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誠意
便在白禾跟柳橋梳頭之際,羅媽媽悄然走了出去,對着在門外的雲柔微笑道:“雲姑娘,爺在給夫人梳頭畫眉,待會兒便會過去上房,雲姑娘不如先過去。”
雲柔眸子微睜,似乎很是驚訝,隨後,便是僵硬。
“爺待會兒就跟夫人去上房,雲姑娘還是先回去吧。”羅媽媽繼續道,似乎沒看見眼前之人的失態,“畢竟爺跟夫人才是主人,要雲姑娘在這裡等不好。”
雲姑娘的心思府邸早便是一個沒有說破的秘密,在夫人入府之前,她在府中便宛如女主人一般,不過如今真正的女主人回來了,風向必定會改變。
羅媽媽很清楚如今她唯有投靠柳橋這個真正的女主人才能不會重蹈今日被髮賣出去的那些人的命運!
雲柔的臉色頓時難堪了起來,不過很快便恢復了過來,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先過去了,免得雲姨久等。”
轉身,離去。
步履從容,可衣袖下的手卻始終緊握着。
白禾很快便將頭梳好了,從帶來的首飾盒子裡面挑頭飾,不過還沒挑出,便被易之雲搶先了,“戴這套吧!”
白禾聽了差點將梳子給摔了,什麼意思?說東家的東西不夠他們的東西好?!
柳橋看向易之雲拿起的那套首飾,紅寶石頭面,無論是手工還是料子都是上品,移開了目光,看着易之雲,微笑道:“這套東西怕是不輕,戴在頭上今晚我可要受罪了。”
易之雲一愣。
“不過是一家人吃頓飯罷了,用不着這般隆重。”柳橋繼續道,“還是你覺得我太過素雅丟你的臉了?”
“胡說什麼?!”易之雲忙道,嘴角卻因爲她那句一家人而微微翹起,“是太重了些,那不戴全,就戴耳環?”
“東家沒穿耳洞!”白禾咬牙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易之雲面色一變,忙道:“阿橋……”
“一歲那年穿過,不過後來傷口發炎,爹就沒捨得給我再打,後來爹出事,這件事就再沒提起了。”柳橋反應淡淡,“所以你這些耳環估計用不着了。”
“沒關係。”易之雲擠出了一抹微笑,“不用就不用……”
“我還以爲你會讓我現在穿了。”柳橋笑道。
易之雲道:“怎麼可能?!小時候不懂事不覺得疼,現在受這份罪做什麼?!”
柳橋看了看他,“好了,你先一邊等着吧,再耽擱下去你娘估計會生氣了。”
“阿橋……”易之雲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我等着,你慢慢來,不急。”
柳橋笑笑,沒說話。
白禾快手快腳地從盒子裡面挑出了最名貴的首飾,然後給主子戴上。
易之雲看着那些首飾,臉色好了些,這些首飾他認得,是這一年間他送給她的,還好,一直帶着着。
柳橋卻有些無奈,“戴這些這套衣裳不合適,你去取那套……”
“衣櫃裡面有許多!”易之雲忙道,“阿橋,穿那些吧。”
白禾衝聲道:“東家有不是沒有衣裳,做什麼……”
“小禾。”柳橋看了她一眼。
白禾只好閉嘴,“東家,你要穿哪一套?”
“將娘給我新作的那套衣裙拿來。”柳橋道。
白禾點頭,隨後去翻箱子。
易之雲眼底泛着苦笑,“阿橋……”
“你不用多想,我不是不想用你準備的東西,不過今日中秋,有些想娘罷了。”柳橋打斷了他的話,淡淡道。
易之雲眼底一喜,“那我讓人去接岳父岳母……”
“先不用。”柳橋搖頭,“他們習慣了欽州的生活,如今我也纔來京城,這時候接他們來只會讓他們不安,他們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易之雲面色一僵,“阿橋,今日的事情……對不起。”
“你一個大男人,外面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家裡的事情疏忽了也是正常。”柳橋起身走向一旁的衣櫃,“你放心,我還不至於認爲你是故意折騰我的。”
易之雲心口像是被棉花給堵住似得,跟了過來,“我的確無法兼顧這麼多事情,孃的年紀也大了,精力不好,現在你來了便好了。”
柳橋打開衣櫃,“怎麼?想要我給你做牛做馬?”
