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是裕豐帝的妹妹,比萊王大一歲。當年爭儲慘烈,兄弟們只剩了不成器的萊王一個。公主們卻基本沒受波及,只不過,大慶的公主們似乎擺脫不了早逝的宿命,大都不滿三十歲就青春早逝,如今也只剩下大長公主一個。
這些年,萊王沉溺聲色犬馬之中,只在萊州封地恣意逍遙,鮮少入京,倒是宋抱朴與這位姑姑走的近,幾乎每次進京都會專程登門拜望。
大長公主沒有兒女,駙馬前幾年也病逝了,大長公主孑然一身,寡居多年,性格孤僻怪異,對宋抱朴很是疼愛,卻不喜歡小魚兒,總說小魚兒沒有皇家女的優容。
齊哥兒被人搶走,宋抱朴隨身的幾名護衛派出去不說,還立刻打發了慶豐去北平府調集衙役捕頭,捉拿掠人兇犯。
顧家論權勢別說沒法子與萊王世子比,就是在京城經營了半年的徐襄,因着他狀元郎和君前近臣的身份,在京城官場中,也頗受尊崇,絕不可等同六七品小官看待。
所以,顧青蘭給顧青茗出的主意就是花銀子聯絡京城各片兒的地頭蛇,通過這些人來追蹤齊哥兒的去向。別看這些人交接的都是地痞流氓,但私下裡許多事情,他們獨有的消息渠道,卻能夠最快地解決一些陰私之事。
而趙赫,則在第一時間,就緊跟着程琪追了出去,程琪上牆,他也上牆,卻比程琪早一步從牆上下來,是以,在程琪發現那朵山茶花之前,他就追着劫匪和齊哥兒進了那扇小門。
門後,一片肅靜之中,房屋密集低矮,規制卻很統一,都是兩間的小院落,一排排一間間。趙赫緊跟在那兩人身後,眼看着那個人抱着齊哥兒一閃身進了一個小院子,然後進了屋。
他也毫不遲疑地跳進了院子,卻沒有緊跟着進屋,而是湊到窗前,屏息靜聽。
周遭一片寂靜中,屋裡的聲音很清晰地傳來出來,首先傳出來的竟然就是齊哥兒的聲音。讓趙赫奇怪的是,齊哥兒並沒有哭泣,聲音平靜的很。
他說:“哥哥,是你吧?”
另一個人喘息着,好一會兒才沙着嗓子道:“你還叫我哥哥?”
“你就是我哥哥,我不叫你哥哥叫什麼?”齊哥兒道。
趙赫因爲緊着追蹤,沒有聽到江夏關於劫匪身份的猜測,是以,此時聽到這麼一番話,他很是驚訝。
他之前只知道,江夏生母病故之後,被後母賣進徐府做了沖喜新娘,後來又將江夏的親弟弟江越賣掉,被江夏贖了回來;再後來,江家發生變故,江夏再次出手,只救了同父異母的弟弟江齊。至於細節方面,趙赫沒太注意,是以,並不知道,齊哥兒還有個哥哥流落在外頭……聽屋裡這一番對話,這位既然是齊哥兒的哥哥,那應該是劉氏前夫之子,與江夏、江家都沒有關係的。
之後,齊哥兒主動將身上戴的金項圈摘下來遞過去:“哥哥,這是金子的,你拿去換些銀子用吧。”
富貴接了那金項圈,貪婪地摸索了一回,對着齊哥兒笑道:“那女人待你倒是上心,這是將你當成親弟弟對待了吧?……哼,一個金圈子怎麼能夠,我要讓她給我送一千兩……不,送五千兩銀子來,我要去尋找娘和小妹,她們都不知被賣到什麼地方吃苦了……”
說着說着,富貴沙着嗓子,壓抑着聲音嗬嗬地哭起來。
又有人趕來,趙赫從身形上辯出是江夏身邊的護衛,立刻顯身出來,兩人合作,衝進屋,將哭的頭暈眼花的富貴制住,然後程琪將齊哥兒抱起來,轉身就走。
齊哥兒拉着程琪的衣裳,低聲懇求道:“程大哥,別傷他,他是我哥,只是太想我了,把我抱出來說說話!”
又對富貴道:“哥,那金項圈很值錢,能換幾百畝地,你拿回去買些田地,好好過日子吧!”
聽了這話,要不是場合不對,趙赫和程琪能笑出來。
這一番條理分明、思量周全的話語,哪裡是一個五六歲孩子該說的!
等他們兩個抱着孩子出了門,就遇上了長公主府的護衛,雙方正交涉着,平京府的衙役捕快帶着慶豐,這一片的小混混帶着顧青茗顧青蘭,也前後腳趕到了。
別人不好說,衙役捕快和慶豐的身份都好確認,得知是萊王府和平靜衙門的人,大公主府的護衛這才確認,趙赫和程琪所說無誤,給予放行。
帶着一路匆匆趕回國子監,當趙赫再次將齊哥兒送到江夏面前,江夏愣怔怔地看着朝她跑過來的齊哥兒,齊哥兒撲進她的懷裡,脆脆地叫着:“姐姐!”
江夏扎着雙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愣怔了好半天,這才顫巍巍地把手扶在齊哥兒身上,實在地觸感,熱乎乎的溫度,還有黑亮的眼、甜甜的聲音……是齊哥兒回來了,是齊哥兒完好無損地回到了她的懷裡!
江夏猛地伸手將齊哥兒摟住,喃喃道:“小齊,你可回來了……”
話未說完,淚水已滿了臉,泣不成聲了!
得到消息之後,各路人馬紛紛聚集到了國子監,恭喜的,道賀的,安慰的……熱乎乎,溫暖暖,說笑聲響成一片。
在一片笑聲說話聲裡,突然顧青蘭笑嘻嘻地從外頭一步邁進來,雙手抱拳,高聲道:“恭喜江姑娘,賀喜江姑娘……”
恭賀之聲聽了太多,誰也不怎麼在意,只有趙赫笑着道:“顧小三兒抽了麼,一刻鐘前,你好像已經恭賀過一遍了吧?”
顧青蘭一臉燦笑地搖搖頭,道:“此恭賀非彼恭賀也!”
衆人都好奇起來,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你也問,他也問的,好一會兒,顧青蘭吊夠了胃口,這才笑着開口道:“江姑娘的半闕詩,已經收了三大筐銅錢,剛剛放了第四隻竹筐……到子時,怕是四隻竹筐都不夠用!但是,一個魁首已經跑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