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三天前就來了一批使者?”長福失聲道。
老兵嚇了一跳,拉着長福往後退了好幾步,兩個人都躲到路旁的一頂帳篷後邊,這才惱道:“你咋呼什麼啊?難道想跟他們一起給送進軍營裡去麼?你活的不耐煩不要緊,可別牽累老哥哥我,我混到這個歲數,還想着混個善始善終呢!”
長福連忙拱手作揖地賠禮道歉,又從袖口中摸出一個很小的金豆子塞過去,眼看着老兵怒色退去,這才小聲道:“老哥哥別生氣了,生氣傷身……想來老哥哥也聽出來了,我也是南邊兒過來的,我也挺好奇,朝廷派人還能派了一撥又一撥?剛剛那些人看着高頭大馬,衣衫不俗,不知道前頭那些人如何模樣?是不是比這些人穿的更富貴啊?”
“那是呀!還爲我們大都督帶來了十幾車寶貝,都是大慶皇帝賜賞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嘖嘖,當時老哥哥們偷偷掀開一個箱子看了一眼,哎喲呵,你是不知道哇,那衣料子上織着金絲兒,明晃晃閃瞎眼呀!嘖嘖……”老兵連連讚歎着,誇張地砸着嘴,然後還不放心地拍拍長福道,“你小子可給我安穩點兒,別再招事兒。招了事兒我可沒本事拉你哈!”
兩個人不過是初見,能夠這般關照叮嚀,老兵的人品脾性已經是很不錯了。
長福是個知道好歹的,自然連忙答應了,又道:“老哥哥放心!小弟還有句話要問,那使者現在何處?可還在衛裡?”
“今日不在!”老兵搖頭道,看見長福眼中的頹喪,他連忙又道,“那使者到了第二日一早,就進了林子,說是因着前幾日一名獵戶在林中遇到一個小娃子,頭頂綁了個朝天小辮兒……你大概不知道,我們這邊兒人都懂這個,在深山老林中遇到的小孩兒,梳着朝天辮的小小子是人蔘,梳着小抓髻的小丫頭是靈芝,上了千年成了精的……結果,那老獵戶沒有孩子,是個老絕戶,看着那小小子生的白胖兒可愛,就生出不忍之心了,一個心軟,沒用紅繩拴住,眨眼就看不見了。那使者聽說這事兒,就要去林子裡尋去,我估摸着他也是白跑一趟,這季節哪裡是找棒槌的時候啊,一片綠的!要到秋風涼了,棒槌結了籽兒,紅彤彤的一朵,那時候才能找到!”
聽說那使者聽着人蔘就去了,長福覺得莫名有些熟悉……這來的一路上,在七裡屯,還有別處,也有幾次隱約有點兒痕跡,長福在心裡暗暗琢磨,難道真的是二爺日思夜唸的那個人?只是讓長福有些不解的是,若果真是那個人,爲何要冒充朝廷的使者?豈不是陷二爺與險地麼?
心裡琢磨半晌,不得其解,琢磨事兒他向來不及長貴,若是長貴在,大概早就猜透其中關竅了。
長福暗暗嘆口氣,轉身往回走,他要去打點打點,是不是能見到二爺……見不上,也得先打聽出二爺他們被關在了哪裡,然後回去跟長貴商議商議,再盤算着下一步該怎麼做。
與此同時,福山衛指揮使府內,表小姐毛曇兒正在後院裡打轉轉。
她這一路趕過來,一直追到福山衛,居然都沒見到徐狀元,偏偏,到了福山衛之後,竟然又有一位大慶朝廷派來的使者……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關聯?爲什麼,大慶朝廷再次派了使臣過來,可是徐襄徐狀元遭遇了不幸?或者,是被大慶朝廷怎樣了?
這時候,她甚至有些後悔追到福山衛來了,以至於與大慶那邊的消息往來幾乎斷絕了,讓她只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
“我說曇兒妹妹,你就別轉了,再轉也轉不來你的狀元郎!”毛曇兒的表姐,也是福山衛的大姑娘寶珠懶洋洋地揮着手中的雙面繡團扇,一邊眯着眼睛,看着團扇上翩躚的彩蝶,一邊道:“那狀元郎被你說的天上有地上無的,我是沒見了,可就是不信,還有人生的比江大人還好看的?再說了,你那狀元郎會做啥?不會只知道讀書吧?我們江大人可是有許多本事,會辯香焚香,還會點茶……你晚來了一日沒見着,江大人點的那月朗風清真是好看吶,再沒見過比那好看的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出來的……”
“行了,行了,就知道你的江大人!我還就不信了,那個什麼江大人能好過徐狀元去……”毛曇兒沒好氣地揶揄了寶珠一頓,轉而,卻仍舊不得不湊過去,抓住寶珠的胳膊,問道,“表姐,你幫我琢磨琢磨,那徐狀元去了哪裡呀?怎麼能沒遇上呢?他比我可早行兩個月呢!”
寶珠被堵了,卻也不怎麼在意,只笑嘻嘻道:“誰知道你那徐大人去了哪裡,從大寧到福山,將近兩千里路呢,又一路山高林密、虎狼成羣、山匪出沒的,誰知道他是不是在哪裡被馬虎叼了,還是被山匪劫了……哦,對咯,我倒是聽說過,有那山匪寨子不但劫女子上山,看見年輕俊俏的小郎君也會劫了去,給那山上的女匪做女婿去呢!說不定,你那徐狀元,如今正在哪座山上,與他的土匪婆娘過日子呢!”
“哎呀,不會,不會的,一定不會的!”毛曇兒一疊連聲地否定着,一邊臉上卻現出一片慌亂來。
她出生在關外,又不止一次地往來兩地,對路上什麼情況最是瞭解的,她儘管不願意相信寶珠表姐所說,卻在心中,已經暗暗相信了四五分。
想象一下,寶珠表姐所說的情形,徐狀元真的被女土匪搶上山,拜堂成親過期了日子……她心裡就難受的很,卻也僅僅只是失落和頹喪,並沒有多悲傷。
情緒低落着坐下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毛曇兒突然轉眼看向寶珠手中的團扇,道:“姐姐這扇子看着不錯,卻沒有我的瓔珞荷包好看,你等着,我去拿給你看!”
“嗤……”寶珠嗤笑一聲,扭頭看着毛曇兒笑道,“怎麼,這麼快就不傷心了?難道是徐狀元不夠好?”
毛曇兒止住腳步,回頭看着寶珠,皺着眉頭稍一思索,就道:“徐狀元是好,可若是真的如表姐說的,在半路上出了事,或餵了虎狼,或被山匪劫了去,那就說明他與我命該如此,他不是我的,我也沒必要傷心是不是?徐狀元是好,但也不說別就沒有好的了呀!”
說到最後,毛曇兒臉上已經恢復了一片笑意,在沒半點兒懊惱悲傷之色。
“這纔像我大金女兒!”寶珠讚歎了一聲,隨即跳起來,追過去,“聽話說的,你好像還遇上了個極好的,是誰,在哪裡遇上的,快說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