“不,是女主人,主母。”易之雲走到了她的身後,輕輕地抱着她,“阿橋,你是這個家唯一的女主人!”
“你娘……”
“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易之雲打斷了她的話,“娘是娘,你是你,只是你,阿橋,只有你!”
柳橋看着衣櫃裡面的衣裳,“怎麼都是素色的?”
“你喜歡。”易之雲雖然因爲她轉移話題而有些失落,但是卻還是笑道,“夏深說你最常穿的便是素色的衣裳,這些都是夏裝跟秋裝,冬裝還沒做,等過些時候再量身訂做。”
“你現在很有錢?”柳橋問道。
易之雲笑道:“你放心,我沒有貪污,至於有多少,等你休息幾日,我讓管家將賬本拿來給你,以後都交給你管。”
“看來還是想要我做牛做馬。”柳橋合上了衣櫃,推開了他,笑道:“抱歉,我恐怕沒有這個時間。”
易之雲心頭又是一緊,“你不需要親自動手,只好看着便成,於洋是個不錯的管家,瑣碎的事情他會處理的!阿橋,這是我們的家業!”
柳橋忽然間想起了許多年前她跟他說的話,這是我們的銀子,如今……“以後再說吧。”
“阿橋……”
“東家。”白禾拿着衣裳過來。
柳橋笑道:“你先出去吧,我換衣裳。”
“你是我的妻子!”易之雲盯着她道。
柳橋神色沒變,微笑道:“你確定你要留在這裡看我換衣裳?”
易之雲一哽,“阿橋……”
“好了,時辰真的不好了。”柳橋打斷了他的話,“你該不會看不出來你娘對我很有意見。”
“好。”易之雲吸了一口氣,“我在外面等。”
白禾趕緊上前,將臥室跟小廳之間的帷幔落下,隔成了兩個空間,其實易之雲便是不出去也無妨,因爲臥室的一旁有一個很大的屏風,足以隔出一個安全的空間。
只是……
柳橋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笑的有些僵了。
“東家……”白禾神色擔心地開口,“東家,要是你心裡不舒服,我們就離開吧!你放心,我跟大哥一定會保護你的!”
柳橋扯了扯嘴角,“小禾,事情沒這麼簡單。”
“有什麼……”
“好了。”柳橋打斷了她的話,接過了她手裡的衣裳,轉身走進了屏風內,這套衣裳不算是華貴,顏色卻是鮮豔,天藍色,跟頭上的飾物相配,整套衣物首飾上身,讓柳橋多了一份少女的嬌嫩,而以她這個年紀在這個年代已經不能用少女形容。
“夫人說的沒錯,東家還是穿鮮豔些好看!”白禾笑道,“東家,以後你不要再穿那些素色淡色的衣裳了!”
柳橋掃了一眼一旁的大衣櫃,其實她並不喜歡素色,雖然不喜歡穿的奼紫嫣紅的,但是也並不代表她就喜歡素色,淡色,只是當時以她寡婦的身份,這樣的穿着最爲合適,“走吧。”
“嗯!”白禾當即繃緊了心絃,以待待會兒保護主子。
易之雲看着走出來的柳橋,眼底一亮,“阿橋,很好看。”
“走吧。”柳橋淡淡道。
易之雲牽住了她的手,“好。”
兩人走出了正院,向上方走去,這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路上沿途都點了燈,行走並未受到阻礙,跟之前進府之時不一樣,易之雲這一次沒有滔滔不絕地向她介紹沿途所見,而是一直牽着她的手,靜靜地陪着她走着。
一切都靜謐溫馨。
這一刻他忽然間有種就這樣一直走下去的渴望。
就這樣,一直走到老!
阿橋,我們會一直牽着手走到白髮蒼蒼的!
