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白蓮教禍害,曲溪縣開始了正常的生活,日子變得平靜。今年‘春’節還沒感覺到個年味兒便過完了。
曲溪縣的‘花’燈節在大年之後的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十六。故曲溪縣人人皆知年過十六‘花’燈節的說法。
‘花’燈節不是什麼新奇的節日,各州各縣都有,而絕大多數州縣會把‘花’燈節安排在‘春’節期間,也就是的初一到的十五之間。唯獨曲溪縣別出心裁,將‘花’燈節安排在正月十六。
這傳統從何時而來不得而知,但不得不說正月十六是個好日子。
衆所周知,‘春’節期間到處都是‘花’燈節,一個小縣城的‘花’燈自然比不上州郡的‘花’燈,而且縣城住戶,但凡有些家底的都會選擇在‘春’節期間到碧州遊玩,縣中的住民會少很多。
將‘花’燈節安排在正月十六,所有地方都停止熱鬧的時候,曲溪縣纔開始真正熱鬧起來。
這不單巧妙地避開了‘花’燈節的高峰,成爲一枝獨秀,而且還等到離縣出遊的百姓返回,爲‘花’燈節增添了幾分熱鬧。
曲溪縣的‘花’燈節因爲選在這樣一個奇怪的日子而名揚碧州,繼曲溪、麴酒之後,成爲曲溪縣的另一個標誌——曲燈。
曲溪、麴酒、曲燈合成三曲。
‘花’燈節上,尋一溪邊小樓,聽曲溪、品麴酒、賞曲燈,此乃人生一大樂事,吸引大量才子佳人來此怡情。
正月十六——曲溪縣家家戶戶最忙碌的日子。
經過‘春’節的休整,各家百姓經過一夜不眠備好了各家最好的商品,掛上最美的‘花’燈,全力以赴等待外來遊人的光臨。
‘花’燈節最傳統的活動自然是猜燈謎。
曲溪縣的猜燈謎又有別於它。
曲溪縣大小食鋪都會在自家的燈籠上寫下燈謎,但凡有客人能答出燈謎,便可在此處免費享用食物。若有人能從城西一路吃到城東,且全部免費,便能受邀進入韓家的天水閣共賞‘花’燈,共品美酒,共談詩詞。
天水閣是韓家繼梅園外又一由韓家先輩流傳下來三層閣樓,位於曲溪縣最好的位置,樓閣建於曲溪之上,溪水從亭下流過,可在最近的距離欣賞曲溪之美,又能不失風雅。而更重要的是,能進入天水閣的都是韓家的至‘交’好友,身份地位非凡,能入其中,便是一種身份的象徵,故而引得大量年輕才子趨之若鶩,都想在這‘花’燈節上一展風采。
古代社會便是這樣,書生除了讀書考試,便是看哪兒有成名機會便往哪兒跑,就算明知不行亦要送上‘門’去湊個人頭,‘混’個臉熟。況且韓家在慶朝文壇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凡自覺有學識的才子都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李權對曲溪縣‘花’燈節的傳統還是昨日才聽說的。白蓮教之事後,李權閒也閒夠了,正好可乘此機會好好看看熱鬧。
大清早,李權穿好便衣到得內院。
古松枝頭上新添的紅燈籠在輕風帶動下,搖擺着向李權揮手。
“這纔像是過節嘛!”李權感慨着伸了個懶腰,“晚晴,收拾好沒有,出‘門’逛街了!”
“來了來了!”
“李大人,韓家送來請柬,請大人您晚上參加天水閣的宴席!”
方大從外面興致勃勃地衝進來,手裡拿着一本紅紙金邊的請柬,一張老臉寫滿了‘激’動和不可思議。
的確是不可思議。
方大心中,李大人雖是一介縣令,但跟韓家在整個慶朝的地位還是有着天差地別的。畢竟不是柳大人,在慶朝沒有一點兒文學地位。那天水閣可是文人墨客纔有資格去的地方,沒本事,不管你官兒有多大那也是用的。
可現在,韓家竟然親自派人來通知李大人蔘加晚宴,可見韓家對縣太爺的重視程度。
雖不是請的自己,但方大覺得自己也跟着縣太爺沾了點兒光。
李權倒沒什麼,淡定地應了一聲便帶上慕晚晴離去。
……
……
“糖葫蘆!又大又甜的糖葫蘆呢!都過來看看喂!不買糖葫蘆也可以猜猜燈謎呢!”
曲溪縣街上當真熱鬧,不僅各家‘門’口掛的紅燈籠多了,就連街上叫賣的小商小販也比以往賣力了許多。
人羣中,羽發綸巾的才子,步步生蓮的美‘女’明顯比往日多了,其中不乏生面孔。
孩童早‘花’光了自己的壓歲錢,望着紅寶石一樣的糖葫蘆直咽口水。
一個年級稍長的小孩湊到小販面前:“大叔,你的燈謎是什麼?我猜對了是不是就能送我一串。”
小販大笑:“哈哈,你們幾個黃‘毛’小子還想吃白食?燈謎也是你們猜得出來的?”
