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二人用完午飯,秋沉落見陽光頗好,便拉着白穎華一同去逛集市。她一身寶藍色男裝,手中持着一柄摺扇,頭髮以發冠束起,若不說話,也確實一個翩翩公子形象。白穎華卻仍舊一身白衣,隨意束了發,隨着她在街上走動。
前面圍了一圈人,秋沉落好奇心盛,急急擠進人羣,卻見是兩個女孩子跪在地上,身前鋪了一張字紙,身後是一張草蓆捲成個人形。字紙大意是兩女孩與祖父從鄉下來京城尋親,卻不想親戚早已搬走,祖父年邁,不經勞頓生了病,沒錢醫治而死,現下她姐妹二人想要賣身做婢,葬了祖父。
周圍有人唏噓有人感嘆,卻無人上前。這雖是天子腳下,一般百姓卻也過的稍嫌清苦,誰有能力再供兩張嘴吃飯呢?是以半晌無人有買婢之意。秋沉落正待上前,卻不想有人搶在了她前面。
“哎喲喲,小姑娘,擡起頭來給爺看看。”一個頗爲輕浮的聲音響起,秋沉落轉眸去看,見是一個身着華服的公子,敲着手中的摺扇笑道。
跪着的兩個小姑娘裡,那個年長些的擡起了頭,眼眶中還含着淚,一張小臉清秀,那樣子頗爲我見猶憐。之前出聲的公子哥兒哈哈大笑起來,摺扇一合,道:“不錯,美人一個,好,我買了!”話音未落便伸出手去,挑起那少女下巴,嘖嘖了兩聲。
少女驚呼一聲,隨即掙脫開去,低下頭道:“這位公子,對不起,我們姐妹倆只想賣身做婢,公子誤會了……”
“什麼誤會不誤會,你跟着本公子,保你不再這麼悽苦可憐。哎喲喲,這眼淚流得,可教本公子心疼死了。”說着,他又欲伸手。
“住手!”一聲清脆的女音響起,剛張了嘴的秋沉落暗自懊惱——怎麼今兒個她想做的事情總是被人搶先呢。
“我家小姐決定買下這姐妹倆。”粉衣丫鬟眼眸清亮。
“你家小姐?你家小姐是什麼東西?敢和我搶人?”那公子哥兒斜眼看她,語氣甚爲不禮貌。
“柳盈不過一介女流,看上兩個中意的丫頭想要買來做婢,還望公子可以割愛。”一把溫柔的聲音響起,那粉衣丫鬟身旁的綠衣女子微一頷首。
那公子哥兒還想再說什麼,卻有身邊家丁附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他臉色一僵,隨即道:“既是柳小姐看上,那孫某自當割愛。”
“
多謝公子。”綠衣女子福了福身,對一邊的丫鬟道,“希兒,着人安排這姐妹倆的事情。”
“是,小姐。”一旁的粉衣丫鬟領命離開。
“多謝小姐!”跪着的姐妹倆忙磕頭感謝。
“來,你們先起來。告訴我,你們叫什麼名字?”綠衣女子和藹道。
周圍的人們見沒熱鬧可看,就散了去,只留秋白二人駐足原地。秋沉落是見柳盈出手救了這姐妹倆頗有女俠風範想要和她認識一下,白穎華卻是想知道,剛纔她不經意聽見的柳氏山莊究竟是何來頭,緣何在雪山上的那三年,未曾聽那人說過——難道是新近崛起的藏花國勢力?抑或只是一個頗有威望的普通家族?想起雪山上的那三年,那個人,她不禁微微暗了眸子。
“回小姐,奴婢叫寧蝶,這是奴婢的妹妹,叫寧舞。”少女報上姓名,“小姐大恩,寧蝶沒齒不忘!”
“兩位觀望良久,可曾是認識這兩個小丫頭麼?”見身邊的秋白二人遲遲不走,柳盈終是問出了心底疑惑。她雖是閨閣女子,卻因爲父親是武林中人而稍有見識,自是看出了秋白二人的不同一般。
“認識倒不是,只是剛纔姐姐你出手救人好帥,所以我想認識一下姐姐你啦。”秋沉落一派天真地道,語氣裡好不崇拜,“其實我剛纔也想要買這兩個小姑娘呢。”
“哦?”柳盈望着她,見她舉止雖不合禮法卻也不甚出格,性子也直爽,眼神清澈,並不像是壞人,因而放下了一半戒心,“小妹妹,你想要這兩個小丫頭?”
