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原本打算去王太醫家裡躲一天安閒,可事不遂人願,她剛到王太醫家不久,就得了王太醫傳回來的消息,只說鄭氏病了人,讓她趕緊回家。
於是,屁股沒坐穩的江夏,不得不又趕着出門乘車,一路趕回來。
等到了家,看到已經用了針吃了藥,並昏沉睡去的鄭氏,江夏才放下心來。還好,幸好進宮的徐慧娘正好讓王太醫遇上,王太醫趕得及時,給鄭氏下針急救,加上之前那些藥物之效,總算是把鄭氏的病情穩住,沒有變得太糟糕了。
江夏探了探鄭氏的脈象,轉身退了出來,來到前院見了王太醫拱手行下禮去:“此次多謝師傅及時趕到,否則不知道……”
不管徐襄昨晚如何表現,一旦他母親突發急病,而她這個身負精湛醫術的兒媳婦居然不在身邊。若是在宮裡還好說,偏偏是出了宮,去了旁處……哪怕她已經跟他報備過,只怕,徐襄心裡還是會落下芥蒂。這就留下了禍根,以後,情勢不對了,就很可能勾起徐襄對她的惱恨。
她能想到,王太醫看多了人情世故,自然比她更明白,要不然,也不會匆匆趕過來救人了!、
他暗暗嘆了口氣,伸手扶了江夏,和聲道:“你畢竟是兒媳,該做的還是要做的。”
江夏垂着眼,低聲應了。
王太醫接着將自己的處置辦法與江夏交待了一番,就又匆匆告辭去了。
在他出門的時候,遇上了得了信急匆匆趕回來的徐襄。得知是王太醫趕過來救了鄭氏一命,徐襄一揖及地,大禮致謝。王太醫看看他,正色道:“夏丫頭身子重,難免有時候精神不濟,撐不住事兒,你多多擔待着她些。若是需要人手,就打發人去我府上,別不肯開口。”
徐襄拱手應着,轉身將王太醫送出門去。
既然有徐襄送客,江夏就轉了回來。
王太醫只做了緊急搶救,沒開方子。江夏回來,斟酌着開了藥方子,打發石榴去藥庫裡抓了藥,由江夏親自捧了,一路往鄭氏院子裡去。
鄭氏生病,她這個做兒媳婦的按理是要侍疾的!
通俗些說,就是陪牀,護理病人。喂藥喂水餵飯,還要端屎端尿,擦手擦臉擦身子……夜裡睡不好,白天更撈不着睡,吃不好喝不好……好好地人兒還打熬不住,更何況江夏這樣懷着身孕的人。
於是,當天晚上,徐襄留在母親房間裡侍疾。
徐襄侍疾,劉氏不好再住在鄭氏西屋裡,徐襄出面與劉氏商量,想讓人再給她準備一個院子。劉氏卻沒讓他麻煩,很乾脆搬到梅娘和芸孃的院子裡去,與兩個姑娘住到一處去了。
之後,徐襄又要將江夏送回自己的院子裡歇息。江夏畢竟懷着身孕,白天操勞一天,她已經很疲憊,也知道自己不能硬撐着了,只略略推卻了一兩句,就順着徐襄的意思回了自己的房間。
不到子時,睡了一天的鄭氏就緩緩醒了過來。
她一開始還有些迷茫,睜着眼看着朦朧光線下的帳子,這花色看着有些眼熟,卻比她用了兩年的帳子鮮亮了許多……
鄭氏眨着眼睛想了好一會兒,才一下子記起來,她已經不是在臨清三岔鎮的老宅裡,她來了京城,來了自己兒子的家裡……不,是來了她京城的家裡。只不過,她好像走了一步昏招,想着不靠譜的大嫂好操縱,就將她召進京裡來,以給她那個同樣沒腦子的閨女說婆家爲由,卻又想法子讓她帶上了二哥家的芸娘……
芸娘啊,生得好,氣度好,又有眼力,懂進退,關鍵是,愛讀書,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只有芸娘那樣妥帖的女孩子,才配她那麼出息的兒子。
卻沒想到啊,沒想到,幾年不見,江氏居然也大有長進,竟生生忍着她的種種挑釁。偏偏,劉氏那個蠢貨,又弄砸了她的算盤……不行,她的身子不容她這會兒多想,她不能想了,她要安心養好了身體,才能慢慢謀劃。
心思一轉,鄭氏突然想起自己病了,江氏不知道有沒有裝樣子來侍疾呢?
她嘴角浮起一抹冷冷地嘲諷來,片刻後,她本來已經恢復了清明的眼睛再次閉上,只從嘴裡發出一聲輕哼:“嗯……”
“娘……”徐襄的聲音緊跟着響起來,下一刻,他就挑起牀帳子來到了鄭氏的牀邊,俯身下來,一臉關切地詢問道,“娘,您醒了?娘……您可好點兒了麼?”
說着,徐襄的聲音都帶上了微微的哽噎。
鄭氏心裡欣慰,不管怎樣,她的兒子還是好的,只是被那個江氏給挑唆壞了。哼!
“兒啊……”鄭氏艱難地一聲呼喚,讓徐襄的眼淚成功地滾落下來。
“娘,孩兒在這裡,孩兒在這裡……”徐襄哭得簡直像個孩子,視線被淚水模糊了,卻不敢閉上眼睛,只怕一閉上眼睛,孃親就會再昏睡過去,人事不省。
“兒啊,兒啊……娘差一點兒就再也見不着你了!”鄭氏也跟着落下淚來,拼盡全力握着兒子的手,語不成聲。
鄭氏這一哭,徐襄又跟着落了些淚,但也只是片刻,他就恢復了清明。他想起了母親還病着,特別是不能心情起伏,連忙收了自己的淚,擡手胡亂地抹了把臉,然後開始勸慰起母親來。
好一會兒,鄭氏才平靜下來,手捂着胸口又有些氣喘起來。
徐襄終究是怕的,他俯身關切地詢問道:“娘,娘,你覺得怎樣?”
鄭氏努力地喘着氣,虛弱地揮揮手道:“無事,無事……”
說完,卻又皺着眉頭用力捂緊了胸口。
徐襄擔心的不行,略略一猶豫,還是回頭對着趕進來的丫頭婆子吩咐:“去,請夫人過來!”
田氏、胡氏一進門就聽到了這話,片刻不猶豫地就答應着,轉身去了。
鄭氏覷着下人們出去了,她才努力地抓住了徐襄的手,虛弱地叫:“別,別驚動她,她懷着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