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簽下這個契書的時候,並不是完全沒了順產的希望,只不過是順產的希望比較少,有備無患。
江夏看着那邊的丈夫婆婆商議一番,在契書上籤了名字畫了押,一式兩份的契書分作雙方保存,江夏這才轉身進了產房,準備給孕婦調整胎位,同時催產,那名孕婦已經有了宮縮和陣痛,襯着宮縮的間隙,也是嘗試着調整胎位的最後機會。
清洗消毒,鍼灸、婦科雙管齊下,一個半時辰後,孕婦順利產下一個五斤的女嬰。
江夏長舒了一口氣,將接下來清理的工作交給石榴,她洗乾淨手,走出產房。
門口守着的丈夫和婆婆聽到了嬰兒的哭聲,一見開門連忙迎上來,那婆婆擠上前來,一臉殷切道:“我大孫子生出來了?”
江夏眉頭一蹙,淡淡道:“生了個姑娘,五斤二兩,母女平安。”
那婆婆臉上的笑呱嗒一聲落下來,盯着江夏很有些惡狠狠道:“怎麼是個丫頭片子?我去清風觀裡找道長算的,明明說是個大孫子啊?要是個丫頭,還來這裡花銀錢做啥,在家裡生好了……唉,不會是你看錯了吧?”
江夏一聽這話,臉色也冷了下來:“大人還要耽擱些時候,孩子一會兒就抱出來了,你自己看就是。”
說完,轉身就走。卻聽得身後門響,新出生的小女嬰已經被送了出來,那婆婆二話不說,伸手就探進襁褓裡摸索,一摸之下,立刻變了臉,將那孩子順手往送出來的助手手中一扔,叫囂道:“剛剛不是簽了身契了,這個丫頭十兩銀子麼?你們給我們銀子!”
江夏怒極反笑,“再說,那是爲剖腹可能存在的危險籤的,沒剖腹,你們媳婦孫女兒母女平安,那契書就無效了。……你若是還無理糾纏,好,讓人來,將她們送去知府衙門!”
那一對母子被江夏的氣勢嚇住,儘管目光仍舊不甘,卻不敢再無禮糾纏。
江夏收拾一番,等着石榴從產房裡出來,溝通幾句,就離開了醫館。
這件事,很快就被江夏丟到了腦後,坐車回家的路上,她還在想着,顧青茗抵京之後,大概就能有些後繼發展了……若是動作快了,說不定明年,小魚兒就能生下第三胎了呢!
卻沒想到,沒等顧家老二抵京,顧家老三倒是先回來了。被外放鳳翔府任通判的顧家老三顧青蘭,一轉眼任滿了四年,因着承平帝禪位,大興帝初登基,進京述職的事情推遲了一年。顧青蘭一個六品推官本來不用進京,這一次卻早早得了升遷的消息,由湖襄調至保定府任知府。
江夏到家時,顧青蘭已經依然自得地坐在堂上了,一見江夏立刻起身迎上來拱手見禮:“哎呀,下官見過少保大人!”
江夏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罷了,又不是人前,顧大人就不必這般拘禮了!”
顧青蘭愣了一下,擡頭看着江夏片刻,然後爆笑開來。
江夏也不管他,自顧自地走到上首落座,接了茶淡淡地喝起來。
顧青蘭看着不像,也不敢再笑,整了整衣襟,也在側座上首坐了,訕笑道:“數年未見,江夫人氣勢更盛啊!”
江夏淡淡瞥他一眼,並不接他的話,轉而道:“可是回京述職?不再離開了吧?”
顧青蘭娶了寧侯的小女兒,顧家又多受大興帝信重,顧青蘭在鳳翔城任推官期間也算品評不錯,這任滿之後,自然要升遷……回京,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顧青蘭將自己的去向說了,笑着道:“雖然不是京中,卻總歸離得不遠了,想來往走動,也方便的很!”
他自稱同科進士中也算升遷極快的了,可到了徐襄面前,就真的不夠看了,就更不用說眼前這位了……一個女子,連得幾位皇帝信重不說,還牢牢坐穩了一品少保……那可是三師三少,多少爲官者終生奮鬥卻不得實現的目標啊!
江夏忙乎了一上午,也累得沒精力多理會他,就打發了人往衙門裡與徐襄送了信,然後讓張守信陪着顧青蘭用餐。
吃過午飯,稍事歇息,江夏就再次出門,去宮門外與大皇子和衆伴讀會合。
顧青蘭喝了一壺酒,臉頰泛紅,看着江夏帶着兩個兩個小子出門,他也腳步虛浮地要人牽了馬過來,要騎馬隨行。
江夏扶額,然後果斷地把自家的長子朗哥兒打發到另一輛車上去,替他父親待客應酬去。
朗哥兒從未滿週歲,就被徐襄帶着見人,又跟着江夏縱貫大慶,遊學將近兩年,雖然不過六歲,卻待人接物卻也頗有些‘老道’了。
ωwш⊙тtkan⊙¢o
小東西看着膩在孃親懷裡的弟弟,很無奈地嘆口氣,卻也沒想着逃避,直起身略略整了整衣裳,肅穆了神色,彎腰走出車廂,承擔他的長子責任去了。
那邊,顧青蘭已經被張守信帶人勸住,馬車也備好等在了旁邊。
朗哥兒施施然下車,走到顧青蘭面前深施一禮道:“小侄見過顧家三叔,顧家三叔請等車啓程。”
顧青蘭看着六歲的小小子一副大人樣地出來待客,自覺倍受徐襄兩口子打擊的小心臟,再次受到沉重打擊。他家孩子比朗哥兒還大兩歲呢,還在做啥?好像天天被他孃親攬在懷裡心肝寶貝兒地哄着吧,吃飯挑食、穿衣嫌棄,讀書也不好好讀……
顧青蘭突然有些喪氣起來,自己比不過也罷了,這眼瞅着,連兒子也比不了啊……真是人比人該死,活不活該扔啊!
連翹和水香看着小小的大少爺下車待客,多有擔心和不忍,不敢反抗夫人的吩咐,卻也偷偷挑了車簾子看着外頭。就見朗哥兒有板有眼地行禮、有請,顧青蘭竟也半句話未多說,‘柔順’無比地由朗哥兒陪着登上馬車。
那邊張守信快步走到江夏車跟下,低聲稟報道:“大少爺和顧三爺已經登車。”
江夏應了一聲,吩咐道:“出發吧!”
車伕得了吩咐,彎腰打起車輛的擋板,牽着馬繮緩緩驅動,穩穩當當出了大門,一路往宮門上去了。
這一次,江夏帶着孩子們去的是天壇寺商業街,路上她又想起另一件事,顧青蘭那個私生子還在大沽鎮呢,也七歲多塊八歲了,她要跟徐襄商議商議,要不要把這孩子的事兒告訴顧青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