“大叔快說說嘛!不試怎麼知道?”一羣孩子歡喜地嚷嚷起來。
“好好好,都聽好了。我的燈謎是三十六個時辰,打一個字,想去吧。”
“三十六個時辰?”
一幫孩子眉頭擰成了麻繩,跟在糖葫蘆背後,你一言我一句地討論。可他們把頭都想痛了都想不到答案是什麼,各個都急紅了小臉。
看到的小屁孩們一臉苦惱的樣子,小販得意地哈哈大笑。
可笑聲沒持續多久,身邊就傳來一個聲音:
“三十六個時辰,謎底是‘晶瑩’的‘晶’字。”
小販嘴角‘抽’了‘抽’,扭頭看向一邊,只見一張死皮臉沒心沒肺地微笑看着自己。
“我沒猜錯吧?”李權笑着又問了一句。
小販一臉不甘,躡嚅道:“對……對了。”
“那是不是該給我一串糖葫蘆?”
小販黑着臉取下一串遞給李權,那模樣就跟割了一塊心頭‘肉’。
“M的!出師不利,一串沒賣出去不說,還先白送的了一串!”
李權接過紅燦燦的糖葫蘆,身後一羣小孩子眼睛都沒眨一下,跟着糖葫蘆移動而移動,哈喇子流得滿身都是。
李權笑着將糖葫蘆遞給一幫小子:“給你們的。”
“耶!”一羣小子興奮地跳了起來。那稍長的孩子頭很有禮貌地跟李權說着聲“謝謝”,又問謎底爲什麼是“晶”字。
孩子乖巧懂事,李權不介意‘花’點兒時間在他身上,笑答:
“三十六個時辰就是三日時間,三個‘日’疊在一起不就是‘晶’麼。”
“哦!原來如此。”孩子恍然大悟。
此時,身後幾個小孩爲一串糖葫蘆爭得不可開‘交’,李權看得有趣,便又對糖葫蘆小販道:
“你還有什麼燈謎?說出來我猜。”
小販警惕地掃李權兩眼,觀其穿着便知是有識之人,表情一變,將糖葫蘆藏在身後:
“猜什麼猜?沒有了!燈謎是留着晚上猜的,被你一個人猜完怎麼辦?走走走。”
李權沒有多說,轉頭向一幫小子喊道:“別搶,一人一顆,不然誰都不準吃。”
慕晚晴隨後上前,淡淡地看了眼孩子們,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中多了一絲憧憬。見小販要擡着糖葫蘆攤子離開,趕緊的喊道:
“店家別走。”
“說了不……”店家不耐回頭,剛開口,見到慕晚晴手中的銅板立刻眉開眼笑起來,“這位公子,你是……”
“給他們一人一串。”
李權有些詫異,等走了幾步才問道:“晚晴,以前可沒見你這麼有愛心。”
慕晚晴輕笑着搖了搖頭:“晴兒感覺小孩子‘挺’可愛的。只可惜……”
眼神中多了些許沮喪,小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李權也笑着搖頭:“這事兒急不來的。真的喜歡,晚上可就得更努力呢。”
“相公,大白天的說這些幹嘛。我……我不理了!”
慕晚晴嬌羞,踏着大步往前走。
緋紅的臉蛋兒配上的俊俏的外表,一路過去的不知引得多少青‘春’亮麗的姑娘側目凝望。
“哇!這是誰拋出的?”
街上人羣忽然熱鬧起來,無論男‘女’老少盡皆擡頭,癡呆的模樣像是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李權看着衆人表情,正‘欲’擡頭,一瓣粉白的蓮‘花’‘花’瓣滑過眼簾,在睫‘毛’上輕輕碰觸後安靜地停在李權鼻尖。
幽香入鼻,神清氣爽。
李權將‘花’瓣從鼻尖取下,未待細看,又有更多的‘花’瓣從天而降。
漫天落下的‘花’瓣如‘春’雨一般輕柔,在天上平添一層淡淡的粉‘色’。
在這‘花’燈節上,一場這樣的‘花’雨來得很是時候,沒人去追尋是誰製造的這一場‘花’雨,或許每個人心中都認爲在這‘浪’漫的日子裡就該有一場這樣‘浪’漫的‘花’雨。
‘花’雨沒有持續多久,範圍也不廣,每個有幸一觀的人都是幸運的。
但有一人除外。
‘花’雨轉瞬即逝,孩童們又有了新的玩物,撿起地上的‘花’瓣歡笑着拋在空中,似乎想再感受一次‘花’雨的美。
李權沒在意,看了看兩側閣樓,覺得應該是某個憧憬‘浪’漫的閨中姑娘製造的一切。
笑着走到慕晚晴身邊:“晚晴,你還愣着幹嘛?”
慕晚晴有些奇怪,小手捂着‘胸’口,俏臉也一片耳慘白,額上盡是細汗。
李權眉頭一皺:“晚晴,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沒……沒什麼,只是忽覺肚子痛。相公,晴兒先回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李權沒絲毫在意:“去吧。”
慕晚晴捂着肚子急匆匆的離開了,她到了衙‘門’口,但她沒有進去,看了看四周消失在人羣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