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往日無所依恃,性子自然剛硬果決。但姑娘秋日就要與徐大人完禮成婚,以後再有什麼事,就不再是姑娘一個人的事了,更多的要與徐大人有商有量,更多時候,要儘量柔順一些,學着多依賴徐大人才好。”
江夏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有商有量她自稱能做到,但過多的依賴徐襄……她大概一時半會兒做不到。
上一世,她就是個自食其力,還要拉扯一雙弟弟妹妹的人。她在大學時也有過一個談得來的男同學,幾年一直對他不錯,好多次幫她渡過難關,就在她突然醒悟準備抓住這個好男人時,卻傳來消息,人家有了女朋友,特小鳥依人那種。
那位男同學對她說了一句話,算是解釋:“你太過自強,在你身邊完全找不到我的位置。”
再後來,她上班後遇上了一位大姐,是一位單身媽媽,獨身幾年,終於再次遇上了心儀的男人,然後,很幸福地過來跟她說,她要鼓起勇氣,迎接一段新的感情。
可沒過幾日,那位大姐就沒了歡喜,那個心儀的男人真正接觸之後,很快退走了。
那位大姐跟她說了一件小事:兩個人一起去超市購物,大姐自己習慣地推着購物車不說,還幾次將男人擠到貨物架上去!單身幾年,她早已經習慣了自己掌握生活……
紅綾姑姑不知道江夏心中想什麼,只看着她神態悵惘,也難免有些心疼。姑娘小小年紀沒了親孃,又攤上那麼個不靠譜的父親……唉!
嘆了口氣,紅綾姑姑繼續道:“女子嫁了人,最是要不得太剛硬,給自家男人服軟不丟人。”
江夏回過神,透過鏡子看着紅綾姑姑一臉關切,終是心裡溫暖的。
她回身望着紅綾姑姑,握了她的雙手道:“我這彆扭性子,常年每個管着的念着的,早就慣了,怕是一時改不過來,或者總有忘了的時候,姑姑在我身邊兒,多多提點着我些可好?”
紅綾姑姑滿眼含笑,嘴脣微微抖着,連連點頭:“姑娘儘管放心,老奴既然跟了姑娘,下半輩子就靠着姑娘了,自然是願意看見姑娘過得如意美滿纔好。”
說過一番話去,紅綾姑姑又道:“姑娘不必理會外頭那兩個,不過是爺們逗趣的玩意兒罷了。老奴早就留了心的,咱們家大人是極自持的人,對那兩個完全沒在意的。”
之前在園子裡乍然看見捧香抱琴,江夏確實挺厭棄的,當時忍住沒有發作,隔了些時候,那氣惱厭煩也就淡了,就像紅綾姑姑說的,只要徐襄不理睬,多少女人都是浮雲。她之前的念頭是真的大錯特錯了。
“嗯,多謝姑姑開導於我,要不然,我這性子還不知鬧出什麼笑話兒來呢!”
紅綾姑姑笑着搖頭:“姑娘不必過謙,你這個年紀能有這份心性氣度的,別說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兒,就是宮裡的女人,也沒幾個及得上姑娘的。”
兩個人說了一會話,江夏心裡鬱氣散了大半,上牀歪着小睡了片刻,彤翎進來將她喚醒,說大姑奶奶已經醒了,正在洗漱了。
江夏也連忙起身,稍加梳洗整理,就起身出門,往西院去了。
兩個人也沒急着去後園子,讓奶孃把卓哥兒躍哥兒抱去園子裡玩耍,江夏就給徐慧娘又診了診脈,調整了一下日常用的調理方子。
“大姐彆氣餒,你如今這身子比剛醒來時不知好了多少呢。慢慢調養着,說不定啥時候又有了……趙家嬸嬸四十有三了,還不是又有了?”江夏勸慰着,又道,“你放開心胸,只管專心照應教導好羨哥兒哥仨,想想十幾年後,羨哥兒、卓哥兒躍哥兒都能榜上有名,又是何等風光?”
徐慧娘聽着江夏描繪的盛景,心中自也期盼不已。再說經過一次生死的人,看事情要透徹的多,也就連連答應着,轉而放鬆了談論起吃穿用度,孩童調養上來。
男女老幼分作三夥兒,或聊天或玩耍,一直到薄暮初起,景諒徐慧娘帶着三個兒子這才告辭回家。
一天下來,各人也累了,吃過飯各人用菖蒲藥草熬製的藥湯沐浴,舒舒服服躺上牀就是一覺天明。
第二天,家裡收拾了一下,並送了帖子道如儀長公主府,言明第二日登門拜訪。
初六歇息一日,初七一大早,徐襄越哥兒齊哥兒就出門上衙上學,囡囡和小妹也在家裡上課讀書,江夏換了一身素雅的湖綠色精繡繡球花的雙宮紗長褙子,搭着象牙色小衫,象牙色精繡小折枝丁香花白綾子裙,腕子上仍舊戴着徐襄給的蜜蠟手串,頭上也就攢了一朵蜜蠟芙蓉簪子,搭着赤金的花鈿,雅靜卻不會太素,清爽爽登車出門,一路往如儀長公主府去了。
本朝開國百二十年,到了成慶帝已經是第四代帝王。
幾代人公主王爺多有斷了延續的,如今京裡僅存的兩位長公主和兩位公主,如儀長公主是最年長、輩分最高的。公主駙馬又都一貫溫厚謙和,人緣兒處的極好,裕豐帝和成慶帝都多有照看,朝中勳貴大臣也多有尊敬。
如儀長公主住在文昌祠南邊,隔着江家住的北新橋只有兩個街口,江夏出門不過半柱香功夫,馬車已經來到了如儀長公主府。
這邊程琪拿着帖子上門拜見,右側門立刻卸了門檻,將江夏的車子迎了進去。
公主府規制很高,門前卻很清靜,只有江夏一輛車子進門,隨即院門就重新關閉。
車子一路進了二門,江夏下車,立刻有兩個婆子迎了上來。
“江先生還識的老奴吧?”一個四十多歲的微胖婦人笑吟吟迎了上來。
江夏擡眼一看,這不是上門致謝送甜瓜的那位嬤嬤麼?
她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嬤嬤,紫荊關一別經年,嬤嬤看上去倒是氣色更好了呢!”
“承先生吉言!”甜瓜嬤嬤含笑曲膝,然後伸手引着江夏往裡去,一面介紹身邊的另一個面色矜持的嬤嬤道,“這位是榮嬤嬤,如儀長公主身邊的老人兒,在府中極有臉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