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劉掌櫃的回報,鄭氏也着急起來,可她並不懂經營之道,尋思了半晌也沒想出應對之策,還是把平順喚過來,打發他趕緊往濟南府跑一趟。她不懂經營之道,她孃家二哥可是經商奇才,不過十來年功夫,就把鋪子開遍了南北各省,還建了自己的船隊,南北往來,大把地掙銀子。
濟生堂裡,趙一鳴和江夏從劉掌櫃口中得知,鄭氏打發人去了濟南府,也都放下心來,各忙各的去了。
江夏也還罷了,她不覺得事情多嚴重,只不過不想亂出頭罷了;趙一鳴和劉掌櫃的卻都是鄭家二舅爺籠絡下的人,給妹子用着罷了,他們深知鄭家二舅老爺手段的,都安安心心地等着鄭家二舅老爺支招,到時候攢足了勁兒,好好收拾對面的回春堂!
濟生堂泄露了枇杷膏子的方子,劉掌櫃心裡很是過意不去,一再地向江夏道歉,又主動讓賬房結算了前些日子枇杷膏子的收益,給江夏分了紅利。讓江夏略感意外的是,不過兩個月的功夫,枇杷膏子竟然就給她帶來了二十多兩銀子的紅利!
她捧着沉甸甸的銀袋,一時有些意動神搖,若是再拿出幾個方子來,那她什麼都不用做,就擎等着吃香喝辣了!
這個念頭也就在心裡一閃,隨即被她否定了。她都打定主意離開徐家了,又怎麼能夠爲了一點點蠅頭小利,就把自己陷下去?出息!
手裡有那些方子,去哪裡也不愁賺錢……只不過,離開徐家,在沒有確定可靠的合作伙伴前,她不想動用藥方掙錢,她甚至不打算行醫謀生……這個時代,女子學醫的極少不說,醫女也類同穩婆媒婆之類的,社會地位極低,並不受人尊重!
或者江夏自己並不在意這些,但越哥兒讀書之後,還是要走科舉出仕之途的,作爲越哥兒唯一嫡親的姐姐,她不允許自己聲名上有什麼污點,拖累到越哥兒以後的前程!
想一想也就丟開了手,江夏就帶着兩個丫頭繼續給徐襄製藥丸子了。
一時間,對面回春堂義診場面火爆,濟生堂這邊門可羅雀,卻各安其事,沒了之前那種忐忑惶惶、人心浮動的情況。
回春堂這義診轟轟隆隆折騰到大半晌午,人羣方纔散去。
彤翎從門口看熱鬧回來,一臉幸災樂禍道:“對門就是看着熱鬧,卻未必掙了銀子去……貪圖不要診費過來的那些人,又有幾個手裡有銀子的,只要不是要緊的病,大都也不抓藥……”
“生了病,藥還是要抓的吧?”翠羽一邊蹬着鐵碾船碾着藥,一邊接話道。
彤翎搖地頭像撥浪鼓,“我剛剛在門口站了小一刻鐘功夫,有五個人看診,最後卻只有一個買了藥,也只是兩個小小的藥包,估計也值不了幾個大錢!”
江夏聽着彤翎這番話,倒是多少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表面上大大咧咧的丫頭,倒是知道觀察入微,還知道用心考量,推測也有理有據……這個用好了,可是個經營管理的好手哇!
翠羽也是好的,只是沉穩的有點過了,管個家理個事是個好的,用在外頭卻嫌心思不活、魄力不足了。
回春堂每旬也就義診一天,到了下半晌,就有老主顧登門來濟生堂看診抓藥。說起那邊的回春堂來,倒是頗有些不以爲然。
“鬧騰的半條街烏煙瘴氣的,要不然一早就過來,好在上回開的枇杷膏子好,這些日子喘的不那麼狠了,索性等那邊折騰完了再來……聽人說,對面那些排隊的好些個都是流民,有人見着回春堂的管事去鎮子西頭給那些流民發饅頭來着……”
彤翎聽了這話,連忙跑到後邊告訴給江夏和翠羽。
“哎喲,這倒是沒想到,回春堂爲了充場面,居然僱了流民冒充病人……真是太不臉了!”
“可不是,真是掙錢不要命了,聽說那些流民中好些個可兇了,昨兒還聽說西河坡村裡的大戶被流民搶了,好些個人家的糧食都被搶走了,聽說還傷了人……”彤翎最是愛打探小道消息,說起來都是些誰誰誰她二大娘她三舅母二妗子說的,神神叨叨的,看似話很多,但其實該說的不該說的,這丫頭分得很清楚,她不肯說的,誰套話也套不了去。
江夏聽着兩個丫頭議論着小道消息,微微驚訝着,心裡卻想到了災年多暴亂,盤算着,再見着王大有,讓他給越哥兒找個可靠的長隨,以後越哥兒不用住校了,每天來來回回的,得有個人接送。
另一方面,看病抓藥畢竟不是旁的,稍稍有點兒條件的,自然還是信任多年老鋪子立下的口碑,回春堂是想掙錢想瘋了,好好的義診都這麼些邪門歪道在裡面,由此想及那備受推崇的顧家,大概也不是什麼純良人家。
剛剛從船上下來的顧青茗突然打了個噴嚏,他身後的小廝金寶連忙捧着斗篷來給他披上,卻被顧青茗擡手擋住。
“二爺,沿河風大,你還是披上吧,萬一受了風寒,小的們這身皮就難保了!”金寶苦着臉勸說着。
顧青茗卻不爲所動,他揉了揉發癢的鼻子,蹙着眉頭思忖片刻,感嘆道:“哪裡是受什麼風寒,怕是三房裡的哪個又拿我砸牙呢!”
“哎,照小的說,三老爺和四爺也該知足了,咱們家幾房幾院的起居用度可都是一樣的,是三老爺自己只知喝花酒抱姨娘,坐吃山空。四爺是個心比天高的……科考不行,做買賣也做了幾回了,也是做一回賠一回,三太太有些私房錢也都讓四爺給賠進去了,回頭三太太四爺卻怨天尤人,說什麼苛待庶出三房……唉!”金寶一邊絮絮地嘟噥着,一邊皺着眉頭唉聲嘆氣的。
顧青茗失笑着,擡手用扇子敲了他一記,笑斥道:“別混說!去看看誰來接咱們了?若是真如景家大少爺所言,咱們這一回真能做一番大事了。”
“哎,哎,小的這就去。二爺出手,哪一回又差了?”金寶說完,轉身往碼頭上跑過去。
顧青茗笑斥一聲,然後負手而立,看着流淌不休的運河水,暗暗嘆了口氣:他經商終究是違了父祖之意,商人與民奪利,爲世人看不起……他就是想做一番事,向家人、世人證明,經商之道同樣能夠兼濟天下,同樣能夠名垂青史。