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的身上裹着一層厚厚的披風,被周越牽着一邊走一邊忍不住的小聲抱怨:“非讓穿這麼厚,我都走不動了。”
周越側頭:“真的走不動了?”
白錦一滯,立刻閉嘴。她可不想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他抱着走,好像自己真的嬌氣的連路都走不了一樣。
但問題是,她卻套成這個樣子真的很不方便走路好嗎?
也不知爲何,這幾日江州像是不知道從哪裡刮來一陣妖風似得,氣溫驟降。前幾日甚至噼裡啪啦的狂風暴雨了一番,今日好不容易晴天了,但仍舊是冷的怪異。偶爾一陣風吹過來,還真是刺臉的很,一點也沒有傳說中江南的溫情。
木丹和竹葉更是如臨大敵一般,生怕她再次感染了風寒,處處緊盯着着她。這不,今日怕她悶應許了出來看竹林,但是卻讓她穿上了厚重的秋衣再裹上了一層棉質披風,生生把她裝扮成了移動艱難的笨熊。
本來她還想讓周越幫忙好讓她輕鬆一點,但是直到出門她才知道原來那件足夠抵禦風雪的披風就是周越親自叫人送過來的……
完了,她怎麼覺得在這方面周越和木丹她們已經站到了統一戰線。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阿越,我熱。”
白錦從周越緊握的掌心中掙脫出來,攤開滿是汗的手心給周越看。誰知,周越卻是讚賞的看了一眼,淡淡道:“出汗了好,我問過杜叔了,你身子虛弱,出點汗對身體好。”
好?
好什麼好!
白錦已經幾乎要在心裡咆哮了,但是她看了一眼,自己勢單力薄根本就鬥不過這幾個人的統一戰線,只好嘆了口氣,認命了。
因爲是從後門的小道走,所以周越一行人用了不到一刻鐘便到了一個涼亭,而從這裡望過去已經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了。
叢書帶着人在涼亭周圍圍上了一層擋風的屏障,木丹和竹葉將帶過來的熱水和糕點放在桌子上,不到片刻原本荒涼的涼亭便成了一個足夠遮風擋雨的地方。
“涼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白錦看着風中搖曳的竹林,腦海突然就迸出這樣一句詩來。往日在京都,每每到了冬日除了家中花房養殖的花卉,院子中的樹林大都是要落葉紛紛最終成爲枯枝光椏的。
此刻,她
纔算是真正理解了什麼是真正的碧連天。沒有遺漏,整個竹林匯成一片足以遮天蔽日的碧海。白錦豎起了耳朵,靜靜的聽着風吹竹林,枝葉交響的聲音。
——和周越的聲音一樣讓她心悅的聲音。
“這些葉子不會落嗎?”
白錦輕移腳步,站在沒有臨風出,緩聲問道。
“會,不過得到明年春天了。等到新的枝葉長出來,舊的就會落下。”
“是因爲新長出來的竹葉要吸收養分所以舊的纔不得不枯萎落下嗎?”
“這……”周越有點疑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本來新舊交替就是自然規律,沒有人會去專門研究這些。但是周越隱隱覺得白錦這個問題,應該不只是在問新葉換舊枝,而是另有一層含義。
她的聲音裡是無法完全掩飾的濃濃的悲傷和淒涼。
可是,是什麼呢?
白錦出身高貴,受盡了白家衆人和皇帝陛下的寵愛,應當是事事順心萬事如意猜對啊。
周越心底升起濃濃的好奇心,但是他卻不敢問。他的潛意識讓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件事是白錦不願說與他人聽的。若是有人強迫,怕也是會弄巧成拙,引來白錦的反感。不過不要緊,他有足夠的時間,他可以等。
等到她完全敞開心扉,願意對他說出藏在最心底的那件事。
“其實,不止是枝葉上的更新換代,暖兒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冬筍嗎?”
“冬筍?”
“就是長在泥土裡,待到何時的時機便會衝破障礙,破土而出,欣欣生長的一種植物。”
白錦瞪大了眼睛顯然是對此非常的好奇,如果能自己親眼見一見那當然是更好了。不然等到她回了京都舅舅問起她一趟江州之行做了什麼,難道她要說,最刺激的就是差點被人刺殺掛掉,然後就毫不留情的毀了天下第一幫漕幫的三成生意嗎?
不過等到她望向自己扶在涼亭木壁上的手時,想要親手挖一個的念頭就不得不打消了。上次留下的傷痕還沒有徹底消除,她還是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了。
不過,白錦的指尖下滑落到腰間的時候,她整個人的神經都突然緊繃了起來。一橫,兩橫,三橫,一豎,兩豎,三豎。白錦朱脣微張,不可置信的又摸了一遍,臉上突然就揚起了一種震驚的笑容。
她回
頭看向身後來時的路,心裡泛起不斷的漣漪。
她終於知道爲什麼了,爲什麼自己一路走過的時候會覺得這樣的陌生而熟悉!
這裡,她曾經來過,而且是不止一次的來過。
“阿越,這裡以前會有很多人來嗎?”
白錦竭盡全力的抑制住心中洶涌的激動,試圖以最平靜的語調問道。
嗯?周越疑惑爲什麼白錦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而且,他家暖兒看起來很興奮啊。
“這倒沒有,也就是我小時候常來玩。其他人,沒有王府的准許,是不準擅自到這裡來的。”畢竟,這裡乃是屬於越王府的地方。更何況,就連那條來時他們一起踩得小道也是因爲他踩得多了,才讓人打理出來的。
“真的?”白錦興奮的抓住周越仍舊溫熱的掌心,再次問道。
周越攤着手:這還能有假,這裡可是他家的後院,他怎麼會不清楚呢。
不料,白錦看着周越篤定的樣子,突然間像是聽到了應該普天同慶的喜訊一樣,跳到了他的身後。接着一躍而上,跳上了周越的肩頭。
周越雖是不解爲何白錦突然這樣興奮激動,但是對於白錦突然躍上肩頭的行爲像是早有演練一樣輕車熟路的勾住她的兩條腿,防止她跌下去。
“阿越,我們回去吧。你揹我,好不好。”
周越失笑,你人都跳到我背上了,我還有拒絕的餘地嗎?當然,對於你的各種親近我都是求之不得的。
雖然白錦穿的厚實加了許多重量,但是她本身實在是太過嬌小,身子單薄的沒有太多重量,周越只是手腕上稍稍用了一點力氣便穩穩的背起了她。周越掂了掂手上的力量,心中暗暗下了決心:得把她養胖一點才行。
“下雪了,竟然下雪了!”
兩人還沒有走出涼亭,便看到跟着來的小丫鬟驚喜的跳了起來,追着飄舞的雪花笑的沒了眼睛。就是連一直端莊持重的木丹和叢書也被這樣的情緒感染,和身旁的竹葉一樣躍躍欲試。
周越咳了一聲,四周的歡快情緒立刻消失殆盡。
白錦貼在他背後,悄悄說道:“看不出來,阿越治家有方啊。”
周越被白錦誇獎,臉上也掛上了輕鬆的微笑,淡淡道:“王妃說了,今日不必太多人跟着伺候,想看雪的去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