“不是不是,我們並不缺丫鬟,只是看不過剛纔那個壞蛋的作爲。”秋沉落忙道,“而且,姐姐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我明明穿的男裝的說。”
“從姑娘聲音聽聞而來。”柳盈微微一笑。
“小姐。”先前的那個粉衣丫鬟折返回來,帶了幾個人和一口棺材。
“小蝶,小舞,你們隨他們去挑個地方葬了你們祖父吧。”柳盈道。
“是,小姐!謝謝小姐!”兩人跟着去了。
“不知姐姐如何稱呼?”秋沉落徑自與柳盈套上了近乎。
“我姓柳,單名一個盈字。”柳盈大大方方報上名號,“不知二位……”
“在下白穎華。落兒年少不懂事,擅與柳小姐攀交,還望小姐見諒。”一邊一直冷眼觀望的白穎華道。
“什麼叫我年少不懂事啊,穎兒你明明比我小的說。”秋沉落小聲嘟囔着。
“無妨無妨。”柳盈笑了笑,“不過,二位並非我藏花國人士吧?”
“柳姐姐你怎麼知道?”白穎華還未說話,秋沉落已興奮地接口,“我們是來這裡旅遊的啦。”
“旅遊?”柳盈一愣,“這詞兒倒新鮮,不知是何意思?”
“讓柳小姐見笑了。落兒頑皮,時常說些自己發明的詞兒,小姐不必掛心。我們只是四處遊覽,聽聞藏花國都終年彩虹懸掛,美麗異常,現在看來,果真名不虛傳。”白穎華脣角勾起一抹笑容。
“柳姐姐、柳姐姐,我們初到鳳凰城,對這裡都還不熟悉,不知柳
姐姐能不能給我們當導遊?”秋沉落瞥到白穎華脣角的笑容,雖然不明白爲何平時對陌生人少言寡語的白穎華突然多話了起來,卻也知曉好友是想多與眼前這溫柔的女子攀話,雖不明白緣由,卻毫不猶豫地出言相幫。
“導遊?”這又是什麼意思?柳盈茫然地望着二人。
白穎華怔了一下,隨即明白了秋沉落的用意,雖有些哭笑不得,卻心裡一暖,面上卻是滴水不露,對着柳盈拱手道:“不知小姐可有時間領我們在這鳳凰城裡四處遊覽?”
或許是被白穎華脣角那個淺淺的笑容蠱惑了,柳盈點了點頭。而不久的後來,在柳氏山莊即將遭逢滅頂之災時,她滿心感念的,都是這個蠱惑她的笑容。
許是天真可愛的秋沉落甚得她的欣賞,又或許是與秋沉落頗爲投緣,當下,柳盈便拋開了一切事務,帶着秋白二人,在鳳凰城裡遊賞了起來。
“白公子,落兒姑娘,其實我們這鳳凰城的得名倒不是因爲天上那道彩虹,而是因爲滿城的鳳凰花樹。”柳盈與秋沉落走在前面,白穎華跟在後面,是以柳盈說話時不得不時時回一下頭。
“什麼意思?”秋沉落充當好奇寶寶,開始舉手提問。
“每年鳳凰花開的季節,滿城都隱在火紅的鳳凰花中,景色別有一番風情,是以喚作鳳凰城。看,這些,全都是鳳凰花樹。”柳盈微微笑着,指着身邊不遠處鬱鬱蔥蔥的幾棵樹,娓娓道來。
“這樣啊,那爲什麼現在見不到吶?”好奇寶寶秋沉落再度發問。
“笨蛋,因爲早過了鳳凰花開的季節了。”白穎華忍不住對天翻了個白眼,道。
“咦,穎兒你怎麼和我想的一樣?”秋沉落一副大奇的表情回過頭來。
“噗嗤……”柳盈看着白穎華一副無語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落兒姑娘如此可愛,真是天下一大珍寶呢。”
白穎華默默地又對天翻了個白眼,脣角卻微微劃開一個頗爲贊同的弧度,不再說話。
“真不知道將來何人能有這福氣,可以娶到落兒姑娘這般可人兒。”柳盈話鋒一轉,竟扯到婚嫁上來。
“誰要嫁人啊,要嫁我也只嫁穎兒。”秋沉落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轉身來扯住白穎華的袖子,挽上她的手臂,一副“此物品非本小姐莫屬”的樣子,“穎兒是我的,誰都別想跟我搶!”
柳盈微微錯愕的樣子落進白穎華眼底,她無奈撫了撫額:“落兒,你聽錯重點了。”
“啊?”沒反應過來的秋沉落張大嘴巴,樣子倒真的蠻可愛的。
“而且,如今你一身男裝,在大街上與我拉拉扯扯,可是會惹來閒話的。”白穎華不輕不重地再次扔下一個炸彈。
“閒話?什麼閒話?我們倆在一起不是天經地義的麼,有什麼好閒話的?誰敢說閒話?”秋沉落這一次倒是反應極快。
柳盈的櫻桃小口真的被迫張成了血盆大口……
這時,突然旁邊跳出一個人來:“秋沉落你好不害臊,大街上就粘着白公子不放,竟然還說出這等沒羞沒臊的言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