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雖是驚鴻一瞥,但隱約也看到了幾分絕色,驚豔讚歎之下,哪裡還顧得上後來之人,紛紛往山上去,一心想趁着佳人芳蹤縹緲前,看上一眼。
江夏卻落在了後邊,手中仍舊拎着一隻竹籃,帶着彤翎、紅綾姑姑,跟在宋抱朴身後,往山上去。
走了幾步,宋抱朴停住腳步,轉身望過來,向着江夏伸出手來。
“世子?”江夏疑惑地看了看宋抱朴,又看了看腳下並不陡峭的石階,不知道他伸出手究竟爲何?
“把籃子給我吧!”宋抱朴淡淡一句,聽在隨行衆人耳中,卻不啻於平地驚雷。
世子爺從小生在金玉堆中,綺羅叢中,無數人捧着護着長大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半點兒不差,哪裡見他拎過東西?如今竟然要拎着竹籃子爬山?
江夏垂眼,看了看手中的竹籃,然後,在衆人矚目中,大大方方把籃子遞了過去,笑嘻嘻道:“謝謝宋大哥。……籃子裡是我備下的香燭供品,宋大哥拎着,想來佛祖受了供奉,也會念宋大哥一片情。”
宋抱朴已經接了籃子在手中,聽到這話不由失笑。佛祖念他的情,自然也就分宜份護佑給他,倒成了他要感念她的分福,而承她一份情了!
嗤,這個狡猾的丫頭!
邊走邊行,宋抱朴輕聲道:“江姑娘可知寶光寺的由來?”
江夏搖搖頭。她來到這裡統共不到一年,能說的上的地名也不過寥寥幾個,又哪裡知道這種傳說故事去!
宋抱朴並不意外,微微一笑道:“說起來,還是前朝景帝時,景帝幾次沿河下江南,又一次龍船行經臨清時,風雲突變,白晝霎時成爲黑夜,伸手不見五指,龍船無法行進,只隱隱有寶光閃爍,景帝命人朝着寶光行進。待到雲散日出,卻見山頂一座小廟,景帝佛祖庇佑,顧撥銀兩,修建寺廟,併爲佛祖重塑金身,並賜名寶光寺。”
江夏瞥了宋抱朴一眼,微微一笑:“竟是這般來歷。黑暗中之寶光,迷途中之明燈,倒是真要好好拜一拜了。”
宋抱朴一挑眉,想問她可是有什麼迷茫不定,前途不明……話到嘴邊,又被他嚥了回去。
拜不拜佛,進不進寺,在他來看並不要緊……有他在,她不用迷茫,不用憂慮。
而,據他所知,她的性格也並不是軟弱頹喪之人……看她一步步走來,不管身處何地,處境如何兇險,她都兀自篤定前行,一步一步,從頭至尾,不疾不徐,不彷徨不猶豫。
這份沉穩,這份鎮定,即便是他,都自覺不能做得更好了!或者,正是因爲她身上這種性格,才讓他欣賞,乃至心動?
那衆多隨行人員,擡行李的提前往寺裡去了。丫頭婆子大都跟了小魚兒兩個去,宋抱朴身邊倒是有兩個小廝,也遠遠地落在後邊,順便把彤翎拉到了後邊。這會兒,江夏和宋抱朴身邊倒是隻剩了兩個人,且走且行,隨便放鬆地說着什麼,若非對象不對,江夏還很有些喜歡這分悠閒和隨性。
可惜,這山本就不高,山路也不長,沒走多久,寺廟的山門已經遙遙在望了。
那邊山林中突然奔出一個小廝模樣的人來,沒頭沒腦地撞過來,江夏嚇得一閃身躲避,宋抱朴見狀也同時上前護持……一向後一向前,那衝出來的人沒有撞上,他們兩人卻撞了個正着,又踩在臺階上,腳下一個趔趄,宋抱朴就摔倒了,江夏則坐在了他的身上。
這一下坐實了,江夏就知道壞事兒了。
有宋抱朴做肉墊,她是沒摔着,但宋抱朴卻肯定磕着了,而且,恐怕她這一坐……也有所傷害。
連忙站起身來,卻眨眼看到又有三四個家僕模樣的揮舞着棒子衝了下來,差點兒將她再次撞倒去……
還好,這一次,她穩住了身體,擋在了宋抱朴身前。
那些人一陣風衝下去看不見了,江夏迴轉身,伸手來扶宋抱朴,一邊輕聲詢問:“怎樣?你摔到哪裡了?”
宋抱朴臉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只伸手過來,讓她扶着起身。
見他這般,江夏也不好再問,乖乖地扶着宋抱朴站起來,然後,自然地替他拍打去身上沾的灰土……繞到他身後的時候,她清楚地看見,袍子後襬上磕了一塊,那個位置……應該是臀部或者大腿處,難怪,他不肯說磕到了哪裡!
抿嘴一笑,江夏心中升起一抹感激。這個人這種時候,仍舊不肯輕慢……不說其他,這份尊重,就讓人舒服。
後邊兩個小廝飛一般衝上來,焦急地看着宋抱朴道:“爺,可要回城?”
宋抱朴活動活動腿腳,擺擺手道:“無妨。”
因爲摔倒,宋抱朴拎着的籃子掉在地上,江夏就去收拾灑出來的香燭,避開了那邊主僕們的交流。
彤翎也氣喘吁吁地趕了上來,幫着江夏收拾了籃子,接過去拎在自己手裡,一邊低聲詢問:“姑娘,你沒事兒吧?剛剛那些人風一樣的,嚇死個人了!”
“不礙事。”江夏寬慰一聲,回頭看向宋抱朴道,“世子若是回程,儘管去,這就到山門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無妨。”宋抱朴拂拂衣襬上沾的灰塵,擡腳往上走去:“走吧,想必魚兒她們都等着了。”
果然,不等兩人到達山門,寶光寺的主持就親自迎了出來,江夏落後幾步,跟在宋抱朴一起進了山門,有知客僧迎上來,引着她從一個角門裡進去,繞過大殿一路往後頭去了。
來到一個幽靜的小院,進門,第一眼就看見一株紅杏,樹身粗壯傾斜,樹身極粗,樹皮上佈滿了大小不一的歲月痕跡,就是這樣一棵古樹,樹冠卻仍舊繁茂叢密,殷紅的杏花開的如火如荼,遮蔽了小半個院落去。
江夏一眼就看呆了,站在門口竟忘了走路。
“好看吧?”小魚兒從屋子裡跑出來,笑着過來拉了江夏的手,隨即,小魚兒驚叫起來,“你的手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