從正房到上房,走了小半個時辰,若不是柳橋平日習慣了東北西走,定然走不動,這宅子太大了也不是好事。
可易之雲卻覺得這路太短了,“等你休息好了,我陪你逛一遍我們的家。”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柳橋道,隨後看向眼前燈火輝煌的院子,“進去吧。”
易之雲握緊了她的手,“嗯。”
兩人手牽着手走進了院子,跟剛剛進府的時候一般,雲柔笑着從正屋的中堂迎了出來,連話也沒變,“易大哥,姐姐,你們終於來了!”
白日的時候,易之雲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可是如今……他皺了眉頭,看向柳橋,見她神色淡淡,心,卻並沒有鬆了口氣,而是咯噔一下。
“易大哥……”雲柔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聲音中的雀躍消失。
易之雲看了她一眼,對柳橋道:“我們進去吧。”
“嗯。”
“易大哥,姐姐,雲姨等了好一陣子了,我們快些進屋吧。”雲柔聲音恢復如常,“晚膳都已經準備了,待會兒就可以擺膳。”
三人進了屋,雲柔走到了雲氏的身邊,“雲姨,易大哥跟姐姐來了。”
雲氏掃了一眼柳橋,隨後便看向易之雲,“怎麼這麼晚過來?若是餓壞了身子該怎麼好?”
“娘,也還不算晚。”易之雲方纔鬆開眉頭又蹙了蹙,微笑回道,“而且我也不餓。”
“柔兒,讓下人擺膳吧。”雲氏道,隨後看着易之雲,“別以爲一頓半頓沒關係,這些年你在外面吃的苦還少嗎?之前太子派來的太醫不是說你得注意日常飲食,免得……”
“娘!”易之雲打斷了雲氏的話,“今日是中秋,別說這些!”
雲氏眸色明顯沉了沉。
雲柔道:“雲姨,易大哥說得對,今日是中秋佳節,又是姐姐來京的好日子,我們該好好吃一頓團圓飯的!”
“嗯!”雲氏才點頭,然後終於正眼看柳橋了,“雲兒在邊疆十年,受過不少的傷,現在不趁着他年紀還輕好好調養,等到了便受罪了!你既然來京了,以後這些都交給你!如今雲兒可以供給你衣食無憂的生活,往後你的那些生意便收收,將心思多放點在雲兒身上!”
“娘!”易之雲即使震驚更是不解,他知道因爲當初他從軍的事情孃的心裡一直對阿橋有芥蒂,可如今一切都過去了,她爲什麼還要這般?“娘,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
“你——”
“雲姨。”雲柔又道,“我們先用膳吧,你不是說易大哥餓不得嗎?”
雲氏看了看雲柔,又看了看兒子,臉色雖然不好,但是最後還是點頭,“去膳廳吧!”
雲柔扶着她前去。
易之雲看向柳橋,眼底有着堅定,“別聽孃的,以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吃飯吧。”柳橋淡淡道。
易之雲心中一沉,“好。”
四人入膳桌。
雲柔指揮着下人上菜,一道道美味佳餚送上來,而每一道菜送上,雲柔都會細細地給柳橋介紹,同時給雲氏佈菜。
柳橋臉上一直掛着微笑,眼底的涼意也在漸漸加深。
“姐姐,這是京城第一名菜……”
“雲柔。”易之雲打斷了她的話,臉色有些沉肅,“不用介紹了!”
雲柔笑容頓住,“易大哥……”
“不用介紹了。”易之雲正色道,“用膳吧。”
雲柔笑容繼續,“也是,看我盡顧着說。”說完看向柳橋,“姐姐你好好嚐嚐,若是那道菜喜歡,跟我說一聲,以後我讓廚子給你做。”
易之雲的臉沉了,不過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柳橋輕笑道,“聽說雲姑娘是夫君救命恩人的女兒?”
