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和心不合地吃了晚飯,將囡囡和小妹送走,徐襄慣例等着江夏去園子裡散步。江夏卻說自己出去累了,沒有陪他。
徐襄也不勉強,自己去後園子裡轉了一圈,回來之後,江夏已經備好了熱水,並仍舊親自動手給他擦了背……
等江夏自己洗了,再進屋,她心裡還隱隱防備着。徐襄也沒睡呢,手裡拿着本書卷,半靠在牀頭看着。
見江夏進來,徐襄即刻擱下書卷,笑着招呼江夏:“時辰不早了,早些安歇吧。”
江夏答應着,繞到牀尾上牀,儘量避免自己不去碰觸到徐襄。
卻誰知,徐襄竟只是起身吹了燈,擡手放了牀帳,隨即躺下來,低聲道:“睡吧!”
然後,然後竟然就沒了然後。
江夏愕然着,大睜着眼躺在黑沉沉的牀上,一時竟沒了睡意。
躺了不知多久,一片寂靜中,她只聽到徐襄的呼吸漸漸平緩綿長起來,知道對方已經睡熟了,還可能做起了美夢……可她,聽着身邊人勻細的呼吸,卻半點兒睡意也無。
僵直地躺着,江夏心裡彷彿七八個小老鼠再竄啊,真是想不明白,昨晚那般饕餮不知足,今日怎麼就半點兒動作也沒有了?還是說,徐襄察覺到了她的冷淡彆扭,刻意壓制了自己的念想?
躺的渾身痠疼,江夏開始烙煎餅,翻來覆去許幾次,也不知什麼時辰,她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覺醒來,天色大亮,徐襄自然也早去上朝了。
沒見到徐襄,江夏莫名地鬆了口氣,但思量之後,又有些懊惱。
起身下牀,揮揮手,將腦子裡種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揮掉,江夏吃過早飯,略作收拾,就起身出門,往四喜樓去了。
她之前有邀約幾位北線的商隊掌櫃,到四喜樓來聚會。
因爲就要進六月,北路商隊第一趟行商大都趕回來了,慣例,都會開碰頭會的,是以,即便少着一個跑哈密衛的,衆人也沒怎麼在意。
倒是,在衆人臉上都不約而同地帶了一抹憂色。肅州衛肅王帳下,分兩路直取珂林貝爾城,哪怕他們手裡拿着肅州衛和朝廷兩方面發的路引,也不敢冒然動作,畢竟真打起仗來,正規軍或許還能看一看路引,若是遇上殘兵敗將、散兵遊勇,哪裡還能管路引不路引,搶掠貨物金銀都是輕的,搞不好連商隊的幾十條性命都給搭進去。
好一會兒,等大家發言完畢,江夏沉吟了片刻,又低聲詢問了幾個問題,這才點頭道:“既然北疆戰亂,那咱們相關的三條商路就暫且停一停。但也不能就這麼幹等着,李掌櫃、齊掌櫃和吳掌櫃,你們三個商量商量,推舉出兩三個人來,走一趟珂林貝爾城,爭取將這邊的情形帶給那邊的四喜客棧諸人,珂林貝爾城不管破不破,都讓他們顧好自己,然後盡力維護福寧公主母子母女們的安全。”
三個被點名的掌櫃起身應着,又在江夏示意下江夏見了諸位掌櫃,見了禮之後,招呼衆人落座。她先慰問了幾句,之後,就讓掌櫃們發言。
那些掌櫃們你說兩句,他說幾句,各自闡述着自己的顧慮、建議。江夏也不做聲,只捧了茶,耐心地聽着。
重新落座。
席面擺上來,都是極好的菜色,連酒都是用的十年佳釀,讓一干識貨的掌櫃們暗自欣喜。而東家對他們成績的肯定,對戰事影響生意的看淡和撫慰,卻讓掌櫃們感動又欣慰。一個得知有危險,第一時間叮囑掌櫃夥計們性命爲重的東家,纔是最值得人跟隨的,不是麼?
之後,江夏又詢問了兩個跑珂林貝爾城的掌櫃,奈何兩個掌櫃歸京也有十幾天了,離開珂林貝爾城的時候,小魚兒和兩個孩子都還安穩……這又過了一多月了,特別是日漸激烈的交戰衝突,珂林貝爾城什麼樣子了?小魚兒母子母女呢?是不是還好好地?亦或者,已經被肅王宋抱朴接回了肅州?
壓抑着滿心的憂慮,江夏一直陪着掌櫃們吃了飯,又聽了一出段子,起身道:“諸位不管是不是還要出門的,都先放鬆歇上幾天,貨物都備好了,就在京郊的倉庫裡,大家不必着急,好好歇一歇,緩口氣,再出門,才更有精神和力氣。”
寬慰一番,她辭了出來,掌櫃們愛聽書,還是愛怎樣,也都隨意去。
由四喜樓出來,江夏又去糕餅鋪子和同仁堂轉了一圈,趕在天黑前回了家。
到了晚上,徐襄仍舊意態殷殷,江夏沒再彆扭,適時地放緩了自己的態度,吃過飯,在徐襄提出去後園子散步時,江夏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緩緩地走着,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閒話,走到池塘邊的時候,徐襄突然道:“休沐日,我帶你上街吧!”
江夏微微詫異着,徐襄如許多男性一樣,並不怎麼喜歡逛街,又因爲他事務繁忙,主動提出陪她上街的次數並不多,不是說沒有,只是太少。
“要去買什麼東西麼?”江夏自然地詢問。
湖邊修了燈柱,上邊裝了特製的玻璃氣死風燈,燈光搖曳下,徐襄臉上的光影也跟着一晃一晃的,他的眼睛裡一抹亮光,卻一直不變,熠熠的,猶如星辰:“不可說!”
江夏愕然,微微地嘟了嘴。
徐襄看着她嬌俏的樣子,忍不住扯開一個欣喜的笑容來,伸手挽了她的腰肢,低頭,額頭相抵,四目相對,他輕聲笑道:“到時候,你自然知道了。”
江夏無奈地嘆口氣,點點頭應下來。
就像徐襄說的,着急做什麼,休沐日也就知道了!
兩個人之前的小不快似乎完全散了,並肩而回,江夏慣例給徐襄擦背,然後,在徐襄踏進浴桶前,江夏果斷地提醒:“可小心些,別再滑了!”
徐襄聽得心虛,差點兒真的再滑了……果然,有些事,建設困難毀起來卻容易。比如信任!
等徐襄坐進浴桶,江夏無聲地笑笑,拿起帕子給他擦背,動作輕快,若不是怕徐襄受不了,她都想哼個小曲兒了。
正暗自得意着,徐襄也含笑開口:“每日裡,總讓夫人受累,今晚,也讓爲夫伺候夫人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