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妡那日從徐府回去,母親林氏自然要詳細詢問一番,鄭妡卻只是不慎落水,至於被狗咬,還有顧青茗的相救,就都隱了去。
第二日,江夏專程上門看望,帶了一套自制的香露香膏子,還有一匣子東瀛扇子。
那東瀛原本是個貧瘠的島國,一直以中原屬國自居,並常常派遣一些使臣過來朝見。之前,造船術有限,東渡極爲艱難,渡海船隊常常只能回來半數。自從大慶朝建立,朝廷不設海禁,鼓勵貿易,造船術很快地發展起來。不但東渡危險減小了,更多的船隊南行,往呂宋、占城,甚至更西方向去了。
海運發展起來,東渡天塹變的不再不可逾越,東瀛國大量地派人到中原學習,漸漸的,島國也陸續繁榮起來。特別是摺扇和東瀛緞子,揉入了他們民族的一些特色,又反輸回中原,因新奇精緻,倍受歡迎。
因着鄭妡落水的事不能宣揚,江夏過來看望,也不能帶太厚重的禮物,以免引起旁人的懷疑。自制的香露香膏子和摺扇,卻又精緻又有趣,投小姑娘的歡心,還不會太貴重,剛剛好。
鄭妡這個初見傲氣的孩子,一來二去的,也跟江夏混熟了,竟收了傲氣,變成了江夏的小尾巴,隔三差五跑到徐家來玩。
林氏忙着操持三女兒的婚事,也顧不上管束她,又知道她並不亂走,只去徐家與江夏說話,也只當兩個人投了契,卻並不知道,鄭妡之所以親近江夏,固然有她對江夏本人的喜愛,也有另一層原因,卻是不足爲外人說道了。
。。。
且說江夏在聚珍齋挑選首飾,突然聽到有人喚她,聲音甚是熟悉,又多少有了些陌生!
她回頭看過去,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露出一抹意外之色,片刻,才恢復了神色,笑着拱手問候:“抱朴兄,久違了!”
她穿着女裝,卻行的男子禮儀,很有些不倫不類。
宋抱朴卻恍如不見,徑直從樓梯上走下來,來到江夏近前,微微低着頭,俯視着眼前的這張臉,多少回,午夜夢迴念念不忘的容顏,幾年未見,她還是那樣自然無僞,率真生動。
“是久違了!”宋抱朴看着江夏的眼睛,聲音不由自主地放柔了。
江夏扯扯嘴角,擡眼往宋抱朴身後看了一眼,他身後跟着一位穿着銀紅褙子的盛裝麗人,容貌極好。銀紅麼,想也知道,不是肅王妃梁氏,江夏猜測,大概是某個側妃、甚至良娣之類的吧!
一個小妾就這般容貌……嘖嘖,宋抱朴還真是豔福不淺呀!
也是,別說宋抱朴如今勢大,幾乎坐擁半片江山,就是普通的親王,府裡也不會缺美人兒。
那女子應該是極得寵的,看到江夏看她,也就不甘示弱地上前一步,挽住了宋抱朴的手臂:“爺,這位姐姐是哪個,爺也不讓賤妾認識認識?”
這一聲‘爺’,一聲‘賤妾’,差點兒讓江夏犯了尷尬症。她下意識地抱了抱手臂,然後笑微微地看着宋抱朴如何應對。
宋抱朴卻毫不留情地將那女子的手扯脫去,都不用出聲,那女子就變了顏色,白着臉退後兩步,恭順站好了,半垂着頭,半點兒聲響不敢出了。
江夏嘴角浮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來,心道,這位還真是寡情薄倖呀!
宋抱朴瞥見江夏嘴角的那抹輕笑,心裡更是惱怒起來,暗暗後悔,怎麼就一時失策,帶了女人出門來……還給江夏看見!
不過,他臉上卻是絲毫不顯的。只微微含笑道:“夏娘這是準備挑選首飾?”
江夏笑嘻嘻地擡眼看過去,毫不遲疑地點點頭:“唔,早就聽聞聚珍齋貨品新鮮,特來開開眼!”
“哈哈,夏姑娘還是那般風趣!”宋抱朴朗聲笑道,“這裡沒什麼太好的東西,若是夏姑娘有意,不若到樓上坐下,讓掌櫃的把好東西拿出來,細細挑去!”
說着,宋抱朴又微微往前傾了傾身體,笑着道:“夏姑娘難得賞臉,所費皆記在我的名下即可!””
江夏呵呵一笑,不露聲色地後退一步,招呼身後的石榴和水香道:“聽沒聽到宋先生說的話,還不快過來道謝!”
石榴和水香在有人叫江夏名字的時候,就不再挑首飾,轉而來到江夏身後,護着了。
這會兒,聽得江夏這般說,兩個丫頭的防備之色大減,笑嘻嘻上前,躬身聲謝。
宋抱朴愕然一瞬,隨即看着江夏搖頭失笑:“她們兩個小丫頭能挑什麼去?你可不是看不上這裡的東西吧?其實,有幾塊石頭,是從古裡進來的,還是能勉強入眼的。”
江夏微微一條眉梢,笑道:“說這話,未免早了些!”
宋抱朴掩脣一笑,不再多言,伸手請了江夏上樓。
至於那個盛裝麗人,卻被他完全無視掉了。江夏上樓後,那位麗人和她的丫頭也都沒見上來,江夏猜着,大概被送回府去了吧!
一行人直趨三樓,這邊裝修的就完全沒了商鋪的模樣,倒是更像富貴人家的廳堂,進門有水晶簾子,往裡,有雙面繡點翠四聯屏風,再往裡又有整套的紫檀木的坐榻高几……裝飾陳設,無不富麗,卻並不浮華,一派雍容中透出雅緻來。
江夏很不客氣地在側位的矮榻上坐了,宋抱朴笑着搖搖頭,徑直坐到了上手的矮塌上。
兩人落座,自然有人送上茶水點心果品來,江夏端了茶,小小地抿了兩口,然後與宋抱朴說了幾句別後之事,那邊掌櫃的帶着幾個夥計捧進來好幾個紫檀木包銅角匣子。
“你且看看,那兩個丫頭在外頭也挑着了!”宋抱朴示意。
江夏笑笑,起身,卻沒去看桌上的首飾,而是轉到屏風處往外看,果然,石榴和水香坐在兩個鼓凳上,她們面前的桌子上同樣放了幾個匣子,卻是櫻桃木質地了。
江夏笑嘻嘻道:“你們兩個不用客氣,撿着喜歡的挑就是,今兒就當給你們挑嫁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