雲柔一愣。
“的確!”雲氏卻答道,“若是沒有柔兒的父親,雲兒可能早就葬身異鄉了。”
柳橋笑容不變,“如此我真的謝謝雲姑娘。”
“姐姐不必如此。”雲柔斂去了笑容,姣好的容貌上泛起了淡淡的哀傷,隨後又轉爲堅強,“爹他是爲了大周,死的光榮。” ωwш¸ тт kǎn¸ ¢〇
“不管如何,我還是得謝謝你。”柳橋舉起了酒杯。
雲柔恢復了笑容,“既然姐姐……”
“不過我很好奇。”柳橋沒等她說完便道,“你怎麼叫我夫君易大哥,卻叫我姐姐?該不會是不想認我這個嫂子吧?”
雲柔面色一僵。
雲氏臉色一沉,“你這是什麼話?!”
“娘這是做什麼?”柳橋擱下了酒杯笑道,“娘這般像是我欺負了雲姑娘似得。”
“姐姐……”
“看來雲姑娘是不想認我這個嫂子了。”柳橋笑着繼續。
雲氏惱怒,“不就是一個稱呼嗎?!你犯得着……”
“娘。”易之雲開口打斷了雲氏的話,神色嚴肅,“阿橋說的沒錯,是不該叫這個稱呼。”看向雲柔,“以後你就叫嫂子吧。”
“易大哥……”
“雲兒!”雲氏盯着兒子,“不過是一個稱呼!”
“阿瑀叫我易大哥,叫阿橋嫂子。”易之雲看着雲氏,目光堅定,“雲柔也理應如此。”
“雲兒——”
“雲姨。”雲柔忙握住了雲氏的手臂,笑容勉強地低聲道:“易大哥說的沒錯,我是該叫嫂子。”
“柔兒……”
“雲姨。”雲柔輕輕地搖頭,隨後轉向柳橋,“嫂子,是我糊塗了,你別介意。”
“怎麼會。”柳橋淡淡道,那笑容有種讓人感覺拳頭打在了棉花上一般,“這些菜都很好,不過如果日日這般吃恐怕御史不會放過夫君了。”
雲柔面色又是一僵。
雲氏的怒容也僵住了。
“以後你盯緊點。”易之雲看向柳橋,“這樣便不會讓御史抓到小辮子了。”
“你看,還是要讓我給你做牛做馬。”柳橋淡淡笑着,卻不真實。
易之雲有種想拉她走的衝動。
“快吃吧。”柳橋動手給了夾菜,“身體不好就該好好養着。”
“阿橋……”
“吃吧。”柳橋道。
易之雲滿心愧疚跟不安,卻不好再逼她,轉過頭看向雲氏,“娘,用膳吧。”
雲氏心頭就像被針紮了一下,胸口起伏加劇,也面對兒子的懇求,卻還是壓了下去。
原本該是和和樂樂的團圓飯卻在一種難以言說的沉鬱中結束。
膳後,本該是賞月的。
不過易之雲直接砍了這個計劃,再出什麼事情,恐怕他連她一晚也留不住,所以在用完了膳,連茶都沒喝,便拉着柳橋走了。
雲氏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
雲柔亦然。
“柳橋——”雲氏咬着牙,一字一字地擠出了這兩個字。
雲柔在旁,看着她,半晌,緩和了臉色,扶着她顫抖的身子,輕聲安撫:“雲姨,你別這樣,都是我不好。”
雲氏這一次沒有迴應她的話,此刻她的腦海都被憤怒以及傷心充斥着。
他的兒子……
她失而復得的兒子,如今卻爲了她……爲了這樣一個根本沒將他放在心上的女子而這樣對她!
柳橋,你果真是妖魔!
……
出了上房,空氣都似乎便的輕鬆了。
“阿橋……”
“東家,我們走吧!”白禾終於忍不住了,“這哪裡算是回家啊,分明是來做客!”
那個雲氏就算了,婆婆折磨媳婦,擺款子她聽多了,可是那個雲柔算個什麼東西!她將東家沒見過世面的鄉野村婦還是要告訴東家這個家她可以做主?!
