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將吳氏臉上一閃而過的陰翳看在眼中,又笑着寒暄兩句就辭了出來。
有些話不用說的太直白了,只需恰到好處的一點,就能給人心裡種下一根刺。種在心裡的刺,被拔掉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回到二房,已是日頭上三竿,徐慧娘沒有過來看望徐襄,就連鄭氏也沒有過來,江夏隱隱覺得有些不對,於是打發了芷蘭和枝兒去大廚房要點兒做點心的原料,順便聽聽消息。
徐襄自然冷靜如常,照舊招呼着江夏上算術課。
這一日,江夏卻總是有點兒走神,不想鄭氏和徐慧娘,卻又想起趙一鳴來,不知爲什麼,趙一鳴也沒來,也不知道給越哥兒贖身的事情有無進展。
啪!“哎喲!”
江夏吃痛,雙手捂住額頭,瞪着對面的兇手,敢怒不敢言。
“專心!”徐夫子嚴肅地呵斥一聲,繼續講課。
江夏瞪瞪眼,做個鬼臉,然後只能打疊精神,聽徐夫子重新講解百位的加減法。
芷蘭和枝兒回來,說大姑奶奶昨日路途勞累,今日身上有些不鬆快。至於大姑爺麼,則是一早就返回臨清去了。
大姑爺上一科進京趕考落了榜,一直在家專心苦讀。眼瞅着明年又是大比之年,這位自然也不敢稍有懈怠,之卯足了勁兒,想着明年春闈能夠蟾宮折桂,金榜題名吶。
等枝兒走了,芷蘭又補充了一句,馬婆子被大姑奶奶叫過去一回,盤桓了大半個時辰。
這一日安靜的很,只在下午茶時間,江夏做了點心,打發人給正院、大房和大姑奶奶院裡各送了一份過去。
轉天一早,魏嬤嬤一過來,就笑眯眯地從袖子裡掏出一根半尺長的細木棍,江夏接過來一看,黃楊木的木棍打磨的精細圓滑,沒有半點兒毛刺兒,更讓江夏讚歎的是,木棍中心已經打了細細的孔,恰是江夏所畫的最簡單的木質聽診器。
“哎呀,安叔這手藝可真不賴,做的這般精細,只用了一天功夫,可不得把睡覺的功夫也給搭上了吧?!”江夏一邊打量着一邊連連讚歎着。
魏嬤嬤見江夏歡喜,也跟着笑聲連連道:“他也就會做點兒粗發活兒,值當的什麼!”
“瞧嬤嬤說的,我可是喜歡的很,嬤嬤回去可代我向安叔道聲謝才行。”
“老頭子說了,就是打孔費勁,讓婆子拿來給姑娘看看,若是使得,他再依着圖紙加上個喇叭口就成了!”
“使得,太使得了!”江夏連連肯定着,轉身拿着給徐襄看了,又讓徐襄解開外邊的夾襖子,只着了一層白凌子中衣,用新得的木質聽診器給徐襄檢查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江夏才起身,一邊幫着徐襄穿回夾衣,一邊笑道:“二少爺的病是真的大好了,這麼聽,痰音和哮鳴也幾乎聽不見了。這樣……今天午後,二少爺就能出門走動走動,曬曬太陽去了。”
此話一出,自然衆人皆喜。
江夏略略收拾了一下,就拎了那木質聽診器,與徐襄招呼一聲,徑直往大房院裡,給大少奶奶吳氏聽診去了。
別的不說,經過之前的救治,吳氏對江夏的醫術還是比較認可的。她拿了這個聽診器去,可以聽聽吳氏腹中胎兒的胎心情況,順帶着試一試這種簡便聽診器對於胎兒檢查的效果。
吳氏聽丫頭說江夏去而復還,也有些疑惑,但還是讓秋菊出門,把江夏迎進了門。
等江夏說明了來意,吳氏心中儘管懷疑那麼根小木棍子的作用,卻還是毫不遲疑地答應了下來,很配合地讓江夏給她聽診。
江夏自然也看見了吳氏和丫頭婆子們的懷疑,卻也知道新事物出現到被人接受需要一個過程。她很自信地上前給吳氏檢查,盞茶功夫之後,江夏起身,一邊退開幾步,讓開位置給丫頭上前伺候,一邊笑着對吳氏道:“大少奶奶可否覺得右側偏重?”
看到吳氏點頭,她就笑道:“坐胎處偏右偏後……大少奶奶可以放心了,孩子心跳有力、均勻,而且已經有了細微的動作……相信,不幾日,大少奶奶也能感受到胎動出現了。”
說着話,見吳氏笑整好了衣裳,坐了起來,她就拿了那木質聽診器上前,對吳氏道:“大少奶奶可以試試此物之神奇。秋菊過來……大少奶奶請聽,她呼氣吸氣的聲音,吞嚥口水的聲音,是不是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片刻,吳氏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新奇一臉驚喜地擡起頭,連連點頭道:“真是如妹妹所言!”
“此物是剛剛讓人琢磨出來的……不幾日還有更好一點的,到時候,我再過來給大少奶奶聽聽。有了這個,以後孩子的情況,就能知道的更清楚了。”說到這裡,江夏又笑着道,“對了,剛剛忘記說了,大少奶奶腹中是一個孩兒。”
“一個孩兒……呵呵,妹妹玩笑了。”吳氏微微一怔,隨即笑起來。
江夏等她笑了一會,才道:“我不是玩笑,此物能夠判斷腹中是一個孩兒,還是雙胞,甚至三胞。”
吳氏和丫頭婆子們面面相覷片刻,皆驚訝着感嘆起來。
做了自己想做的,江夏也不多停,笑着向吳氏告辭,轉身離開。
走到二房門口時,江夏停住腳步往徐慧娘住的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轉身進門。卻沒想到,徐慧娘卻與太太鄭氏一起,坐在徐襄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