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清全城熱議新科狀元、進士,才貌雙全,國士無雙之時,原來碼頭上賣羊湯的老常羊湯鋪子轉手之後,重新開張。
不同於原來老常羊湯的陳舊簡陋,新鋪子臨街建成了三層的高樓,並且兼併了原來老常鋪子左右的三家鋪子,讓這座新樓規模特別宏大,臨街足足的十二間,一經落成,就成了臨清碼頭的新地標。
這是一家高檔酒樓,名曰‘四喜樓’。
樓內賣茶、賣酒、賣菜這些不必說,還賣唱,這個也不稀罕,比較新穎的是,它還賣說!
大廳裡,有一高臺,臺上或坐或站一名說書先兒。上到三皇五帝,后羿嫦娥,下到市井百態、柴米油鹽,無所不包,無所不容。
就一張嘴,就能天花亂墜,口吐金蓮——歡喜處,能讓你捧腹大笑;哀傷時,也能讓你涕淚漣漣……
逞一條三寸不爛之舌,就能當百萬雄兵,金戈鐵馬,血光漫天,殺陣震天,讓你如身親臨,兩股戰慄,膽戰心驚!
一般的說書先兒,不過是編幾段才子佳人,英雄救美的小段子,四喜樓說的書,卻極豐富。有的書能連續不斷地說上一年半載;也有一兩盞茶的精品小段兒,詼諧幽默,逗人發笑,引人深思。
這四喜樓聽書還有個規矩,一樓大廳,只買點心、小食、糕餅、茶水和各色乾鮮果子蜜餞諸般,這裡消費沒有限制,只要顧客上門,哪怕只是買一壺茶,也能坐在堂中聽上半天書。
但這裡的書,卻只有小品段子和長篇鉅製的開篇。這長篇鉅製的說書規矩,還有個點牌的規矩,每天從早到晚拍場次,點牌最多的排在第一位,然後是第二位,以此類推……等到這點牌子的到了一定數目上,這篇書就上二樓了。
二樓,則是一張張排列規矩的方桌、圓桌,供應的在一樓諸般之上,又添了冷熱碟子,葷素菜餚,還有一般的酒水;二樓的書仍舊有點牌子的規矩,點牌子的數目多了,就可以升到三樓。
到了三樓上,這就是一個個軟席了,舒適乾淨的坐席,夏有冰,冬有火,而且,每一席都有專職的小廝伺候着,就是酒水也都是十年以上的陳年佳釀。當然,三樓的房間又有了變化,不再拘於大間,還有雅座和單間,供喜歡清靜的貴客享用。
而這些,只是面對外客的所在。在四喜樓裡邊有個很大的院落,院落裡又有屋舍院子數十,樹木成蔭,荷香蘭幽。可供三五老友小聚、生意洽談諸般需要,清淨優雅,舒適愜意,還能夠任意點書。只要四喜樓有的書目,這裡的顧客就可以任意點,無限制。
四喜樓開業前三天,一樓大廳乾鮮果碟子,又有數種新鮮冰碗子、涼茶供應,一壺茶最便宜的不過十文錢,能解暑解渴還能聽上一回評書……碼頭上往來的客商、管事,甚至小廝夥計們都進去湊湊熱鬧……以至於四喜樓開業就出現了爆滿,而且是從早爆到晚!
出面操持的是顧青茗和趙赫,消息靈通的卻都知道,這四喜樓還有景家大公子和萊王世子的份子。至於最隱秘的,也是書本提供者,則是商記糕餅鋪的東家江夏。
開業當日,顧青茗與趙赫就在二樓三樓設宴,宴請道賀的賓客。
四喜樓新奇又美味的菜色、主食、點心,也備受好評讚歎。好多饕餮客感嘆,不說四喜樓絕佳的設計環境,就只憑這些菜餚,也足夠留住無數回頭客。
在道賀的客人中,除了萊王世子,最吸引人的莫過於新科狀元徐襄和新科進士顧青蘭。兩人打馬來到四喜樓前,衆多消息靈通的百姓已經將周邊圍得水泄不通。
坐在三樓視線最好的單間中,趙寶兒指點着樓下的人山人海,驚訝道:“這些人還真是……真怕她們將狀元郎和新科進士撕扯了吞下去!”
江夏緩緩走過來,瞥了樓下一眼,淡淡道:“也不過如此!”
江夏心道,該讓寶兒丫頭去現代看看追星族的熱情,因爲明星扶着郵筒照了張相,那些粉絲都能排出幾百米的長隊,就爲了也跟那郵筒合張影!
景妱娘有些厭惡地回頭看看,走過來將敞開的窗戶關上,將樓下的嘈雜聲浪隔絕在外,然後拉扯這趙寶兒坐下:“你就不能安穩坐下聽回書,剛剛講到‘黛玉初進榮國府’啦……”
景妱娘這話沒說完,小魚兒那邊噗地一聲將一口茶噴了出來。引得趙寶兒和景妱娘,下首坐着的說書先生都往小魚兒身上看過來。
衆人皆莫名,只有江夏懶散地橫了小魚兒一眼,淡淡道:“不就是個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麼,真是的,至於麼……”
小魚兒噴出一口茶後,笑了一回眼看就要收住了,江夏這麼一說,卻又勾得她一陣爆笑……
四個人在四喜樓盤桓到下午申初時分,這才離去。臨行前江夏與其他三女道:“這間房就是咱們四個預留之處,再不給旁人用了。我已經叮囑過掌櫃夥計了,以後你們誰來,只需提前打發個人來說一聲,該放冰、放炭盆子,提前放好了,咱們來了才玩的自在暢快。”
小魚兒自不必說,景妱娘和趙寶兒也沒有客氣的,笑嘻嘻地答應了。景妱娘心裡盤算着,改天一定帶這母親和大嫂過來聽一回書,那《紅樓一夢》,着實是精彩絕倫,引人入勝呢!
趙寶兒則暗暗嘆息,孃親已經回了濟南,沒法子過來體會……怪可惜呢!
三樓有專用的樓梯,四人下了樓,來到後院裡登車離開。江夏作爲東主,自然要落在最後,景妱娘自稱與江夏比鄰而居,要結伴而行,也先照應着小魚兒和趙寶兒登車……眼看着衆人簇擁着兩輛馬車出門離開,江夏笑着一擡手:“多謝妱娘相陪,請登車吧!”
景妱娘端着架勢緩緩登車,在車廂裡坐定,又挑起車簾子來與江夏告辭,可眼睛一擡,她的目光越過江夏的肩頭,卻看到了後邊的樓梯處,突然,對着江夏戲謔一笑,無聲地道了一聲:“珍重!”
隨即,在江夏的驚訝目光中,這妮子甩下車簾子,吩咐車伕,即刻啓程,匆匆去了。
“這妮子搞什麼怪,被狗攆了嘛!”江夏有些莫名其妙地嘀咕一句,轉身也要等車……只是回頭,她的目光卻定在了樓梯口,那裡有一道清瘦修長的身影,正緩緩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