“阿橋!”易之雲攥住了柳橋的手,“這件事我會處理好!你相信我……”
“相信什麼!?”白禾上前想要扯開易之雲,不過沒成功,“東家纔回來一天,可是你們給了東家多少難堪了?!這些年東家在外面東奔西跑的都還沒有受過這般多的委屈!什麼相信你?你娘就算了,可那雲柔算什麼東西!她是在給東家臉色瞧嗎?什麼東家纔是這個家唯一的女主人?!你剛剛瞎眼睛了,那雲柔那樣子比東家跟更像女主人!你放開東家,放開!”
易之雲臉色很難看,若是換做其他時候,他定然會一巴掌拍飛白禾的,可是如今她所說的這些話,讓他無從反駁,只是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放手,“阿橋,我知道這事是我的錯,可是阿橋……”
“好了。”柳橋打斷了他的話,看向白禾,“小禾,鬆手,這般像什麼樣子?”
“東家……”
柳橋眼睛一眯。
白禾只好放手。
易之雲盯着她,“阿橋……”
“小禾的話雖然有些難聽,不過也並沒有說錯。”柳橋看着眼前站立不安的男人,“易之雲,你要我相信便該給出誠意。”
“好!”易之雲當即道。
柳橋並未因爲他的乾脆而有絲毫的欣喜,而是看向他攥住她手臂的手,“鬆手吧,你再這樣握下去,我這手便不能要了。”
易之雲一怔,隨即猛然鬆手,“可有傷着?”
“我還沒這般脆弱。”柳橋淡淡回道,“走吧。”轉身往前。
易之雲緊跟其後。
這一路也沒說話。
不過卻比來的時候氣氛糟糕了許多,回到了正院,羅媽媽當即帶着丫鬟進來上茶,恭恭敬敬的,沒有絲毫的怠慢。
“時辰還早着,我讓人在院子擺一桌,我們賞月?”易之雲輕聲提議。
柳橋看着他,“從欽州到京城我走了一個多月,路上雖然走走停停的,但可能年紀大了,所以精力也不比從前,更容易累了。”
“什麼年紀大?你才二十。”易之雲失笑。
柳橋失笑:“二十還不老啊?”
“不老。”易之雲凝視着她,“不過,晚了五年。”
柳橋自然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我有些累了。”
“東家,小禾這就去鋪牀!”白禾忙道,隨後便去鋪牀,似乎以爲主子要休息了,易之雲這個討厭鬼就可以走了。
她似乎忘了,他們是夫妻。
“才吃了晚飯,現在休息……”
“路上走回來已經消食了。”柳橋道,“易之雲,我真的有些累了,有什麼事情或者什麼話,以後再說吧。”
易之雲凝注了她半晌,“好。”
很快,白禾便出來,“東家,牀鋪好了!”說完,瞪了易之雲一眼。
易之雲看向她,“你下去吧。”
白禾神色一僵,什麼她下去?不是他走嗎?!“我……”
“小禾。”柳橋打斷了她的惱火,“你也去休息吧,我累,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可是……”
“羅媽媽!”易之雲直接喊道。
門外的羅媽媽快不進來,“爺有什麼吩咐?”
“帶……”易之雲看向柳橋,似乎不知道白禾的名字。
柳橋淡淡道:“帶白禾下去休息。”
“東家!”
“好了小禾。”柳橋道,“我沒事的,好好去休息,免得明天沒精神!”
白禾仍是不放心,可是最後還是聽了話,“好,東家你好好休息,明天小禾再來陪你!”
“嗯。”柳橋點頭。
白禾又瞪了一眼易之雲,這纔跟羅媽媽離開。
易之雲看向柳橋,“你從哪裡找來這樣一個丫頭?”
