說馮老爺不樂意,就算他樂意了,他家裡的母老虎,能讓鳳嬌好過,鳳嬌嫁過去了,能平安度日?”說到這裡,劉老頭就有脾氣。
但脾氣發過之後,人像蒼老了十歲一樣。
無力的說道:“也只有讓她把孩子打掉,然後再送她走了,這事不小,若是等村長來處置,鳳嬌這條命肯定就要交待在這裡了。”
芷染雖然極討厭鳳嬌,巴巴得她早點投胎,但看在劉老頭的面子上,她還是退了一步,說:“待會兒我去師父那裡討一味藥,然後娘再給小姑一百兩銀子,讓她離開吧!相信這一百兩銀子,小姑若拿了好生過日子,是能過好的!”
鳳嬌手裡有了一百兩銀子,莫說是好生過日子,她就是去遠一點的村莊,買上幾畝地,養一個男人也行。
不過,芷染覺得鳳嬌的野心,可不止這點。
“這怎麼好呢!這麼多銀子,你拿了,你東家到時候追究起來,你怎麼脫身,不行不行。”劉老頭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芷染斂了眉眼,沒有說她對鳳嬌的猜測,也沒有說田地長工的事情,只說:“阿公,這事你就不要擔心了,反正我都欠了東家這麼多銀子,不在乎這一點。還是先處理小姑的事情比較重要。”
也罷,就當花錢消災,能把這樣一個女人弄離她的視線也好,看着就煩心。
“不行不行!”劉老頭在這事情上很是倔強,怎麼也不肯收芷染的銀子。
芷染看着撓心,但又不想跟他說實話。
畢竟劉老頭好是好,但難保他不會在知道她有這麼多家產後,起其他的心思。
不過她不說,不代表沒人會說。
語煙眼眸輕眨,狡黠的笑了笑,說:“阿公,你就收着吧!這些都是芷染的銀子。”
芷染皺眉看了過去,語煙怎麼了?腦袋進水了?
“啊?芷染的銀子?”劉老頭還沒有反應過來。
語煙卻是笑着解釋說:“黃少爺當初可是給了芷染五十兩一個月管理這片田地呢!三十兩還賬,二十兩留做家用,這一百兩啊!不過就是芷染五個月的工錢罷了。”
芷染眨了兩下眼,斂了眼底的笑意。
這語煙也真敢吹,把別人都當傻子不成,一個月五十兩的工錢,就爲了管這一片田地,誰信啊!
“不能吧?這一年都掙不到這麼多銀子。”劉老頭又不傻,自然不可能信語煙胡亂吹棒的這些話。
語煙卻是慢條廝理的說:“阿公,你還別不信,我們在鎮上開了顏傾坊和布衣坊,這些可都是東家的產業,都是我們管着的,我們一年可不止掙這些數目,東家給我們一家人五十兩銀子,還是很划算的。”
“是嗎?”劉老頭很是懷疑,但他這輩子就是面朝黃土的命,哪裡知道店鋪掙不掙銀子。
但在他想來,店鋪應該是掙銀子的,不然的話,怎麼街上店鋪裡的掌櫃,一個個都穿得光鮮亮麗。
再者,不掙銀子,長工們也不可能吃穿這麼好,之前還請了短工,後來又請長工小廝去守鋪子。
“沒騙我吧?”劉老頭還是很不安心,畢竟一百兩不是一筆小數,夠他們一家子吃喝十年了。
“我們怎麼可能騙阿公呢!”芷染也幫着說話,對唐氏使了使眼色,她進屋拿銀子去了。
芷染就說:“阿公,我現在去找我師父,這事情還是趁早了斷了好,我現在跟着師父學醫也知道,孩子月份大了,再落子的話,很傷女子身體的。”
劉老頭一個糙老頭子,哪裡懂女人家的這些事情,當下就沒了主意,只是附和的說:“好好好,最好是能請你師父過來看看。”
劉老頭想了想,加了一句:“如果他不願意就算了。”
這種事情,大夫本來就不願意插手,損陰德,再加上他們一向認爲,碰女子的這些東西,是不潔。
“好!我問問我師父。”
芷染話答得痛快,卻不會真的將李大夫請來,這種小事情,她自己都能搞定了,根本就不用師父出馬。
況且,鳳嬌這個女人,她真心喜歡不上來。
若不是看在劉老頭、劉三的份上,芷染都不願意管她,給她的一百兩,寧願丟到河裡去。
芷染回來的時候,手裡擺的是一碗已經熬好了的落子湯。
這種事情,芷染可不願意親手去做,再說她去做,鳳嬌指不定怎麼對付她,她纔不要做這種不討好的事情。
“阿公,還是你端過去吧!我們端過去,小姑肯定饒不了我們。”
劉老頭雖然現在不想見蔡老孃,心裡對她還窩着火,但卻很擔心鳳嬌的事情。
再者,今日把肚子裡的孽障弄掉後,明日就算村長過來,請了大夫過來瞧,肚子裡的孩子總是沒有了的。
只要他們再說說好話,塞點銀子,說不定事情就能這麼混沌過去,鳳嬌也不用一個人孤身上路,奔走異鄉。
“公公,這銀子你帶過去,一起給鳳嬌。”唐氏將銀票遞了過來。