“李伯至交的兒女,跟在我身邊好幾年了,性子有些衝,但是對我很關心。”柳橋淡淡道,“有時候比我娘還要關心。”
易之雲看着她會兒,“我讓人進來伺候你洗漱。”
“嗯。”柳橋點頭。
很快,丫鬟便端着溫水進來。
易之雲卻悄然離開。
柳橋注意到了,不過沒開口,因爲他向淨房走去,簡單洗漱,丫鬟便上來解了首飾,放下發髻,隨後又要動手伺候她換睡衣,不過她拒絕了,自己動了手,方纔換好了睡衣,易之雲便回來了,身上的衣裳已經一件簡單的長袍,身上帶着沐浴後的水汽跟皁角清香。
看着坐在梳妝鏡前梳理着長髮一身睡衣的柳橋,眸色微微一沉,揮手道:“都下去吧。”
“是。”丫鬟們退下。
隨着關門聲傳來,臥室之內安靜了下來。
牆邊的長條案桌上的香爐燃着薰香,淡淡的清香在室內瀰漫,讓空氣多了一絲旖旎。
易之雲輕步走到了柳橋身後,奪過了她手裡的梳,聲音有些低沉,“我來。”
“不用梳了,我累了。”
易之雲頓住了動作,看着鏡中的容顏,會兒,應道:“好。”
柳橋起身,還未轉身便被身後的人抱住了,而這一次的擁抱,跟之前的不一樣,便是沒有經歷過,可是這一刻柳橋也明白,她知道他想什麼,“易之雲,我累了。”
“阿橋,晚了五年了……”易之雲卻沒鬆手。
柳橋笑了笑,“這不是我的錯。”
易之雲身子一顫,心口像是被錘了一拳似得,“阿橋……”話,沒有說下去,方纔的那份旖旎卻消失了,換做了愧疚,“好,我等。”鬆開了她。
柳橋轉過身。
“你睡吧,我去書房。”易之雲道,眼底明顯有着隱忍,一年前在營海他可以坐懷不亂是因爲怕嚇到她,是因爲不想委屈她,可是如今不一樣,這裡是他們的家,他不敢保證自己一樣可以坐懷不亂,“睡吧。”
“你說如果被人知道你今晚上去睡書房會如何?”柳橋淡淡笑道。
易之雲一愣。
柳橋沒繼續,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笑容依舊,可是卻怎麼看都更像是譏笑。
“對不起……”易之雲恨不得給自己一拳,“我不走,你睡吧,沒有人會說什麼的!”
柳橋看了看他,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到牀邊。
易之雲卻不動。
柳橋坐下。
“我睡地上,你睡吧。”易之雲道。
柳橋微笑道:“牀很大,你可以跟營海的時候一樣,免得真的病了你娘……”
“阿橋。”易之雲苦笑,“這裡不是營海租來的屋子或者客棧,阿橋,這是我們的家,我不敢保證我還能向營海的時候一樣。”
柳橋眼睛微微眯着。
易之雲走了過來,彎下了腰,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我也不是十年前的小毛頭。”
柳橋還是沉默。
“睡吧。”易之雲從她的眉宇間的確看出了疲憊,是他錯了,錯了很多很多,“好好休息。”
柳橋移開了視線,心,卻開始不平靜。
“睡吧。”
“易之雲。”柳橋測過了身,卻並未躺下。
易之雲坐在了牀榻邊上,“你放心,你不願意,我等。”
“阿瑀說你得了御林軍統領的職位。”柳橋看向他,岔開了話題。
易之雲對於她忽然說起這件事有些意外,不過卻還是回答,“嗯。”
“我聽說御林軍裡面都是一些勳貴子弟。”柳橋繼續道,“皇帝讓你任這樣的職位是防着你還是想借機整死你?”
“我的阿橋還是這麼聰明。”易之雲笑道,多了幾分輕鬆,她這般問便是還是關心他。
柳橋盯着他,“我跟你說正事。”
“西北軍權在成國公手中,太后一向疼愛太子。”易之雲認真道,“如今太子有立了軍功,在武將之中可以說是樹立了威信,另外太子妃雖然出自書香世家,但是趙家家族中也有從武的,趙碩便是其中之一,雖然他只是在東南水軍裡面,但是也算是有些威信。”
“皇帝容不下,所以找你開刀?”柳橋蹙眉問道。
易之雲搖頭,“還不至於,但是皇帝不可能再讓我掌要職的,而且去年我跟易晟的事情鬧的太大,皇上雖然爲我們主持公道,但是心裡未必便不會有芥蒂,不過你也不要太過擔心,太子能夠走到這一步,也是得到皇上的允許的,而且,他讓我去御林軍未嘗沒有借我的手去整頓御林軍。”
“借你的手?”
“御林軍中大多是勳貴子弟,這些人一出生便錦衣玉食,高人一等,雖然其中也不乏出色的,但畢竟不多,可以說御林軍是朝廷專門養着這些勳貴子弟的地方。”易之雲繼續道,“可朝廷的銀子也不是白來的,皇上自然也不希望養着一羣廢物,我進去,對這些勳貴子弟來說是一個刺激。”
柳橋攏緊了眉頭。
“別擔心,我能夠應付的。”易之雲擡手去撫她皺着的眉頭,“以後所有的風雨我來擋,阿橋,不許再皺眉。”
“那些勳貴子弟豈是好惹的?”
“你夫君我也不是這般好惹的!”易之雲笑道,眼底卻有着煞氣,“而且,我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只要我還有用,他就不會棄。”
“是棋子,便有被棄的一日!”柳橋雖然沒有信心能夠跟他走下去,但是也不希望看到他下場悲慘,“易之雲……”
“阿橋。”易之雲笑道,“你能如此關心我,我很開心。”
“易之雲……”
“相信我。”易之雲握住了她的手,“不會有事的,我雖然是一枚棋子,但是不是一枚可以隨便棄的棋子,我在御林軍中,除了是刺激之外,也是震懾,是警告,皇上希望這批勳貴子弟有用,但是也絕對不會希望他們坐大的!除了震懾這般勳貴子弟之外,皇上還希望用我來震懾太子,或者說,將我這顆棋子放在太子身邊,所以,除非太子等不及了,想要立刻坐上那個皇位,皇上就不會對我如何。”
“那個人是皇帝!”柳橋神色凝重,皇帝豈是這般好琢磨的?
易之雲道:“正因爲他是皇帝,所以纔會如此用我。”
柳橋蹙眉。
易之雲擡手去撫平,“皇帝最怕的不是有野心的或者給他不痛快的臣子,而是沒有弱點的臣子,阿橋,我有弱點,還是能夠讓他放心的弱點,也沒有多大的野心,所以皇上不會輕易放棄這樣一枚好用的棋子。”
“這樣的日子你就不覺得累?”
“阿橋……”易之雲斂去了笑容,“我沒得選擇,從當日我跟隨太子去北延國的那一刻,我就沒得選擇。”
柳橋盯着他。
“對了。”易之雲岔開了話題,“我還沒跟你說過當年成國公世子爲何說我死了的事情。”
“不就是怕人察覺到什麼,泄露你們的秘密嗎?”柳橋道,這事不問也能猜到。
易之雲點頭,“當日阿瑀讓蕭嶸去查我的消息,被成國公世子知道了,雖然只是單純的尋找,但事情涉及到太子的安危,他還是謹慎,再者,便是藉着這次事情將荊家在西北的勢力清楚乾淨!”
“那軍需官貪污的事情是假的?”柳橋問道。
易之雲搖頭,“不算假。”
柳橋笑了笑,譏誚道:“倒是一個好計策!”
“阿橋。”易之雲握緊了她的手,“別怕,更別怕我!”
柳橋笑道:“我怕你做什麼?”
“我跟你說這些是不想有事情瞞着你,更不想讓你自己胡亂猜想。”易之雲認真道,“我更希望你能陪着我,陪着我走下去!”
柳橋凝視了他半晌,“當年你被捕入獄,第一時間便讓我走,說並不想連累我。”
“我說了我已經不是十幾年前的小毛頭。”易之雲目光緊鎖着她,“不過我相信你還是當年的那個阿橋。”
“如果我不是呢?”
“你是!”易之雲道,隨即,愧疚而決絕,“其實我想過不將你扯進了,可是阿橋,我捨不得,便是你覺得我自私無恥,我也捨不得,阿橋,我捨不得!”