劉老頭看都沒看一眼,就擺手說:“這事不急,等走到了這一步,她必須離鄉背井才能保下一條命時再說,現在這銀子你們先收好。”
劉老頭說完,就急急走了。
芷染目光閃了閃,卻是有些欣慰。
劉老頭是把她們當親人了吧!纔會對她們的財產不起半點貪婪心思。
“好了!劉鳳嬌這女人走了也好!省得她一天到晚出妖娥子。”語煙毫不掩飾她心中對劉鳳嬌的反感。
秀蘭一臉尷尬,不好接話,畢竟鳳嬌是她的親妹子。
也因爲秀蘭在場,大家都沒有接語煙的話,怎麼說都不合適。
唐氏拍拍手道:“好了,這事過去了就好,折騰了這麼久都餓了吧!我去煮點東西給你們吃。”
“我來幫忙。”秀蘭微紅着臉頰跟着唐氏進了廚房。
廚房裡傳來一陣香噴噴的美味,美食還沒吃進嘴裡,楊氏就慌神的跑了過來,嘴裡還叫着:“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芷染對楊氏可沒太多的客氣。
她不怎麼喜歡這個女人,算計太多。
就算她沒有做出過分傷害她一家人的事情,但她始終不喜歡這種內心滿腹算計的女子。
和這種人相處,要時刻防着她,什麼時候會在背後捅一刀,太累。
楊氏根本沒有注意到芷染的態度,神情急切的說:“你阿公不行了。”
“什麼!”芷染驚得站了起來。
端着才煮好的吃食出來的秀蘭,吃到這話,驚得連碗都掉在地上而不自知。
唐氏心疼的看着,“你沒事吧?沒燙到吧?”
秀蘭腳被湯濺到了,她卻是一點感覺都沒有,拔高了聲音叫道:“爹……”
人隨即衝了出去。
“你說清楚,到底阿公怎麼了?”語煙兩步上前,臉上也有些急切。
楊氏目光微閃,沉痛的說:“你阿公昏倒了,到現在還沒醒。”
芷染抿着脣跟着她們的身後,一起過去了。
語煙跟在芷染身邊,一張小臉緊繃,“阿公剛纔都好好的,怎麼這會兒突然就出事了。”
芷染眼神涼薄,冷冷的說:“肯定是誰刺激阿公,阿公纔會昏倒,不然的話,剛剛在我們這裡都還好好的,說話也是中氣十足的模樣。”
“你先過去,我去找師父過來。”在這節骨眼上,她一個小孩子,就是說她懂醫術,別人也是不信服的。
而楊氏的模樣,顯然劉老頭不是簡單的昏迷,不管怎麼樣,還是先將李大夫請來再說吧!
芷染沒跑幾步,就遇到了劉榮達,他揹着李大夫一路跑了過來,見到芷染也沒功夫打招呼。
芷染還沒來得及和李大夫說上一句話,又急忙跟着他們朝蔡老孃屋裡跑。
還沒進屋裡,就聽到秀蘭扯了嗓門在哭,一聲高過一聲的哀嚎。
芷染心裡沉了一下,難道有性命之虞。
“快讓開,李大夫來了!”劉榮達上前粗魯的將秀蘭撥開,一手護着李大夫上前。
老實憨厚的臉上,難得表情如此豐富。
他急切的說:“李大夫,你快給我爹看看,他剛纔突然抽搐了兩下,就昏倒了,這是怎麼回事。”
芷染不動聲色的上前幾步,站在李大夫身後打量劉老頭。
雖然在昏迷中,可是嘴角仍然有小弧度的抽搐,忽然間,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李大夫嘆息,不管他如何努力挽救,劉老頭全身都癱瘓了。
更令人惋惜的是,劉老頭怕是熬不過這一劫了。
“準備後事吧!”
“不……”秀蘭淚眼婆娑的扯着李大夫。
“李大夫,你再想想辦法,我爹一定會沒事的,你再想想辦法。”
劉榮達急得一張臉脹成了豬肝色,芷染李大夫就說:“大夫,你再試試,再試試,給我爹開點藥,說不定藥一喝,我爹就好了,我爹身體一向很強壯的。”
“李大夫,你再試試吧!”劉興望緊握着拳頭,雙目赤紅的開口央求,渾身緊繃的他,不敢放鬆一刻,就怕鬆懈下來會壓抑不住心中的情感。
李大夫搖了搖腦袋,面無表情的說:“等他醒了,你們好好話別,看他還有什麼心事,也都替他完成了,別讓他帶着遺憾離開。”
這話說得一屋子人臉色各異,有後悔的、有自責的,也有如墜入夢中不敢置信的,總之各人的臉色都極難看。
芷染趁着衆人不備的時候,偷偷把了一下脈,心也漸漸沉了下去。
中風這種事情,本來就是發病率和成亡率成正比的病,有些救過來了的,運氣好的就是半身癱瘓,若是不幸的話,就是像劉老頭一樣。
想到剛纔若不是她讓劉老頭來送藥,劉老頭可能會避開這一劫。
芷染臉色陰晦,神色冷厲,說出來的話如刀子一樣冰冷,一字一句的問道:“剛纔究竟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