柳橋垂下了視線,沉默。
“所以,便是爲了你,爲了我們將來的孩子,我也一定會保住自己的性命!”易之雲繼續道,“因爲我們說好,我們會白頭偕老!阿橋,我們會的!”
柳橋擡起了頭,“可是易之雲,我沒有信心。”
易之雲心頭一顫,“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我的行爲,我的疏忽,讓你對我……可是阿橋,正如你說的,讓你相信,便拿出誠意!就算你沒信心,就算你不信我,可也該看看我的誠意再說!阿橋,先看看我的誠意可好?”
“我有的選擇嗎?”柳橋反問。
易之雲眸子一沉,“不,你沒得選擇!沒有,阿橋,縱使你恨我,你也沒有選擇!”
“呵……”柳橋笑了一聲,“易之雲,你總說你沒有變,可是你真的沒變嗎?”
易之雲沒有回答,傾身上前,輕吻了她的額頭,柔聲道:“睡吧,你累了。”
“易之雲,我若是要走,你攔不住的。”
“阿橋,別逼我!”易之雲盯着她,眼底泛着危險的光芒,“不要逼我傷害你!”
柳橋沒有再繼續,“睡吧。”
“過年前我派人去接岳父岳母……”
“別將我爹孃扯進了。”柳橋打斷了他的話,“易之雲,你也不要逼我,我不想我們最終走到……”
“好!”易之雲沒給她說下去的機會,有些話,他永遠也不想聽,“我不逼你,睡吧,阿橋,先休息吧,不再說下去了!”
柳橋看了他會兒,躺下。
易之雲起身,給她落下了牀帳,不讓他看到此刻自己的神色,便是他看不到,但是也知道定然很可怕,他不想嚇到她。
這一夜,似乎誰也不好過。
次日早上,柳橋醒來的時候並未見到易之雲,倒是白禾早早就候着了,洗漱之後,羅媽媽便指揮着丫鬟將早膳端來,同時帶來了易之雲的消息。
“夫人,爺說有事出去一趟,讓我們不許吵醒夫人,還說午膳的時候便回來。”
柳橋想起昨夜幾乎撕破臉的事情,點頭,“嗯。”
“奴婢聽說爺爲了迎接夫人特意請了幾天的假,這次出去定然是有什麼急事。”羅媽媽見了柳橋的神色不太好,以爲她是生氣。
柳橋淡淡點頭,“等會兒我出去一趟,你讓人給我準備馬車。”
“啊?”羅媽媽吃驚,“夫人要去何處?”
“陸氏酒棧。”柳橋道。
白禾正要脫口而出的話嚥了回去了,她還以爲主子要走。
羅媽媽不知道該不該應下。
柳橋停下了喝粥的動作,“怎麼?有問題?”
“不……奴婢這就去給管家說!”羅媽媽忙道。
白禾接話道:“讓我大哥也一起來!我們要保護東家!”
羅媽媽看了看白禾,“是。”
……
半個時辰之後,於洋親自過來說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柳橋點頭,便與白禾一同出了正院往前院而去,在前廳的影壁前見到了白義。
“東家!”白義快步上前,神色着急,像是擔心她出事似得。
柳橋笑了笑,“阿義,可還習慣?”
“我沒事,多謝東家關心!”白義正色道,“東家可好?”
“嗯。”柳橋點頭。
白禾有一肚子的話想跟大哥說,不過也沒傻乎地在這裡說,“大哥你放心,我會保護東家的!”
“夫人。”於洋開口,恭恭敬敬,“時候不早了,爺交代過中午會回來跟夫人用午膳,夫人還是早去早回。”
柳橋頷首,“如果有人問起,你照實說變成了。”
“是。”於洋點頭,“小人派了兩個護院護送,夫人莫要見怪。”
柳橋審視了他會兒,“你安排的很好。”隨後起步上了馬車。
車伕,加上兩個護院,還有白義兄妹,五個人護送之下,柳橋離開了易府往陸氏酒棧而去,到了陸氏酒棧,她想要見的人卻早早地等候在了這裡。
“嫂子。”
柳橋看着眼前笑容淺淺的男子,“阿瑀,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